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云台观大典你去吗？”洛茯拦住准备进书房的囚遥。

“我去？拜神？我不去。”囚遥绕过洛茯，闪身进了书房。

“当真不去？”

“不去。”

“那我和容许去了？”

屋内没有再回应。

洛茯叉腰，“白日里哪都不去，晚上偷偷摸摸的出去不知道干什么，这就是神仙做派吗？”

囚遥脸一黑，没想到竟然被她发现了。

她止声，心想着囚遥不去更好，免得她暴露了身份。

本计划着途中怎样找借口和他们分开，现下只需要应付容许就好了。

次日天还未亮，洛茯和容许就上了马车，马蹄声踏石渐远。

囚遥忙从床上起身，他早早便更好了衣，就等着他们出发。

容许打了个哈欠，没想到如今有了钱，却还是他来策马。

他想起昨夜里遥公子叮嘱他的事情，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

公子说，此行定是凶多吉少，他会在暗中保护他们。

他虽不知道遥公子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也不敢多问。

一路上去往云台山的人不少，闲来无事，洛茯便探出头四处观望着，只见前面骑着马的人尤为眼熟。

“容许，你快点，前面的好像是顾大人。”

“顾大人！”顾长卿正看着另外一匹马上系着面纱的洹湘，感慨着东海公主竟然会骑马，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吁——洛姑娘？你怎么也来了。”顾长卿忙拽住马，掉转马头，跳了下去。

洹湘见状也回过头去，看见了洛茯，吓得她又忙把头转了回去，不敢言语。

她果然没死……

没想到顾长卿和这个女人竟然认识，既然她在，那囚遥是不是也在马车上。

“此事蹊跷，你可知是无量散人给我们下的帖子，他就是当初在黑水镇害你的那个道士。”顾长卿紧张地看着洛茯。

“我都想起来了，当初是你救了我。”洛茯看着马车下的顾长卿。

顾长卿点点头，“你记起就好，别害怕，这次有我在。”

说完看了看在前面等他的洹湘。

“我先走一步，到了观里咱们再见。”

“顾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洛茯笑了笑，将身子收回车里。

万万没想到，这个道士竟然还请了顾长卿前去。

洹湘看着顾长卿面露难色地回来，便开口问道，“那女的是谁？她是不是刁难你了。”

“没有，她是我的一个旧友，唤作洛茯。此行有诡，要不你还是别跟着来了。”

“我堂堂龙女，能怕你们这些凡人？”洹湘冷哼了一声，“赶紧走吧，我看那女的不像什么好人。”

“不可胡说。”顾长卿忙凶了她一句。

“你俩还是真有缘，哪哪都能碰见。”容许在马车外嘟囔了一声，洛茯看了看天色，想着就快到卯时一刻了。

“还有多久到山下？”

“快了快了。”

洛茯搓了搓手，竟然心生了几分紧张。

算着时机差不多了，她便叫住了容许。

“你肚子饿了吧？我看前面山脚下有卖茶水的摊子，我去买点过来。”说罢便起身下了马车。

“诶！你小心点。”容许看着洛茯一溜烟地便跑走了，心想着她定是饿惨了。

好在山下有不少人暂在此处歇脚。

她远远地望着那块刻着云台山三个字的石碑，快步走了过去。

石碑处只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小孩盘腿坐在那里。

洛茯靠着石碑站了一会儿，心想着夜叉该不会不来吧，随后发现那小孩还在原地打坐。

“你能不能让开，挡着我吸收日月精华了。”小孩扯了扯她的衣角。

“我……小子，你有见过旁人来这里等人吗？”洛茯撇了撇嘴。

“旁人？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等人。眼见着都卯时一刻多了，那家伙还没来。”小孩翻了个白眼。

洛茯听罢，忙俯身打量起他，“你该不会是，夜叉吧？”

“什么？”小孩听罢跳了起来，二人额头相撞，都诧异地指着对方。

“我还以为现任莲尊和先莲尊大人一样是威风凛凛的男子呢，没想到是个小丫头片子。”

“你说谁是小丫头片子，你这黄口小儿，瞧你说的，我还以为夜叉是个威风凛凛的男子呢。”

“你再说，我可就走了！”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洛茯忙拽住夜叉，同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怎么看这小孩也不像是教里众人口中所说，杀人不眨眼的四大护法之一。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夜叉嘟囔着问道。

……

既然是个小孩子，那就带回车上好了。

洛茯牵着夜叉回到车旁，见着容许正在打瞌睡，她伸手将他敲醒。

“东西买回来了，你快趁热吃，吃完咱们赶紧上山吧。”

容许看见夜叉，吓了一跳：“这哪来的小屁孩？”

“什么小屁孩，小心我杀……”洛茯忙捏了捏夜叉的手。

他忙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哥哥好，我家二哥在云台观里修行，我娘亲叫我今日去探望探望他，我第一次来不识路，这位好心的姐姐说愿意带我一同上山。”

“行吧。”

容许没多想，将饼子塞到嘴里囫囵吞下。

云台观在云台山的山腰上，三人累得气喘吁吁才得以爬了上去。

这个道观修建得极为气派，听说无量散人出了不少钱开山扩观。

观里四处都挂着高高的彩条祈福灯笼，香火味飘得到处都是。

前来此处拜神的除了平民百姓，还有许多达官贵人。

这些贵人大多是收了帖子的，能在大典仪式上获些彩头。

“这无量散人的名号在景城高门大户可算响亮，这些人碰到什么诡事，都要请他来看一看。”一旁的二位胖妇儿在议论着。

“咱要有机会能让这位大师瞧瞧就好了，我那个儿命贱，讨了两个媳妇都病死了。”

洛茯听罢撇了撇嘴，这般奸邪的伪君子也能被吹成这样。

她今天来，不但要收拾这个道士，还要查清还魂丹的下落。

毕竟这颗能复活她弟弟的药，可是她当初不惜用生命去换来的。

如今已在教里养精蓄锐这么久，势必来清算这一笔笔烂账了。

不过，多亏了当时被留在黑水镇，她才能结交陆常盛，也就是夜叉口中的先莲尊，习得涂生教的秘术——泯生瞳。

远处编钟声起，震耳欲聋。

这次的通天大典布置在荣仕院里。

荣仕院在云台观的最高处，所有香客都得攀百步梯而上，以显心诚。

容许弯着腰喘着气，没想到到了观里还得爬山。

他正想抱怨几句，忽然发现一旁二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双眼都放着光。

“编钟乐响，大典要开始了，你别歇了！”洛茯将容许扶了起来，推着他上了百步梯。

荣仕院院中设了一个大祭坛，上面摆着三牲和一些琳琅满目的水果祭品。

为首的道士拿着法器，后面紧随的高举黄蟠，一行人嘴里诵着经，从门厅里步出，下阶梯围着院子，伴着编钟的节奏，走了一圈。

祭坛旁的道士身着紫色道袍，拂尘一挥，那行人便入了院中。

“那就是无量散人。”顾长卿不知何时来到了洛茯身后，拍了拍她的肩。

洛茯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他，便点了点头。

洹湘见状忙把脸别过去，假装看着山外的云。

好在前来观礼的人众多，洛茯并未发现她。

“我要看！我要看！”夜叉因为个子矮小，看不到祭坛，便拉扯着容许撒娇。

容许无奈之下，只好把他架起来看。

“诸位信士，请随我来别院。”随着无量散人声音落下，别院的大门缓缓开启。

众人也依稀窥见到侧院设好的孤棚。

那孤棚高约一二丈，以木板铺成一二十坪的木台。

孤棚的四周插有三角旗，上书“普照阴光”、“敬奉阴光”等字句。孤棚由数根碗口粗的竹竿撑起，祭品被放置在木台之上。

“此次的祭品皆是我观中香火余钱所出，夺得祭品者，即可辟邪和保家宅平安。”

“这抢孤，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看那高台子，得年轻好手才能上得去，好在我今天带了家丁来。”

站在前排官眷们议论道。

“哥哥，你也去试试吧，哥哥你看着跟猴儿似的，一定爬得最高。”夜叉拽了拽容许的胳膊，眼见着抢孤是个好时机，他得把容许支开，才好趁乱去捆了那个无量散人。

“我不行，这我真不行。”容许揉了揉胳膊，有点厌烦地看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屁孩，方才举了他好一阵子，手都麻了。

“胡说，你策马可是一绝，区区攀竹竿，岂能难倒你？”洛茯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道。

“是啊，小哥，要不去试试？就当是替你家公子讨个好兆头。”顾长卿亦附和道，洛茯听罢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容许挠了挠头，想着遥公子今年确实不太顺，便开始动摇了决心。

“要参加的信士站过来，锣鼓一响便开场了！”一旁的小道士高举锣鼓喊道，许多年轻男子嬉笑着跑了过去。

“去吧去吧。”洛茯朝容许点点头。

容许咬咬牙，一掀衣服便跑了过去，在众摩拳擦掌的男子中探出头，紧张地盯着那顶上的祭品。

心想：公子，这次就算是为你豁出去了。

“顾大人，要不你也去试试？”眼见着就要开场了，洛茯想起一旁的顾长卿，他法力不浅，呆在她身旁怕暴露了行踪。

“好，我去。”顾长卿回头朝洹湘点了点头，洛茯这才发现他随行跟着一位带着厚厚面纱女子。

“这位是？”她总觉得那女子身形极其眼熟，洹湘见躲不过，只好尖着嗓子说道，“我是……”

“她是我师妹，一同前来观典的。”顾长卿忙出声打断，随后将背上的剑取下递给洹湘。

“你当心。”洹湘望着顾长卿跑过去的背影叮嘱道。

洛茯咂舌，这小师妹看着顾长卿的眼神可不一般。

“顾大人，你也来了？”容许看了看小跑着过来的顾长卿。

顾长卿点点头，站到他身旁，低声问道，“你会不会武功？”

“我不会啊！”容许嘴巴微张。

“那你等会稳着点来，四下这些人会武功的不少，他们手脚不长眼，恐怕会伤到你。”

“那你方才还劝我来！”容许还未来得及感慨完，铜鼓一响，人群如脱缰的野马般散开，他差点没站稳，等回过神来，那些人大都到了竹竿下面了。

霎时，祷乐再响，将整个场面的氛围推向了**，围观的人们开始卖力呐喊起来，率先爬上杆子的，被底下的人拽了下来。

容许在最外围手忙脚乱，别人扒拉起上面的人，他也学着伸手去够。

有人甚爬了一半，也被硬生生地拉了下来，下面的人稍微一躲，那人便摔到地上，弄了个头破血流，抢夺者置之不理，甚从伤者身上踩踏上去，当做是爬杆的垫脚石。

官眷们见状却连连叫好，丝毫不把这些替自己□□头的下人们的命放在眼里。

洹湘亦是看得津津有味，眼见着顾长卿选了人最少的一根杆，轻轻松松便上了几寸，她高兴地直跺脚。

“你没事吧。”容许想去扶起那个快奄奄一息的男子，却被其他攀爬者撞开，他只觉得可怖，便不敢再参与进去。

无奈回头看了一眼那维持秩序的小道士。

小道士察觉到他的目光，竟然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这哪是什么夺祭品啊，分明是拿活人当祭品啊！

容许只觉后背发凉。

“我去了。”夜叉看了看时机，此时那无量散人正站在院一侧抚着胡须，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个血腥的场面。

“你把他绑到后山，我一会就来。”洛茯点点头。

目送夜叉钻进人群中后，她忽然感觉肩侧被一个人猛地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竟然是二月。

“二月姐？”洛茯愣了愣，眼前的二月同在暮春楼里时扮相差距极大，脱了俗气，衣着朴素典雅，衬得她更加眉慈目善。

“洛妹妹，你赶紧跟我来。”她慌乱地拉起洛茯的手，就将她往人群外拽。

“怎么了？二月姐。”洛茯一头雾水。

“方才我在来路上碰到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没想到她突然破水，眼见着就要生了，我赶紧叫她的贴身丫头找个没人的院子带进去她落脚，我出来找人帮忙，有幸竟在这儿碰到了你！事不宜迟，你赶紧随我去看看。”二月着急地说道。

眼见着洛茯略显迟疑，她又加重了语气，“来不及了，女人生孩子可是过鬼门关啊！多一个人帮忙也是好的。”

洛茯心里觉得不对劲，却又被二月拽的死死的，只好跟着她出了人堆。

正当这时，率先攀到顶上的人惊叫了一声。

只见那摆了一圈的贡品正中，竟躺着一个女人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