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7章

颜卿跟着玄度走出訾应大殿,见他一路疾行,面色早不是在大殿上那般谦卑恭敬的样子,反而脸色黑得吓人。

路上有仙僚道友经过,有人指着颜卿说些什么,隐隐提到“世上唯一的勾陈”。一路上不断有人指指点点,还有人围过来看他们尊贵的勾陈神兽是在追着谁走了一路?

颜卿掩面疾走,险些撞到突然停下的玄度。玄度放慢了脚步等她追上,这会儿见颜卿走到他身侧了才和她一起疾行,只是步伐小了很多,脸色却还是那般阴沉。

两人一道走着,很快便走出天宫大门。

走了一路颜卿忍了一路,这会儿见四下无人才开口,“你好像对天帝很是不满。”

“岂止。”玄度冷笑,“我不止一次地想,这样的人也配做天帝?”

“嘘——”颜卿确认四下无人,飞快地将玄度拉到一个背静的角落,像是某个仙家府邸的后墙。

“天帝德高望重,为六界向来尽心尽力,颇有美名。你怎能这样说?”颜卿皱着眉一脸不悦。

“哦?”玄度也似颜卿一般压低了声音,“那天官寻你为何直接寻到了月宫?你长居因缘境鲜少外出,即便从因缘境处知晓了你不在那里,可你从外间归来返回月宫的消息,逻霖不知道,宓稷回了青龙领地更是不知。望舒派去给白绵绵传话的人也还并未将消息带到因缘境。所以天官,或者说天帝,是如何知晓你人在月宫?”

玄度的声音低了不少,颜卿不由靠的近了些仔细听着。他神色严肃眼眸黑白分明。颜卿从未见过这样的玄度,此刻听他说着更是打心底涌上寒意,又疲倦得不想深思。

如何能听不明白,只是不想深究罢了。月宫被安插的眼线,和她本是没有半分关系的,现在却是如何也撇不清了。

玄度见她神思恍惚着实被他吓到了,不免抬手安抚她。

颜卿离得很近,怕听不清玄度说什么还微微侧耳。光线斜落下来,扫得她发梢也是金黄璀璨的。朱唇微张,鼻若琼瑶既高挺又光滑在阳光下下显得甚为细腻。一双眼睛注视着他,那眼中只有他而已。

玄度便要碰触到她的手将将停下,他不经意地收手支起一只手臂撑着那面仙家府邸的后墙。面色已是缓和了不少,隐约间还夹了一丝风流的韵味。

“聊些轻松的。你为何肯嫁给我?”

这话题那里轻松!颜卿一下子想到她在殿前那般大胆的言辞。

我思慕君已久……

玄度的眼睛又迫近了半分,盯着她一眨不眨,偏唇角勾着玩味的笑意,让她一眼便知他也想着那句话。

“果真如殿上所言?”

颜卿浑身气血倏地涌到脸上,游移的目光偏被他抓着怎么也逃脱不掉。只得佯装镇定得体地笑了笑,“我是为了天界安稳,六界太平!”

玄度摇头,笑容颇有些失望的意味,“我们这位天帝,惯会拿捏别人的软肋。怕是如今天界只有你的软肋是这般……正义凛然。”

“别胡说!我便没见他有拿捏你的软肋。”

“他一直在用月宫威胁我,”玄度轻飘飘地瞥了颜卿一眼,不觉身子向她又逼近了些,迫得她后退着几乎要靠在墙上才作罢,“可我不能让他知晓,我的软肋除了月宫还有别的。”

他眸中似有两簇火焰闪烁叫嚣着,闭了闭眼,再睁开仍是能望见近在咫尺的颜卿。终是不想再忍耐了抑或早已经忍无可忍,他突然揽住颜卿,另一只手臂落在在她脑后发间,半按半揽地将她揽向自己怀里。

颜卿有一瞬完全愣住,脑中一片空白。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圈在玄度怀里,周身满是熟悉的桂花香。

她抬手推了推,却听耳边轻笑。声音近在耳畔,轻柔却有一丝陌生的情绪从她心头拂过。

“这样便够了。”他轻叹着,良久又低声说道,“月宫不再是堵密不透风的墙了。”

玄度的声音很低,明明是说给颜卿听的,却让人觉得他是在提醒他自己。

颜卿眨了眨眼,月宫在玄度的治理下一直井然有序一心向内。况且月宫位置孤僻一向也少有人来往,从来都是与世隔绝的。现在看来,确实是混入了什么人,连他都未曾察觉。

“月宫会有危险吗?”

察觉到怀中那人瞬间紧绷的身体,玄度安抚地轻抚了抚她一头长发,却并回答她的问题。

“那些话我是认真的。我不想你搅进来,可你已在局中。不论如何,我定会护你周全。”玄度一番话说得模糊不清,手臂渐渐收得又紧了些。

“现在你还有机会反悔,想好了再来找我。若你还是今天这般决定,我必不会如今日这般放手。”

话一说完玄度立刻将颜卿松开,似乎再晚一点便松不开了。他抬脚往旁侧移了移,夹着些寒意的空气涌进来,才让她发现她这里早就升了温。她大口吸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原本被他挡住的视线也豁然开朗。

她这才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又听了多久。

她尴尬地摸了摸额头,咧嘴一笑,“师尊。”

长白一身白衫飘飘,如雪白发散在脑后。平日都是和蔼可亲的模样,对他们师兄妹一向大大咧咧散养着,对外人又从来是一副神尊在上高深莫测的模样,颜卿哪儿见过此刻面前这浑身疏离冷峻,眼神淡漠的人。但是生冷地一瞥就让颜卿不由打起冷颤。

玄度突然又拉起颜卿的冰凉的手,迎着长白一双满是警告的眼睛,施术暖起她的手来。

长白寒着脸开口,“玄度神君别来无恙。”

“一切,托长白尊神的福。”他一边说着,一边扯住颜卿暗暗挣脱的手臂,低声对她说了句,“不是都要成亲了,怕什么。”

“哼!”长白重重一哼转而对颜卿说,“为师才不在多久,你们师兄妹倒是一个比一个能耐,都折腾到訾应宝殿上了。”

“都是玄度的错,与她无干。”

玄度不说还好,话音一落长白狠狠剜了颜卿一眼,目光扫过两人交缠的衣袖,“还不快跟为师回因缘境,待在这里让外人看笑话不成?”

“是,师尊。”颜卿应着,走的时候才察觉手臂还被玄度拉着。见她看过来玄度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别忘记我说的话。”

颜卿跟着长白驾云而去,心神虽勉强稳下来但思绪还有些漂浮。不经意向下一瞥,瞅见玄度离开的方向似乎和月宫背道而驰。

她坐在云上撑着头,过了好一会儿又翻出因缘簿书写了几笔。

那个方向隐约能通往成墨的八卦衍行宫。其余的地方,她便不熟悉了。

长白一直冷着脸一言不发,风吹得他胡须都撇到两侧去了,和雪白的长发混在一起,被风吹得背到脑后。

颜卿默默忍下了请师尊坐下避避风的这种话,执着勾陈朱砂笔继续在因缘簿书上算着。

颜卿跟着长白回到因缘境的时候,陵光正化出一双翅膀飞在演武场上空徘徊,底下有一条挥着双翼的猛虎已然跃上演武场华表石柱之上对着半空咆哮不止。

察觉一片阴云飘进演武场上时,那只凶猛的白虎突然噤声,仰着脖子使劲辨别来人,待看清是谁瞬间就化作人形。

但还是慢了一步。

云头之上寒着脸的长白已对华表石柱上之人施了一术,正好击中刚刚化作人形的白绵绵。她一阵惊呼跌下华表,陵光眼疾手快迅速飞身而下接住差点摔在地上的白绵绵。

一脸英气的女子还在怀中颤动,陵光却不觉有异皱着眉开口安慰。谁想下一秒便见白绵绵眼底翻出诡计得逞的笑意,她一把抓住陵光的翅膀,大喊一声,“这下你看你还怎么逃!”

陵光眉头蓦地舒张,看着她得意的笑脸哑然失笑。下一刻便松开双手,同时收起翅膀。一对巨大的翅膀凭空消失,白绵绵砰地从他怀中摔到地上,愣了一下却顺势打了个滚,在地上哀嚎起来。

“我受伤了,哎呦疼死我了……师父别罚我了,陵光都将我打伤了……”

白绵绵从小爱化为白虎原形四处溜达,不服礼教怎么说都不改。好不容易将她教得愿意整日以人形见人了,这会儿她又化作白虎还恰好让刚刚云游回来的师父撞见,免不了又是一顿责罚。

爻一原本在一侧喝茶,看了看杯中茶沫又盯着对面的比笏,将他看得身上毛毛地。这会儿见白绵绵在地上耍赖,又接收到地上那人一记目光暗示,匆匆撇下比笏跑上演武场扑到白绵绵身上。

“啊师姐,师姐你怎么了!”爻一扑到白绵绵身上暗暗说了句,“事成之后……”

白绵绵接着爻一的身子挡住脸,小声道,“放心,不就是玄武甲?我帮你!”

爻一瞪了陵光一眼,“怎么把师姐伤成这样!”

陵光一时无语,瞥见白绵绵手里还抓着一个红色的什么东西,目光不由得沉了下去。比笏也走上演武场围观,顺着陵光的目光瞅见白绵绵从陵光翅膀上拽下来的朱雀羽毛,嘴角不自觉地抖了抖……朱雀最是爱美,羽毛每天都要打理。偏这位师弟还是朱雀族少主,从小对自己形象要求极高。他本是个脾性极好的,为数不多的几次发怒,都是因为形象被毁。

怕是白绵绵此刻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

比笏悄悄扯了扯爻一,示意她看白绵绵的手。爻一这一看立刻顿住,打量了眼陵光的脸色,又掐了白绵绵一把,“师姐好自为之,我实在帮不了你了。”

说着爻一和比笏都从两人身边离开,到刚刚落下云头的长白身边去行礼。

白绵绵这才察觉手里正抓着什么,这一看却是立刻跳起来,捧着朱雀羽毛是还给他也不是,自己拿走也不是的。干脆在陵光的注视下,一瘸一拐跑到长白面前自己请罪去了。

相比无法面对陵光,她还是更愿意接受师父的责罚。

陵光在原地没站多久,也走过去请安。没多久只见演武场上青光闪烁,宓稷竟是也回来了。

宓稷见几人都凑在演武场侧一处,三师妹一脸愧疚之色师父又是脸色不佳。便直觉白绵绵定是又化作白虎招摇,被师父撞见了。宓稷突然觉得自己好久没有尽大师兄的责任了。

于是他决定开口缓和当场气氛。

“小勾陈,听说你要成亲了?”

长白的脸色又变了变,场上几人无不惊愕地看向长白身后努力隐藏自己的颜卿。

白绵绵一改前一刻的颓然,欣喜道,“是月宫玄度君吗?”

说完便看到师父一记眼刀猛地又低下头默默忏悔。只听长白神尊悠悠道,“看来你们都知道的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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