颜卿在因缘境坐立不安了一整日,自回来起眼皮隐隐跳动心中忐忑难安。长白虽没说什么,她却也知晓师尊不喜欢她嫁给玄度。只是她不知晓其中缘由罢了。
她看着房中被她放在桌案前一整排颜色各异的琉璃净瓶,还是没忍住,将它们一并又收入袖中悄悄出了房间。
自从丢了幽尘玉,她似乎霉运连连。原先一直戴着时还曾嫌弃它碍事,摘了才发觉师尊给她的护身符真的有大用处,兴许是防霉运的。
她溜出房,去了二师兄比笏的房间。叩开房门,见五师姐爻一也在里面。爻一正摆了一桌子铜钱不知又在算些什么。
颜卿也没入内,直接向比笏说明来意。
望舒将幽尘送回来时,她人已经在月宫了,所以望舒便直接将幽尘交给月宫当时的主事人二师兄比笏代为转交。
谁知比笏一脸为难,告诉她师父已经先她一步将幽尘玉取走了。
爻一的声音自屋内传来,“小勾陈,卦象显示你自己去找师父自首,结果会更好一些。”
颜卿默,“师尊会罚我吗?”
爻一看着铜钱又对着手中古书研究了一下道,“卦上没说,不过你若不去应该会更惨。”
颜卿默,看着一脸讪笑的比笏道了声告辞便离开了。
书房的门半掩着,像是刻意在等谁来。颜卿敲了敲门,得到长白的准许才走进书房。入目便是桌上状若古井的小巧玉佩,仔细看下圆润的玉佩中隐约可见青色的波光粼粼,似乎在不停地流动一般。
“师尊。”颜卿恭敬地立于桌案前。既然来了此处,她便是来坦白交待的,“徒儿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长白的胡须抖了抖,抬眼看了眼满脸英勇的颜卿,“没人逼你?天帝没有逼你吗?玄度那小子也没和你说什么?”
“师尊怎知是天帝赐婚?”
长白冷哼一字一顿道,“你们前脚出了訾应宝殿天帝后脚便昭告四方。生怕有人不知道似的。”
长白看着颜卿变幻的表情,声音忽然就柔了下来,“跟师尊说实话,你若不愿意,为师自是能找天帝解除这桩婚事。你还有机会反悔,为师竭尽所能必能保下你。”
颜卿垂眸,面上却是毫无波澜,“师尊曾教导我,一切以六界太平为重。”
“六界是不是太平安稳,用不到你来牺牲!月宫玄度不是良人。月宫更不是你的归宿。”
“为何?就因为月宫是罪仙流放之处?还是因为天帝疑心月宫,月宫将是一个是非之地?承蒙师尊多年悉心教导,颜卿不是不懂事的人,颜卿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六界太平。不过好在玄度君待我一向还不错。这种事情一向都是按照我们的喜好来,师尊从不过问的,为何此次如此阻止徒儿,可还有别的原因?”
长白气的胡子都翘上来,凭空抖了抖,“你,你白跟着成墨学了那么多年,怎的连他一成都没学到,倒是将为师的迂腐劲儿全都学走了!”
颜卿噗嗤一声没忍住,还没待她笑出来身后已有人抢先她一步,笑声朗朗传了进来。
“难得师兄肯承认自己迂腐过了头。” 成墨信步走来,先天衍卦被他拿在手里抛起来又接住再抛起来,玩儿得不亦乐乎,“小九儿的事情不该是你一个人做主,怎么说我也做得的。我看那玄度就好得很嘛,都说月宫一脉冷酷无情脾性古怪,但哪一任宫主不是绝情又痴情,一生只认准一人,相守一生绝不放手。不管此事因何而起,既然玄度答应了这桩婚事,便会对小九儿一生一世的好。放心,师叔支持你!”
“成墨!”长白出声呵止,皱着眉对他摇头。
成墨却回以一笑,盯着先天衍卦,“已经牺牲了太多人,师兄你控制不了的,为何到如今还不肯相信?”
两人俱是沉默,颜卿很识相地不发一言。饶是心中疑问再多,不该她知道的她从不过问。
良久长白叹气,起身将幽尘交给颜卿,“也罢随你了。你既愿意搅进这滩浑水,那谁也拉不出你。但你记着,有朝一日若遇危难,为师这里随时等你回来。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为师。”
颜卿握着幽尘玉,心中感动难以抑制。长白却挥了挥衣袖,“行了行了,赶紧走吧。知道你在因缘境待不住,想去哪儿去哪儿,没人拦着你!”
“师尊……”颜卿上前还想拜谢,长白蓦然转过身不看她,语气满是不耐烦,“哎呀走吧,知道你恨不得马上飞去月宫。”
颜卿对着长白的背影拜了拜,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成墨在一旁酸酸地说道,“师叔帮你说了那么多好话怎么不跟师叔说声谢谢就走,好歹打声招呼啊。”
“师叔安好,颜卿先行一步。”颜卿头都没回抬脚便走。
“小九儿!”成墨突然喊住她,见她望过来,脸上严肃的神色变了变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笑道,“师叔曾对你说的话可还记得?”
颜卿只当被他骗了,转身出门,“师叔的话一直都很多。”
颜卿离开后,书房的门毫无征兆地合紧了。
“你的先天衍卦卜到了什么?”长白神尊此刻看起来一脸倦色。
“师兄你帮他筹谋这么久,还不厌烦?” 成墨坐在一侧,手中依旧在把玩先天衍卦,只是面上早不见了半分玩味的颜色,“师姐当初是因一人私欲还是因六界安和,难道师兄到如今还看不明白,还是依旧装糊涂?”
“你这是在害他们。”长白按着眉心,平时长白尊神都是神采奕奕高深莫测,也只有此刻才见到他难得的一副苍老之像。
“师兄所做的便是救了他们?师姐想保住的人,必不是能被人捆在牢笼中任意拿捏的,师兄这样便是对他们好?倒不如让他们自己去搏,我信师姐。我信她想做的事,信她想保住的人,我必全力以赴。成墨以为师兄早已明白自己所为,已不能带来太平和乐。你还在坚持什么?”
长白手中不知何时化出一个漆黑的面具,“不继续走下去,难道让师妹白白牺牲!”
成墨眸间突然染上一抹悲痛,像是从心底生出来的绝望,那般黯然却又执拗地闪着不一样的光,“知错能改,她必是察觉到才竭尽全力想要保全他们。她定会愿意看到现在的改变。”
长白知他这师弟所言向来都是半真半假,但一旦触及师妹,他都是计较再□□复核对绝不出半分差错。
他看着成墨,想起万年前他曾那般绝望颓废得好似变了一个人。他察觉到师妹竭力保全了什么人,找到他们下落,救了后又小心地放线索给成墨。
果然他顺着线索找来。
那天成墨在他这里第一次见到颜卿,那以后他才逐渐恢复过来。他将颜卿送到成墨那里学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让成墨振作起来。现在,他做得很好了。
长白闭目,轻而易举粉碎了手上那个漆黑无比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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