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宋均回归

姜府朱漆大门巍然矗立,门扉上金钉如星,御赐牌匾以青玉为底,鎏金字体在日光下泛着凛然辉芒。

两侧梁柱高悬赤色灯笼,烛光透出绡纱,将流苏染作金色,随风轻晃摇曳。

时辰将至,街巷忽如沸水,百姓闻风而来,如潮涌至,踮足翘首,议论纷纷。

姜府数载赈灾仁德广布,百姓皆怀感念,今见府门盛况,无不驻足凝望。

而府前门槛处,一众主子锦缎华服,列阵而立,身后丫鬟们攥着拂尘低垂螓首,仆从们屏息如渊,连衣角都不曾晃动分毫,静候。

为首的林玉莲如孔雀开屏,蜀锦的衣裙上缀满苏绣线,云髻斜插三枚缠绕金丝嵌宝的发簪,流苏璎珞轻晃,贵气逼人。

身旁宋恩赐更是一袭云纹玄色的锦袍,袖口衣襟皆以银线绣青竹,祥云纹在青竹间若隐若现,就连腰间羊脂玉牌压摆,就差在眉梢上刻着“金尊玉贵”四字。

而许久不见的宋青鸾,今日倒是被林玉莲从院子里放出来了,正如笼中雀乍见天光,兴奋无比。

但估计是顾忌林玉莲在身边,只能暗戳戳剜向姜婴宁发间——那支新得的金步摇,在那上面镶嵌着两颗点缀用的海南珠,灼得她眼眶发烫,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娇嫩色的裙摆带着花纹,那已经穿过两次的“旧物”,令她十分气恼。

因为姜婴宁提及中馈的事情,导致林玉莲明面上不敢给她做新衣服了,只能穿这些“旧衣服”,好在头饰是姜婴宁送的,还是新鲜样式的,眼下被她戴了满头的金簪。

底下围观的百姓早将宋青鸾那头饰看了个通透,私语如暗流涌动。

有那嘴碎的妇人掩口嗤笑,目光如针扎在她满头金簪上——分明是暴发户堆砌珠宝的架势,倒似戏台小丑顶了满冠铜钱。

宋青鸾却浑然不觉,下巴微扬,眼尾挑得老高,只当众人是妒她富贵,洋洋得意。

时辰拖得久了,蝉鸣都哑了几分。

林玉莲忽将凤眼胶在姜婴宁面上,眼角却纹丝不动,没话找话道:“二姑娘这几日可还安好?”

闲得发慌。

姜婴宁眸中漾起三分困惑,满眼古怪:“姨娘这话奇了,姜府是我自幼扎根的地方,阖府上下谁不捧着?若我过得不好,岂不叫天下人嚼舌——姜家嫡女竟连妾室养的庶子庶女都不如?”

她忽矮身半步,热气喷在林玉莲耳畔,轻蔑一笑道:”还是说…姨娘盼着外头传些‘宠妾灭妻’的风言?或是…有人暗害嫡女的声音?那你可别被一不小气气歪了脸哦~”

林玉莲面色青白交迭,喉头滚了滚,终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姑娘这是哪里话!妾身不过随口关切,你何苦往那腌臜处想?”

姜婴宁却咯咯笑起来,抬眼望向宋恩赐时,笑道:“四弟啊,你瞧瞧姨娘这神色——莫不是中馈事务太过劳心,熬坏了身子?”

“要不…咱们寻个伶俐的帮手分忧?也免得旁人嚼舌,说姜府苛待姨娘。”

她笑眼弯弯,却刀锋藏睫,字字剜在林玉莲心窝上。

宋恩赐闻声忽眉梢一挑,眼底闪过一抹晦暗,却极快地掩去,只温声道:“二姐所言极是。”

这反常的附和如投石入潭,溅得林玉莲双目圆瞪,黑白分明的瞳仁里翻涌着惊涛——她这儿子素来与她一条心,如今竟当着众人面倒戈?

姜婴宁亦怔了怔,瞬息间又绽出芙蓉般的笑靥:“既如此,不如为父亲多纳几房美妾?父亲正当壮年,开枝散叶乃是宗族大事啊。”

话音未落,林玉莲面色青白,宋恩赐唇角也颤了颤,却强撑笑意回道:

“二姐孝心可嘉,然父亲对母亲素来情深,纳妾之举未免有悖伦常?”

这句话看似合情合理,但现场的几个人都知道这所谓的母亲,自然不是指姜如意,而是林玉莲这个青梅竹马。

林玉莲眼底霎时浮起涟漪,柔声道:“二姑娘一番好意,只是子女代父纳妾,终究不合规矩。

姜婴宁却似未闻弦外之音,只盈盈一笑,眼波流转,似在叹惋:“好个父亲对母亲忠贞不渝,可为何庶长姐宋青嫣分明比我年长半岁…”

尾音轻飘飘坠地,她脸上的笑,似乎在诉问,也似乎在讥笑。

林玉莲三人面色骤变——宋恩赐喉头滚了滚,似堵了一口恶痰,林玉莲死死的绞着帕子,差点将那绣线都拧出褶皱,宋青鸾更是僵如木雕,耳畔嗡嗡作响。

围观百姓早按捺不住,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声与蝉鸣搅作一团。

有那好事者压低嗓音,唾沫星子溅在对方耳畔:“可不是!宋大姑娘分明比姜姑娘年长半岁,外头都说宋老爷对姜家主情深似海,怎的...”

话音未落,又有人接茬:“男人嘛,心是忠诚的,身子可不由人做主!瞧那林姨娘,就知道她当年花容月貌赛过新剥的荔枝,当年宋老爷更是年轻郎儿,哪能夜夜总空闺中等着为百姓赈灾的姜家主?”

尾音拖得老长,引得周遭哄笑如浪。

更有人挤眉弄眼,满脸猥琐的笑容:“也不一定,当年姜家夫人成亲满周年时,林姨娘可还顶着个大肚子呢!谁知道那宋大姑娘是不是…嘿嘿!”

议论声如一根根银针,句句扎进林玉莲耳道中,令她哪哪都难受到极点。

她面色青白交迭,用刀子般的眼神狠狠地剜向姜婴宁,几乎要迸出血来,就连特意修得精致的指甲都掐入掌心,却强撑着笑意,只是那笑意比哭还难看。

幸而百姓们不过嚼几句舌便散了注意力,话题又转了。

林玉莲胸腔里却似塞了团火,烧得五脏六腑都疼——这贱人!

偏生,对方正温婉的笑着看着她,压根不在意她的愤怒。

林玉莲气得喉头滚了滚,终将那句“撕烂你的嘴”咽回肚里,只舌尖抵着后槽牙,生生磨出个冷笑。

等着!宋郎一会回来了,你等着!

恰在此时,众人皆未留意间。

宋青鸾忽踮脚凑到林玉莲跟前,眉梢挑起三分嗔怪,道:“姨娘,二姐姐到底是府中嫡女,您这般冷着脸,倒叫外头嚼舌了!”

说罢,竟涎着脸儿往姜婴宁臂膀上攀,指尖还未触到收袖,便咯咯笑作一团:“二姐姐,你那新得的头面可还有余?再匀妹妹几件可好?”

姜婴宁却似游鱼滑水,避开那攀缠,只笑眼凝向林玉莲,笑道:“这可得看姨娘心意了——毕竟中馈掌在她手里,若肯再赏我几匣珍宝,妹妹自不缺分润之物。”

宋青鸾闻言,眼珠滴溜溜一转,斜睨林玉莲时,眼底闪过一丝淬毒的怨怼,但很快收起。

林玉莲见状,心口如遭重锤,那日之后,这孽障竟真被姜婴宁给蛊惑了,现在连“娘亲”都不肯再唤,还讥笑着叫她“姨娘”!

姜婴宁这个贱人分明是拿宋青鸾当刀使,剜她的心肝!

林玉莲指甲掐进掌心,面上难看,眼眶竟蓄起两汪泪:“鸾鸾…你怎能…”

话未出口,宋青鸾已扭身再次缠上姜婴宁,笑嘻嘻道:“姐姐不是还有舅老爷送的东西呢?随便给妹妹两件,都能让妹妹笑花脸了。”

姜婴宁眉峰微蹙,忽嗤笑出声,用帕子隔着指尖点她额心,轻笑道:“啧,你倒比那饕餮还贪!”

“我刚送你三对新得的赤金簪、另外还有两套头面…你还嫌不足?”

尾音渐低,如冰锥刺入宋青鸾耳膜:“好生不要脸啊!”

宋青鸾的笑霎时僵在面上,一寸寸裂如白泥面具碎成蛛网裂纹,恼怒得指尖都颤了颤:“你...!”

这话音未落,周遭看客已按捺不住,嗤笑如春潮漫过街巷。

有那挑担的汉子啐声嘀咕:“好大的脸盘子!刚得了新头面,倒跟讨饭似的扒着人嫡姐不放!”

卖糖糕的老妪也摇头晃脑:“守着金山当乞丐,偏说人家小气,这脸皮子比糖糕还厚哩!”

宋青鸾被那议论蜇得心火乱窜,面色涨红,眼里淬出的怨毒:“说到底,还是姐姐小气!舅老爷送来的宝贝堆成山,偏要当个守财奴,攥着金山不放,自私无比!”

姜婴宁拈了帕子掩唇轻笑,道:“怪不得俗人道,斗米恩,升米仇,如今我算是悟透了。”

话音未落,周遭看客已哄笑如沸,连檐下麻雀都扑翅惊飞。

宋恩赐终是按捺不住,眉梢微挑,向林玉莲递了个眼色。

林玉莲喉头哽了哽,强撑出慈母姿态,指尖颤颤点向宋青鸾:“鸾鸾,怎能用这般口气与姐姐说话?”

徐嬷嬷立时如鬼魅般掠出,铁钳般的手扣住宋青鸾腕子,腕骨被捏得生疼,她踉跄半步,嘶声挣扎:“松手!你们要做什么?”

姜婴宁忽弯作柳腰,凑近宋青鸾耳畔,吐息如兰刃:“好妹妹,你惨了——姨娘这又要将你锁进‘金丝笼’了。”

宋青鸾闻言,面色刹时褪成霜白,猛然甩开徐嬷嬷桎梏,任由指甲在腕上刮出三道红痕:“林玉莲!你什么意思?又想将我关起来是不是?”

林玉莲被那直呼其名的厉喝惊得倒退半步,眼眶猝然蓄满泪,颤声如碎瓷:“鸾鸾...你叫我什么...”

眼见母女二人剑拔弩张,宋恩赐方徐徐出声,眸中看似温和,实则冷禀:“三姐姐,姨娘断无此意。”

字字刺入宋青鸾耳膜:“父亲行至府前不过半刻,姨娘不过是想你至前厅候着,尽孝罢了。”

宋青鸾被他那笑里藏刀的目光剜得脊骨生寒,恍见无形绞索已缠上脖颈——此人素来与宋青嫣般,惯用软刀杀人于无形!

她喉头滚了滚,终不敢造次,只颤巍巍望向林玉莲,求救。

林玉莲窥见她眼底还是依赖自己的,方松了半口气,指尖轻抚宋青鸾腕上红痕,低语道:“鸾儿,母亲自是疼你。”

畔私语几句,宋青鸾眉眼刹时惊喜,咯咯笑出声:“既如此,我便先往厅堂候着,女儿先行告退。”

说罢,带着不少丫鬟下人袅袅去了。

林玉莲目送人离开,这才用恶狠狠的眼神瞪了一眼姜婴宁,不曾想她淡淡的笑着,气得她眼神满是凶狠。

须臾间,巷弄深处忽响起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闷响,伴着一串铜铃叮当。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转角处日光斜照,三辆缀着姜府银纹徽记的马车徐徐现出轮廓,车辕吱呀作响。

待车停稳于府前朱门,早有侍从鱼贯迎上。

为首那辆马车帘帷忽被撩起——先下来一鬓发斑白的老仆,躬身如鹤,随后搀出一中年男子。

那人国字脸廓如雕,眉峰凝霜,下颌微抬间自有威仪。

脚一落地,便朝周遭百姓拱了拱手,动作自然:“叨扰诸位了!”

众人纷纷还礼,有好事者躬身,笑吟吟道:“宋老爷此行金州赈灾必是马到成功,姜府又要添喜事了!”

宋均唇角方绽出温笑,只朗声道:“借您吉言!皆是仰仗苍天庇佑,祖宗荫德!”

话音未落,已侧首向老奴低语:“命膳房于府前设粥棚三昼夜,不可怠慢了邻里。”

老奴垂首应“喏”。

霎那间,百姓们望宋均的眼神简直在看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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