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我果然搞砸了。不管一开始怎么顺利,等到后面,大家开始畅所欲言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的时候,再亲密的朋友也会被我阴暗的想法吓跑。本来以为昼神的心胸会宽阔一点,没想到他也是那样的人。
不过说到底,还是我的想法太坏了。
问题是在那天的午饭时间产生的。总而言之,大家的话题突然莫名其妙地转移到了高中生活上。近藤上的是当地偏差值很不错的公立,而中田从小学开始就在上私立一贯制、中高部不招收外部学生的学校。鸥台是什么样的情况,我在高中三年的学园祭里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其他人交换完资料,又开始问我的学校。私立女校,大学的附属学校,成绩还可以,制服很漂亮。社团活动……我没注意过。我没有参加过任何事情,学园祭的时候也只是坐在教室里或者教室外。因为……不想直升,想考国公立大学。
清湖女子附高的偏差值常年在72左右。为了减免学费,我必须在三年期间保持学年前五。很不幸,我不是什么天才,只能把剩余的时间全都拿去学习。我平时住校,每隔两周回一次家,也没有报过塾。支撑我坚持读下来的只有两件事:离家四公里的茶叶专卖店,楼上有间小咖啡厅,天晴的时候坐在那里可以看到远处的诹访湖;以及家里的负债。本以为到了东京,可以重新享受一下迟来的青春,结果完全没那回事,从大一开始就忙个不停,也没被感兴趣的社团容纳,最后学习的劲头也变差了。其他三人沉默地听完了我的苦水,近藤拍了拍我的肩膀:“哎,人生是这样的啦。不过未来一定能遇见新的有趣的事情的。”
和不算熟的同学进行负距离交流应该算在其中吧。我吐了吐舌头,看向昼神,“我记得你高三的时候还在比赛哦。”
“嗯,参加了IH,春高没去,那时候在备考。”
真是令人火大。“你只复习了半年就考上了?真可怕,我要是你的话就只能上私立了。人生也太不公平了吧——”
“努力了就能做到,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昼神依旧微笑着,“我也很努力啊,天天背书背到撞墙呢。”
“看不出来。”我们三个异口同声地说。
“不要因为这张脸否定我的努力好吗!”
因为气氛一直很轻松,我也有些得意忘形了,便脱口而出一句自以为无所谓的话:“那你就露出一点痛苦的神情啊,看到别人轻轻松松就达到我怎么努力都到不了的水平我就很嫉妒,你这种游刃有余的样子也太让人不舒服了。”
就这样,昼神的笑容消失了。我的心骤然一沉,但嘴却没反应过来,继续接着上面的话题说了下去:“高中的时候,排球部的人没有这么跟你说过吗?”
“确实没有。”昼神的眼神变得愈发深沉,“我们学校的选拔很公平,能当上正选的人,一定自有过人之处。”
后面的事我就全忘了,因为只顾着在脑海里疯狂扇自己的耳光。第二天再到实验室跟昼神打招呼的时候他没有理我,我浑浑噩噩,脑子里只想着这一句话:完蛋了。
因为状态实在太差,还差点把我用的试剂加进昼神的实验鼠饲料里,幸好他的毕业导师一把拽住,不然我们俩的毕业研究课题全都完蛋了。在老师对我大训特训的时候,我注意到昼神从门口经过。
现在这个样子,他看了一定会觉得很可笑。如果可以变成老鼠就好了,这样我就能钻进下水道里,今生都躲着他走。
越到接近暑假的时候,医院要接待的动物反而越少些。昼神去实验室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不愿总跟他共处一室,毕竟要共享同一个实验室、同一间动物房,抬头不见低头见。宠物医院实在没什么事可做,我只能反复打扫住院部卫生,按时间表消毒,勤勤恳恳地装成清洁工。给猫的隔离病房消毒时,需要用紫外线灯照射地面,上一个轮班的人恰好也是高个子,顺手把灯塞在了笼架的里侧。我搬了两个凳子,够了很久也没抓住电线,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正被我踩着的凳子不堪重负,向一侧歪斜过去,我身子瞬间失衡,幸好双手撑在笼顶,只是双脚悬空,挂在了笼子上。凳子“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幸好没有动物被吓到。我从笼顶跳下来,摸了摸狂跳的心脏,舒了口气。刚捡起地上的小凳,住院部的门被打开了,昼神探进半个身子:“摔倒了吗?”
“没有,只是碰掉了凳子。”我摇了摇头,继续把凳子叠起来,想凭借一人两凳把紫外线灯取下来。昼神走进来,拽走一个凳子,帮我把两盏紫外线灯一起拿了下来,动作利索地插上电,打开了开关。我撇撇嘴,看看自己的衣服,上面全是灰尘,那么多高个子的人,却没有一个把笼顶好好擦一擦。
“走吧。”昼神拽拽我的衣襟。我把凳子放回原位,关好住院部的门,看看时间,还要再等三十分钟,于是坐在外面的长凳上开始刷手机。看了一会儿,头顶传来昼神的声音:“在别人面前就一直玩手机吗?”
“抱歉。你还不走吗?”想也不想就知道他很生气,我不想看到这样的表情,于是也没有抬头。他肯定更生气了,直接伸出手,按在了我的头上,“打扰到你真是对不起,我走了。”
说完这话,他却没有走,只是在我的面前转来转去,不知道是不是想再像之前那样,和我找点话题。这么晾着他让我很愧疚,于是我也收起手机,抬头看他。见我终于抬头,昼神扯扯嘴角,又用力按了按我的头,“也该你主动跟我说点什么了吧。”
“你不会感兴趣的吧。”
“你不说怎么会知道呢。”
他坐到我的身边,“今天我不会再主动跟你说一句话,除非你来找话题。”
这是什么意思,给我个机会好好把握吗。我想现在应该不理他,可是,这大概是想要缓和关系的信号,我又不能让它白白溜走。要说什么?和他待在一起,我满脑子都是抱怨和消极的情绪,要说点高兴的事吗?和他说这些,又有点太自来熟了。我托着脸冥思苦想,昼神倒是也不急,就静静地坐在原地。我在无数令人心情郁闷的回忆里翻来覆去地找,总算想到一个比较安全的话题:“其实我学过小提琴。”
然后又是一阵寂静。昼神只是安静地看着我,铁了心要做一个倾听者。我又绞尽脑汁地想啊想,努力让这个话题尽量吸引人:“小学的时候还表演过,虽然拉的是很简单的曲子,但因为穿的裙子很好看,大家都说我表演得很好。后来重新看了视频,觉得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反正就是什么都做不好。初中的时候进过学校的管弦乐队,也不怎么样,反正……乡下的学校嘛,那种程度而已。高中就,没时间练了,现在也只会拉小星星。要是能坚持下来的话就好了……你说得对,我就是因为不努力所以什么也得不到,就是因为遇到困难就放弃所以才一无是处,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
不行,不能抱怨啊。我一边把头埋在膝盖里一边想,开心的,开心的事总是有的吧。
“我,我们家之前是养马的,反正最开始很走运也挣过不少钱。其中,有一匹小马是我亲手养大的,虽然没给它起名字,但是它非常温顺,骑起来也好玩。我甚至为了它自学了修马蹄和钉马掌之类的,虽然没有实践过,但总觉得有一天会用上的……它特别喜欢吃苹果,只要我拿着苹果过来它就会对着我叫,但是从来不咬我的衣服和头发……”
“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没养过宠物吗?”昼神插了句嘴。我叹了口气,“是啊,它不算宠物。后来吃掉了。”
“吃……”
“我们家里养的马都是卖肉用的,不参加比赛。”我抬起头,“父母也很少让我骑,除了它。不过后来养殖场欠了债,它就被杀掉吃了。一开始还是我哭着求爸妈留下它的,然后爸妈说好吧,既然你这么喜欢它,然后它的头就被屠宰场送了回来……”
昼神的表情相当复杂。我顿时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我不说了。说出来都挺无聊的,你也不爱听。”
“倒不是爱不爱听……”昼神犹豫着说,“你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最让我不好受的就是这一点。”我很想把这种感觉隐藏起来,可又希望有个人能听听,“我心里……没什么感觉。”
“这也是正常的。”昼神的手轻轻搭在我的后背上,“就像家里养了猪一样吧,虽然你可能对猪很关爱,但吃掉的话,也没什么愧疚感,本来就是养来吃的。”
“抱歉……今天不是说好不让你多说话了吗……我每天就只会说这种令人扫兴的话题……”
“我不觉得扫兴。”昼神的手顺着我的脊椎慢慢向上,摸了摸我的头发,“我觉得你很孤独。为什么不和朋友说说呢?”
“没有朋友。”我闷闷地说,“小学和初中的朋友要么就是闹掰了,要么就是高中之后不联系了,高中也没什么朋友。不管怎么努力,最后都会莫名其妙地让人讨厌我,可能我又有哪里做错了吧,可是我根本意识不到。不过没关系,如果昼神同学开始讨厌我的话,我也能接受。”
“我只是觉得……很震惊。”不知过了很久,昼神轻轻地说,“我不讨厌绫音。”
“谢谢。”
之前的同行计划也得以发展下去了。我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买JR周游票,毕竟要是我又不想住在家里,来回可以节省11000元呢。昼神瞪大眼睛,难以理解我奇怪的计划——明明带了很多东西回家,为什么这么快又计划着走呢?
“因为我又会忍不住向你抱怨啊。”我让昼神帮我拿了一个装汉方药的口袋,“你不跟我说的话题,我当然不会跟你说咯。”
“那我跟你说嘛。”昼神努力腾出一只手,接过我递给他的车票,是的,最后我还是买了新干线,没有买周游票,“你看我的手,这里有一块皮肤比别的地方颜色要浅,对吧?”
“有学长嫉妒你的能力,拿开水烫你的手?”我立刻脑补了一些体育社团的欺凌事件。
“不是啦……这个是我自己弄的。”昼神赶紧替自己的前辈澄清,“当时在队伍里发挥不好,被撤下首发不说,接球也总是失误,那天一时想不开,把手背在石头上划了很长一道。”
“所以,你没有像家里其他人那样做职业运动员对吗?”
“嗯,因为总觉得某一天,这种事又会发生了。”昼神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实话实说,即便到现在,我还是瞧不起那样的自己。但是这样肯定不行嘛,所以就,认真备考了。”
“既然还要做临床工作的话,手要保护好才行。”
“是啊是啊。”
不知道为什么,一到高速前进的交通工具上,我就会变得很想睡觉。坐飞机也是,新干线也是。本来还想多带些零食,路上和昼神分着吃,结果我刚掏出两包薯片,困劲儿就上来了。最后还是昼神摇醒了我,带我平安地离开了车站。他家就在长野市,我还要坐巴士回诹访,他这才明白我想买周游票的其中一个理由。
“那我想去找你看花火!”
“如果我那时候没回东京,你就过来吧。”
“你这么想念东京啊,我觉得在东京生活好累哦。”
“嗯……但是我觉得在家更累。”
昼神好奇地打量着我,但最后还是没问什么。他好人做到底,帮我提着东西去了巴士站。临别前,他对我招了招手,“要是不想待在家里,你来找我也行,我带你见见我家里人。”
“才不要!”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干嘛要见家里人啊,好奇怪。”
“我经常带高中社团的朋友回家的!”
“那也不要。”我撇撇嘴,别过头去。
“好吧。我只是给你一个备选项,想来的话就过来吧。”
发车前,我看到昼神依然站在路边。不顾车里其他人的看法,我用力敲了敲窗子,拼命地向他挥起手。
刚刚我说谎了。这个谎好像撒得太久了,其实我一直都不想回家,不想离开他。
04.
没过几天,昼神就接到了平松的消息,她到长野市了,要不要出来玩。看着这条消息,他哑然失笑:市区都大差不差,有什么好玩的,除非两个人去爬山。这么计划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哥哥大概会说些“在交往吗为什么不带回家来”之类的话,让大家都怪难堪的。
也不是我不想带回来,她比较害羞嘛。
回家颓废了几天,昼神终于开始认真收拾自己,吹头发的手法都换了。在巴士站等了十分钟,平松背着个背包,脚步轻快地从车站走了出来,对他挥了挥手。
“我就知道,回家之后肯定会吵架。”她故作轻松地聊着,假装这只是个笑话,“我就不惹他们心烦了。”
“那你晚上还要回家吗?”
“唔……要的,不然他们又会生气。”
她踢开脚边的碎石,“反正,白天先躲一段时间吧。话说,八月十五,你真的要来吗?”
昼神笑而不语。平松的眼睛转来转去,吞吞吐吐地说,“你来的话,我就等你到那个时候再回东京。”
“那就说定了。”昼神思量片刻,还是答应下来。平松看起来松了口气的样子,语气也变得欢快,“你其他的朋友要来也可以呀。我可以帮忙占位子。”
“真的?那到时候怕是要麻烦你了,白马好像能回来,星海的话得问问。到时候我也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到时候还得预约旅店,准备浴衣。他在心里仔细思索着,看平松好像不是很愿意回家的样子,也许自己应该找个理由,让几个人分开来住,到时候就可以带平松留宿在外。
“昼神,你还在吗?”平松戳了戳他的手臂,“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哪儿好呢?如果不去爬山露营,能去的地方可真是太少了。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孩子从身边嬉笑着走过,昼神灵光一现,“我带你去鸥台看暑期训练吧。”
“可以去吗?”平松看起来很犹豫。
“可以吧,毕竟我当年也做过MVP,合照都被钉在部活室呢。说不定还会有现在的社员管我要签名哦……虽然说可能是希望我帮他拿白马或者星海的……”
“但是,我可能会被拦在外面吧。”
“多跟人家求求情就好了。”昼神微微低下身子,向她伸出手,“走吧,给你看看当年的我。”
如他所想,报上名字之后,他们俩很轻松地走进了校园。距离那年获得IH冠军已经过去五年,作为学校的第一个全国冠军,他们的奖状、奖杯和赛后合照,都被放在部活教室最高最显眼的位置。钥匙依然由一年级的新生保管,虽然社团成员已经换了两届,但听到来者是带领大家夺冠的昼神,学生们还是十分兴奋,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对他们那代选手的崇拜和向往。平松也沾了光,被学生们迎进教室,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昼神征求了学生的同意,把自己高三时参加IH的合影取了下来,递给平松。照片上的昼神和现在相差不大,在一群身高出挑的排球部成员里也依然很显眼,也许是因为他身边站着的白头发男生同样有这样的气质,两个人站在一起,仿佛成为了整张照片的光源。看着看着,平松摸出手机,抬头看了一眼昼神,欲言又止。昼神重新接过相框,笑着说:“给我拍一个吧。”
时隔多年,重新看到赛场上的自己,昼神心里五味杂陈。平松又按了几下手机,说:“发给你了。”
“谢啦。”他把相框放回原位,又带着平松,跟学生们去体育馆坐了一会儿,打了几球。上了大学,课业紧张,他自然没有参与像高中那样严格的训练了。当一个学生把球从他的指尖打出去的时候,昼神不禁“哎哟”了一声,“好球!”
“多谢昼神前辈指点!”对面的几个学生对他深深鞠躬。昼神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已经很有水平啦,期待你们的表现,我到时候会看哦。”
整个体育馆立刻热血沸腾。昼神拿起平松的背包,跟学生们告别,从鸥台的西校门走了出去。沿着那条路走过一片商业街,就是当年和他们共办学园祭的私立清湖女子高中了。他低头寻找平松的身影,看她还站在身边,便试探地问:“那边,是你的高中吧?”
“是。”平松眺望了一眼,她们学校有一座很高的钟楼,离得很远就能看到。“但是能不能进去我也不知道。”
答案是能。暑假期间,清湖女高的校园会开放对外参观,原因是需要吸引生源和赞助。两个人只要在校门口做好身份登记就可以进去,昼神第一次来她们的校园,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她们学校的校园主打小而精细,建筑安排的相对紧密。路过一栋教学楼,平松指了指,“音乐教室在那里,你能听到吗?管弦乐团在排练。”
走进走廊,昼神就听到悠扬的弦乐声。平松压低声音向他解释道:“是在为学园祭做准备。这是每年闭幕式的曲子。”
顺着声音来到教室门口,他们二人鬼鬼祟祟地贴在门口的窗户上,看着里面的人专注地排练着那首经典的电影主题曲。不久,一曲终了,指挥的老师走下台,对着门外的两人露出营业的微笑,“你们好,我是管弦乐团的负责老师。”看到昼神的脸后,她又眯起眼睛,仿佛回想着什么。突然,她一拍双手:“啊,你是鸥台的昼神幸郎对吧!我认得你!当年我们都会看鸥台的排球比赛,今天是为什么来参观我们学校呀?”
“啊,随便看看。毕竟之前一起合作办过学园祭,但是我还没来过清湖看看呢。”昼神也礼貌地笑着,和对方握了握手。音乐老师似乎也想跟平松打招呼,但终究没想起来她是谁,只能简单地笑笑,和她握了握手,便继续回去指导学生们的演奏了。离开前,平松的表情有些沮丧。很明显,她们是同一年级,但平松三年的高中时光里,没有给任何同学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和她都是年级前五,每学期前年级主任会把我们带进办公室聊点什么,所以我能记住她们的脸。”平松解释说,“不过也没多熟。她家里也挺有钱的,拿减免是一种荣誉的象征,学校里很多不算特别有钱的中产家庭都有这种想法。”
“你们没有照片之类的吗?”昼神也想看看平松高中的样子。但她摇了摇头,告诉他,“只有毕业的时候,学年前五的学生会另外有一张合影,但是我弄丢了。”
“好可惜,明明很有纪念意义的。”
“还好吧,我本来也没有多少照片。”平松耸耸肩,“之前父母吵架,把相册全都扔进火里烧掉了。”
昼神幸郎一时无话可说。难怪她不愿意呆在家里,父母直到现在恐怕也经常吵架吧。
“等一下,那,刚刚那个音乐老师,也有那张照片吧?要不,我们问她借用一下,然后复制一份呢?”
“没必要吧……”平松又显示出一种退缩的态度,“怪麻烦的。再说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吧。”昼神跨出一步,握住平松的手臂,“这可是毕业的合照唉,是证明你以优异的成绩结束高中生活的标志,怎么可以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把它当成是不重要的东西呢?”
“可是……”平松努力挣扎了两下,还是放弃了,“丢都丢了。”
“那今天就有机会找回来啊。”
“……我不敢。没什么必须要留的理由。照片上的我也不好看,又不是第一名,看了又不会对自己很自豪。就是很普通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可是我很想看。”
平松抬起头,额头被昼神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明明是很厉害的人,为什么总要这样贬低自己呢?如果星海在的话他肯定要骂你,遇到我这种好脾气的,你就偷着乐吧。”
平松揉着脑袋,将哭未哭地看了他一眼。两人在学校的咖啡厅坐了一会儿,她推开咖啡杯,深呼吸一口气,面色凝重地站起身:“好,我现在去找她借照片。”
“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平松气势汹汹地迈步出去,“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没自信呢。”
听起来真是不让人放心。等她向教学楼方向走了一段距离,昼神也跟了过去,远远地看着她对曾经的同学手脚并用地一边比划一边说着什么,终于,两个人彼此挥了挥手,平松蹦蹦跳跳地向咖啡厅的方向又走了过来,看见昼神,她立刻停在原地,直挺挺地站了一会儿,缓缓低下头,向他走了过来。
“她说明天下午排练结束后一起去扫描。”
“好啊。要我陪你吗?”
平松沉思了一会儿。昼神耐心等待着,只是,她沉思良久,却答非所问:“她问你现在是不是单身。”
“这个重要吗?”
“关系到她对我的态度。”
“什么嘛!”昼神大笑出声。
“我说你是,她看起来很高兴。所以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让你陪着我。”
“为什么要说是啊,你这不是把我卖了吗!”
“总不能说谎吧。”平松摇了摇头。
“说谎也没关系嘛。西村老师之前还问我要不要把我们两个排在一起之类的,说明我们看起来也很般配吧。”
“虽然很想让你别说这种玩笑话,但是既然已经留宿过了,我实在没有指责你的理由。”
两人一起离开了学校。也差不多快到晚饭时间了,他们又争论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决定还是去吃荞麦面。果不其然,最小份的荞麦面平松也没吃完,昼神提前备了胃药,递给狂喝柠檬水只为压住呕吐感的平松。看她吃下胃药,昼神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心理的原因吧。”
“昼神君的脸还是很适合下饭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好奇怪的说法。”
“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没做好,然后就吃不下东西。小时候还不这样呢,不管发生了什么,天塌下来也要吃饱饭,现在就不行了。虽然也知道要好好吃饭,可总觉得自己不配……”
“能吃下去就好。”昼神拍了拍她的头,“既然吃了,就不要纠结吃多少、吃没吃完的问题。”
每个人大概都会有这种纠结的时候,想要完美,想要做得更好。他曾被这个念头紧紧束缚着,过了很久才意识到,惩罚自己并不能带来什么改变。平松的样子看起来和他好像。之前的他遇见了星海,而现在的平松遇见了他。巧合的是,她也正在渴望追上他。
而他也想等她过来。
在爱情旅馆和巴士站之间,平松坚决地选择了巴士站。临上车前,平松终于回答了他那个问题:“明天,你也可以陪我吗?反正是你想看那张照片。”
昼神笑了笑,答应了下来。平松再次鼓足勇气,“可以说……我是你女朋友吗?”
“当然可以啊。”昼神的笑容更深了,“如果你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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