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后卿又唤了一声,身后之人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不松手。
后卿转身,沾了泥土的手在衣摆上蹭了蹭,而后托起她的脸,强迫她望着自己。后卿看着那眼睛,良久小声喊了句,“九幽?”
“嗯,”颜卿将脸埋在后卿肩上,声音闷闷地传来,“是九幽,也是颜卿。”
后卿索性往地上一坐靠在树边,他低声笑着,好半晌才道,“太好了,这次不会再狠心地将我往外推了吧?我们有这么多的情谊呢。”
颜卿还是低着头,随口回了句,“情谊哪儿有看多不多的,情谊深才顶用。”
后卿挑眉,“哦?我们的情谊够深吗?”
他手指微曲绕到颜卿身前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这才终于对上颜卿左右躲闪个不停的眼睛。
颜卿刚从回忆中苏醒不久,脑中还不停回荡着后卿为救她答应下的那些条件,说的那些话。
后卿观察着她脸上泛出的颜色,嘴上还在调笑,“你可是我的信仰,这程度够深吗?”
颜卿清清楚楚地记得后卿的话,他说:“她是我往后唯一的信仰……”
颜卿心中一热,又是愧疚又是欣喜地泛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突然就不躲闪了,定定的望着后卿,随后一咬牙直接冲了过去。
温热的唇立刻贴上后卿传来些微凉的触觉。
她睁着大眼睛溜溜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睫毛扇动着不断从他脸上划过,带着酥酥麻麻的感觉丝丝传遍后卿全身。
颜卿冲得太猛,将后卿冲得身子一歪直接从斜靠在树干推倒在地上。
后卿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揽住她肩膀才没让颜卿摔到地上,而是安安稳稳地伏在他身上。她那两只罪恶之爪此刻还搭在自己胸膛上。
颜卿瞪着眼睛,始终没想明白是如何变成现在这副局面的。莫名其妙推倒了后卿后,现在的姿势让她有些羞耻……
她赶忙撑着后卿胸膛想翻身起来。熟料腰间和背上的两只手将她扣得牢牢的。
颜卿瞪着后卿,眼前的人瞬间也瞪大了无辜的眼睛回望她。
颜卿呆了呆,没发现唇齿间微凉的触觉正逐渐升温。
当她再次试图双臂撑起自己时,身下的人终于不满足于两人只是单纯地“贴”了一个瞬间的关系。
后卿微微紧了紧双臂,那只揽在颜卿背上的手缓缓上移,手掌穿过她发间轻轻按在她脑后。
固定好身上的人后,后卿无辜的眼神终于闪起狡黠的光,颜卿察觉想逃时已经来不及了。下一刻唇突然被人咬了一下,而后轻轻吸吮了起来。
她震惊了,眼睛大大的睁着,望见面前那双眼睛里正渐渐泛起情愫。
后卿又咬了她一口,见她皱眉瞪他才笑起来,声音自两人紧紧胶着在一起的双唇间泛出,“闭眼。”
“嗯?”
他声音低哑,颜卿一时没听清,又问了句。谁知话音出口,声音嘤嘤着已经不像她了,她立刻涨红了脸,双手推拒着抵在后卿胸前,却使不上力气。
后卿揽着她一使力,终于翻身做主了。
双唇微微分开,颜卿不自觉小声喘着,视线惴惴着左右摇摆。
后卿居高临下看着她,笑道,“闭上眼睛,懂了吗?”
说罢他再次俯首。
月桂微微摇了摇,飘下无数嫩黄的花朵。
两人倚在树下坐着,后卿突然想起来颜卿过来前他做的事,转身在树根下又挖了起来。没一会儿刨出一个白玉坛子,笑嘻嘻地拎了出来。
“十里幽然?”
后卿点头。
这坛就是玄度埋在月宫湖心芳汀树下的那坛他最早酿的酒,那时候玄度对颜卿说,要埋藏在这棵桂树下,等成亲当日趁宾客们不注意时,两人要偷偷刨出来喝了。
只是后来,湖心芳汀整个都消失不见了。原来竟是回到了九幽秘境中。
后卿开坛,瞬间清香袭来浓醇久久不散,闻着味便芬芳清爽得让人心神舒畅。
“来尝尝!”
颜卿饮了一口感叹,不愧为十里幽然!
传说的名气有多大,这酒便有多香。
后卿接过酒坛,手指在颜卿饮过的地方状似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眼神幽幽望了她一眼,见颜卿瞬间红了脸,才不紧不慢饮着。
“喜欢吗?”
“嗯,难怪你说外面的酒不好。”
“所以以后我会一直为你酿酒。”
“好。”
“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只能喝我酿的酒。”
颜卿顿了顿,一手扶额按了按额角才缓缓道,“……好。”
“怎么回答得这般牵强?”
“没有没有,不是担心你太累。”
“怎会!”后卿紧了紧揽着颜卿的手臂,缓缓道,“以后洞房你便知晓了,我不累。”
颜卿一愣,手肘已经先脑子一步狠狠怼了他胸下肋骨一击。
后卿吃痛,嘴里还不住地笑着。
笑声无比开怀畅快,慢慢回荡了整个九幽深渊中。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两人还在饮酒时,有人自渊中来。抬眼间只见两人自半空漂浮下来,是幽冥界的浮空之术。
来的人是逻霖,他身旁陪着一位带面具的男子,衣着宽松头戴兜帽,将身形隐匿得很好。
“枉我还担心你们有危险,抛开朝会即刻冲来,你们……”逻霖向着两人快步走来,负着手不太高兴的样子,“你们竟然在**!”
颜卿看着他良久,露出了欣慰地笑容。
她突然回想起她以勾陈的身份第一次出现在幽冥,逻霖在渡船上就认出她了,一口一个姐姐喊得格外亲切。
只是她不记得了。
后来她欲取忘川水和九泉之水,跌进忘川虽没沉下去,但想来也将逻霖吓得够呛。
九幽是井灵啊,她是九幽轮回井水所化,而忘川水万年前曾也有九幽轮回井水汇入。她当然不会沉溺在自己当中。
想着逻霖后来费心费力将她往三生石和望乡台上引,也只为让她找回曾经的记忆。颜卿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那时他还是个孩子,孤身面对虎视眈眈的幽冥王族叔父们,一万年间将孱弱的幽冥壮大到今天的局面。
颜卿起身,看着站在面前的逻霖,手突然抬高在他头顶拍了拍,她笑道,“小逻霖,辛苦了。”
逻霖愣了片刻,眼中涌上几丝不可置信,视线落在后卿身上征询着,还没得到答案便又飘回来望着颜卿,“……姐姐?”
颜卿点点头。
逻霖突然抱起颜卿转了一圈,放下后满是兴奋作势又要拥抱颜卿,“太好了姐姐,姐姐你回来了!”
后卿黑着脸,手臂在逻霖身前挡了一下。虽挡住了他热情的肢体语言,但是他炽热的眼神和喷薄而出的兴奋,就……任其自然吧。
逻霖身后的面具男子轻咳了一声,勉强将逻霖的思绪拉了回来。逻霖指着身侧的人道,“这位是第十殿转轮王,就住在九幽深渊附近,他称病在家没参加朝会。不过幸亏他请了病假,刚刚自己在自家门前溜达的时候才能发觉九幽深渊异动,不然我肯定不会知道姐姐你在这里。”
被称为转轮王的面具男子又轻咳了一声,逻霖微微收敛了些,道,“姐姐在这儿可还有旁的事要处理?没有的话我们上去再谈。”
逻霖从头到尾姐姐长姐姐短的,都没正眼瞧过后卿。
是以几人离开的时候,后卿阻拦了逻霖想带着颜卿漂浮上九幽深渊的动作,抢先一步牵起颜卿的手,飞身而上。
不就是飞上去吗,搞得跟谁不会似的。
转轮王率先一步落地,先回府打点去了。逻霖引着颜卿和后卿,慢慢去了转轮王殿,一路上没见到一个人一只鬼。
逻霖道,“姐姐放心,那位是我表弟,一会儿我们不论谈什么都可放心谈。”
颜卿还疑心会谈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直到进了转轮王打点好的空荡荡的大殿,才知道。
“天帝传令,诛杀魔神后卿出兵讨伐魔界救回颜卿神女。”
“什么?”颜卿微怔,天帝明明几次三番置她于死地,现在出兵魔界扬言说救她?
“不可能,天界安宁久了,即便天帝想派兵怕是人心不齐。”
“错了,”逻霖又道,“魔神后卿重伤长白尊神,现下天界众神无不愤慨难忍,怕是魔神之命,神神得而诛之。”
颜卿解释,“师尊为救我被天帝所伤,同后卿没有半点关系。”
“长白尊神真的受伤了?”转轮王冷笑了声,视线对上逻霖,无奈地摇了摇头。
逻霖不轻不重哼了声,“按照这位天帝无耻的处事之法,我们还猜测长白尊神压根没受伤,全是他凭空胡诌的。还真是高看了他,竟真的受伤了,还是被天帝自己伤的。将自己的屎盆子扣到别人头上,当真无耻!”
转轮王见状又咳了几声,逻霖扶着他肩膀摇了摇,“没事没事别咳了,搞得像你真的病了似的!我们这都要谈合作了,还藏什么掖什么啊。”
“鬼王说的合作是……”
后卿似乎猜到了些,还是要逻霖亲口说出。
逻霖这般记恨天帝,若他记得没错的话,先代鬼王便是被这位天帝追杀致死。
有人捧着茶点来,在门口叩了叩门。
逻霖噤了声,屋中谈话的声音瞬间都消失了。转轮王过去打开门,接过茶点似乎还责备了一声,“不是说了同鬼王商议要事勿要打扰吗!”
门口的人不知说了什么,诺诺地退下。
门再次合上,转轮王带着茶点过来的时候逻霖瞧了他一样,又嗅了嗅他手中的糕点问道,“可靠吗?”
转轮王点点头,“第十殿眼下清净着。”
听了这话逻霖才消了疑心,跟后卿颜卿解释,“天帝一直设法在幽冥安插眼睛,为了整顿他们小爷可操碎了心!”
“话回正题,”逻霖接过转轮王递来的茶饮了一口,放下茶杯后轻轻吐了口气。他笑了笑露出森白的虎牙,苍白的脸上绽开个小巧地梨涡。
“幽冥同魔族素来交好,万千年被有心人利用,使我们两败俱伤。此番我愿带领幽冥全力相助魔族。”
“你的目的是?”
“不论你们为自保,推翻他,要求道歉还是别的什么。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先人报仇。”
逻霖看了眼转轮王,而后笑了笑,态度闲散地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容易的事。
“杀天帝昊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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