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邪月、黑鹤、木镖师一同前往衙门,李书翊和衙门师爷束子平已经在大牢门口等候。说是大牢,实则就是衙门里面的一排破房子,安了木桩子把人关在里面,跟屋子相比不够遮风挡雨,但是跟李家的地牢比,至少能见到些许阳光。
五人在大牢门口站定,束子平拿出一卷空白卷宗,手执小楷笔,一起打开大牢门。女子依然在念经,手上掐着那日邪月递给她的珠子。
“夫人安好。几日不见,夫人气色倒是好些了。”
“道长好!”说着,女子停下念经,拖着脚镣站了起来,给五个人行礼。
“那日还忘了问夫人贵姓?”
“我娘家姓孙。”
“那,可否称孙娘子?”邪月一听,便改了称呼。
“道长自便,姓谁名谁,皆不重要。”
“孙娘子,请问是否是苍溪人世?”束师爷拿出卷宗,开始逐一闻讯。
“是。”
“家有母一人,父早逝,兄一人,十六嫁与莫家为媳,有一子,早年子溺亡,对否?”束师爷行的是衙门规矩,调查结论、核对程序一丝不苟。
“子,......无踪。” 念到“子”时,孙娘子嘴唇略微颤抖,随即又恢复了淡定。
“孙娘子,为何偷盗孩童?”束师爷当了多年的师爷,似乎什么事情都见过,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何为偷盗?”
“束师爷,让我先沟通一下,如何?”邪月看孙娘子又是她那一套替天行道做善事的论调,立即打断了束师爷。
“孙娘子,你可知你们偷走的金家镖局的小少爷,现在何处?”
“给了善良人家,长大做一个善良的人。”
“给?没收钱?”木镖师很是不信。
“给哪家了?”
“梓潼的桑梓人家,日后勤于工作,必有大善。”
“哦,我这里有一个八卦镜,可以上达天听,下入黄泉,更可看人间千面。不如我们来看看这个孩子的生活。”说着邪月掏出一面铜质八卦镜,与普通八卦镜不同,中间的八卦被邪月轻轻一抹,便成了光滑的铜镜。
六人一起看向铜镜,镜中半岁孩童,被人放在破旧的竹篮子里面喂养,身上的包被已然不合身。孩童在竹篮子里,只有吃东西时有人喂养,其他时候都独自在篮子里面躺卧。旁边还有5个竹篮子,养着5个孩子。稍许,匆匆走来一人,抱起其中一孩童,递给另外一人。此人又抱着匆匆而行,随后送给人伢子,卖与他人得利20两。
“我们还能看看,那些长大的孩子,去干什么了?”
随即又是对铜镜一抹,一十岁孩童出现在铜镜,竟是被卖与大户人家为奴。孩子不停的干活,动辄被大骂的样子,甚是可怜。六人还未看完,李书翊已经坐立不安,大骂人伢子;木镖师未说话;孙娘子却突然扑向铜镜。
“昇儿,昇儿,你怎么被卖去做奴了?”女子突然间声泪俱下,紧紧攥着铜镜。邪月看女子模样,赶紧将铜镜抹了一下,恢复八卦镜的样子。旁边的束师爷在卷宗上写下:“女子精神异常,有幻觉。”
“孙娘子,被偷走的孩子,不会被送到良善人家。良善人家,知道骨肉离别的痛苦,不会买别家的孩童。你们救走的孩子,大概都被人卖去为奴、为娼。孩童脆弱,不易照顾,折损的怕也不是少数。佛祖,不会庇佑你的。你的孩子无论在哪里,也都不会被佛祖庇佑。”邪月知道自己会伤害孙娘子最后的信仰,还是斩钉截铁的说出佛祖不佑。
“什么?”孙娘子从铜镜中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邪月。
“世间多疾苦,最苦不过骨肉分离。将他们骨肉分离,怎么会是善事?孙娘子,怕是被什么魅惑了心神,才走上这不归路的吧?”
“这不是善事?这不是善事?......”孙娘子俨然已经听不到任何人说话,遁入自己建造的藩篱。
束子平多有处理这等疯癫之事,见孙娘子如此,赶紧拿起水壶冲入一些药粉,灌入孙娘子口中。片刻后,喃喃自语的孙娘子颓然的坐在地上,目视前方而暗淡无光,嘴里还在动却也了然无声。
五人退出大牢,李书翊也被铜镜吓得不轻,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差一点就万劫不复,赶紧与剩下四人告辞,回家守着孩子。束子平看李书翊歪歪扭扭的走了,不禁感叹见过大风大浪的李掌柜,也禁不住这般糊弄。邪月听到束子平的话,不禁微微一笑。木镖师已经做好准备告辞,取了包袱便打算前往梓潼,邪月赶紧将他拦下。
“木壮士,你家金少爷不在梓潼。”
“道长,您刚才的铜镜里面,不是我家少爷吗?”木镖师长得高大,是有一些缘由的。
“道长好手段,这一手清净幻术,怕是要修一些时日。”
“师爷也是道家一脉,献丑了。木壮士,刚才不过一方幻境,随我的心思而动。孙娘子固然妇道,未见世间险恶,故而听人摆布,落得助纣为虐。光靠言语,让她清醒是不可能的,只好此番作为,治标又治本。只是苦了孙娘子,倘若她的孩子不能找回,今生怕是皆混沌了。”说完,邪月不禁叹了一口气。
“我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束子平捏着卷宗,眯着眼睛说到,“既然她信佛,找不回就再引导救赎吧!”束子平个子不高,眼睛也不大,但给人的印象确实甚有主意。
“那,金家少爷当如何寻找?”木镖师还是疑惑的看着邪月,执着于寻找金家小少爷。
“孙娘子说没收钱,是送的,怕是收钱的不是她而已。等我们寻到收钱的人,大致下落就有了。木壮士,还要劳烦你回破庙,看那些人会不会再回去。若再遇他们,不要打草惊蛇,能听到他们的言谈就听,听不到就仔细观察他们的去向,然后速来客栈告知于我等。”邪月并没有十足把握这些人会回破庙,只是突然遁走无踪,属实奇怪。另,韦陀的指点,当是重要信息。
随即木镖师转身便走,挥一挥破衣烂衫,不带走一只馒头。
“敢问束师爷,是正一还是全真?”
“不敢,在下茅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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