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下半场夜局,赌场里的人士气愈发高涨。
输的人和赢的人皆是面红耳赤,准备拼个你死我活。
囚遥皱着眉下完台阶,看了看赌场里各色各样的人,这些形形色色的凡人,为了金钱,在这里彻夜不归。
他理了理白袍,想着洛茯来这寻的是什么人。
“小帅哥,一起来玩玩呀。”一女子无意间眼见瞥见他,双眼顿时放光,连忙赶来热情地招呼道。
囚遥见状,忙遮住脸,生怕被认了出来。
晃眼一看,忽然发现一侧的墙上挂着几张做工精致的面具,他便急忙伸手从中取了一张戴上。
“瞧,带面具了。主角儿来了。”
还未等他完全戴好,女子便兴奋地过来拉住他的手腕,这时一群人闻声蜂拥而至,将他带到了赌场的中间。
“这是王老九,今晚的大庄家。你俩要不比一比?”有人带头说道。
只见赌桌对面站着一个同样带着面具的男子,他衣着华贵,面具之下的双眼透露着精光,手里盘着核桃,一条腿抖动着,扬着头看着囚遥。
人群愈发躁动起来,囚遥揉了揉太阳穴,他想抽身离开,四周却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囚遥无奈,总不能动法术,将这一屋子成千上百的人都弄晕过去吧。
“我瞧着这哥儿怀里揣着的是金锭子?这下半场,咱们有的看咯。”
那眼尖的女子勾起脚尖,看见囚遥怀里露出半截的金锭子,随后又扯着嗓子发话了。
于是乎,众人再次喧嚣起来。“比一比!”
“比一比!”
“怎么?戴了面具还不敢玩?你这是……怕了?”王老九在对面挑衅道。
囚遥见状,只好咬咬牙,“行啊,玩就玩。”
……
“公子,你怎么才回来,没出什么事吧。”容许看着衣衫略微有些不整的囚遥风尘仆仆地跨门而入。
“提些酒过来,我喝两口。”他只觉有些口干舌燥,两杯下肚又将昨夜的事情一一说出来。
“他们竟然拉着公子您赌了一宿?”
“谁不知道他王老九在骰子上做了手脚,不过本大爷是谁?他能奈何得了我?”囚遥霸气地从怀里掏出三根金条,拍在桌上。
“输了这么多,那老赖脸都黑了,现下就叫了一旁的打手准备揭我面具,我直接给那货手拧折了,拿了钱就跑,他只好在后面嚷嚷着让我明晚还去,不然就叫人来抄我。”
囚遥拍了拍大腿,转念又说道,“你说,我长得像小白脸吗?”
“公子您仙姿神貌,气宇轩昂怎么会是小白脸呢?”容许绕到囚遥身后,替他捏了捏肩。
“说的好,桌上的,你随便拿去用。今晚我还得去一趟,我要叫这厮输的心服口服。”囚遥激动地握住容许的手。
“我劝公子还是别去了,你赢了他这么多钱,打了他的脸,说不定今晚他就等着报复你呢……不对啊。”容许说完,手上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公子的目的不是去摸清洛姑娘的底细吗?”
囚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思索道:“赌坊内鱼龙混杂,我实在不知道她要寻的是何人。”
“难不成她也是奔着赌钱去的?”容许晃了晃脑袋。
“倒有可能,我看她轻车熟路地便进去了。”
“要不咱们再观察看看?”
……
“行。”玉盘高悬,囚遥坐在窗楹之下,抬头望了望天,裹紧了外袍。
“有动静吗?”“她好像已经吹灯睡下了。”
“咱们再等等。”他撑着下颚,拿起桌上的书本看了起来。
容许站在一旁,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手中书已经读了一半,那屋子还是没有动静,囚遥将书拍在桌上,猛地起身道,“我得去看看。”
容许正站着摇摇晃晃地打着瞌睡,被这一出吓得清醒了过来。
“公子,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赌场了。”
“啊……啊?”容许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着囚遥推门而出,他刚步入院中,耳旁就传来动静。
只见洛茯推开了门,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大半夜的你在这干嘛,我还以为院里进贼了。”
囚遥驻了脚,故作镇定回应道,“我睡不着出来逛逛,倒是你,你怎么还醒着?”
“你看看我这身衣服。”洛茯指了指自己,她穿着素白色的里衣,讪笑道,“我这不是起夜寻个方便吗……”
她说完,一脚迈了出来,走到囚遥跟前,咬着腮帮子。,戳了戳他的胸口质问道,“你最近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囚遥别过头去,心里暗叫不对劲,分明是她有事瞒着他们,现下却被反咬一口,他开口问起也不是,可不能让她知道他昨夜跟踪她的事情。
“那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借着隐隐约约地月光,洛茯打量起囚遥脸上微微变化的表情。
“没有。”囚遥见自己吃了哑巴亏,只好伸出一只手捏住洛茯的左右脸,将她的嘴撅了起来,不让她再说话。
洛茯用力拽了拽他的袖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放开我。”
囚遥见她挣扎得厉害,便松了手。
“你心虚了!你俩不会背后偷偷谋划着怎么害我吧。”洛茯捂着脸故意说道。
“我害你还需要谋划?”囚遥愣住,“你不是要去方便吗?赶紧去去去。别耽误本大爷散心。”
“切。”洛茯冷哼一声,捧着脸调转身子走了两步,然后又迅速回头瞪了一眼囚遥,见他还在原地站着,她又扭回头往前走了几步。
没想到方便完,囚遥还站在院子里。
“你就在那呆着吧,反正神仙也不用休息。”洛茯指着他嚷嚷道,回屋掩上门,随后又趴在窗户上悄悄开了个缝,注视着院子里的囚遥。
囚遥见她回了屋,片刻没动静,此时月已下落,便忙起身往赌场赶去。
洛茯窥见他出了门,忙把窗掩上,心想到这家伙大半夜出门,果然有事情瞒着她。
“囚爷来了!”
“你总算是来了,我还真以为你当起了孙子不敢来了呢。”王老九看着匆忙而至的囚遥,冷笑一声。
囚遥扫视了一下人群,发现其中藏匿了不少习武之人,估摸着大部分都是王老九今晚请来堵他的人。
“这就是你们口中说的新来的囚爷?不错不错!”一个老头喝醉了酒,往他身上扑了过来。
囚遥嫌弃地侧身。
老头跌到了地上,众人哄笑。
“囚爷,他可是咱们这儿的‘百事通’,说不定哪天能帮上你呢。”一旁的人开口道。
“百事通?”囚遥挑了挑眉,将他拽了起来。
“来得好,我有事问你。”
“不妥不妥!”那老头忙摆摆手,紧张兮兮地看了看四周,“不妥不妥!”
“怎么?”囚遥皱起眉,松了手。
“废话少说,还玩不玩了?这都几点了?”王老九拍了拍桌子,恶狠狠地喊道。老头吓得一哆嗦,忙连滚带爬地就往人群膝下钻了出去。
“别理他,这就是个疯子,也不知道谁管他叫的这名字。”
王老九僵硬一推筹码推到囚遥面前,“下注吧,囚爷……”
赌桌上,囚遥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想着那突然跑出来又不见的老头,他就觉得心痒痒。
这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囚爷,你又输了。”王老九头扬得更高了,手下的人将一对筹码往胸前揽了过来。
人群开始议论起来,都替囚遥感到担忧。
“是我输了,这些钱都给你。”囚遥只想快快做完赌局,好去寻找那个老头。
没想到王老九将金锭砸在桌上,将桌子硬生生地砸出了个大口子。
“这些?就这些?你打发叫花子呢?”他捋了捋袖子,这时一群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将囚遥围在桌前。
为首的竟然从裤腰里掏出了一把大砍刀。
赌场中的人像是司空见惯了,只是退了几步,仍在一旁起哄观看着。
看来王老九这老赖称霸赌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囚遥知道如今就算是把他家里那箱金子搬出来,也很难脱身。
“老九兄这是,准备动手不成?”囚遥伸手拦住那把大砍刀。
“老九呀,别打呀!”这时那个接头妇人冲了下来,跑到中间来。
“鲍姐。”王老九冷哼一声。
她看了看囚遥,“这人是谁?我怎么不曾见过。”
“鲍姐,你拦我作甚?爷今晚必须收拾收拾下这个后生,让他长点教训。”王老九将面具揭下来,露出了一张布满刀疤的脸。
“哎哟,我哪敢栏您呀,我说哥儿,给姐个面子,把人带到后边去再教育吧。”
鲍姐指了指后门,她从未见过有人敢砸了王老九的场子。
这个老赌徒,老是在赌场里喊打喊杀,前些日子还抬出去一个人,每次都要她来断后。
“鲍姐的意思是叫咱们出去收拾他呢。”王老九对打手使了个眼神。
打手心领神会,囚遥趁其不备夺过砍刀,翻过桌子,跳到王老九身边,直接将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王老九本就可怖的脸扭曲在了一起,变得更为可怖了。
大伙开始唏嘘,囚遥的一系列动作宛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还没等被夺刀的人反应过来,他竟然就跃到了主子面前。
“想活命吗?”囚遥贴在王老九的耳边低声问道。
“你……”打手们蠢蠢欲动,准备上前将他救出去。
王老九只觉脖颈传来了阵阵凉意,“都住手,别动!”他忙开口喊道,“你想干什么?”
“你们去把百事通给我拎过来,我就把他放了。”囚遥高声道。
“去啊,去把那死老头给我找来。”那些打手听罢,皆如无头苍蝇一般在赌场里面乱窜起来,时不时撞到几个人。
“别搞小动作,小心我立刻杀了你。”囚遥察觉到王老九正在袖口里摸索着什么。
“老大,人钻狗洞跑了。”
“追啊!”
“老大,咱们这体格,钻不过去啊……”
“没用的东西。”王老九呸了一口口水出来。
“当真?”囚遥看着气喘吁吁的打手,“当真啊!”打手满脸愧疚地说道。
囚遥见状,将事先准备好夹在指缝中药丸塞进了王老九的嘴里,随后将他推开,王老九没反应过来,直接将药丸呛了下去。
“我亲自去追。”
“你给我吃了什么?”他指着囚遥离去的背影,拍打着胸脯。
“绝命散,你敢往前走几步,你的命就没了。想要解药就乖乖在这呆着等我回来。”囚遥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
鲍姐见囚遥走后,忙伸手去扶王老九,王老九见状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恶狠狠地怒斥道,“都怪你这个妇人,你他娘的别碰我,我要是动几步,我命就没了。”
鲍姐捂着脸委屈地退了下去,心里却不断叫好,总算有人能收拾这个老无赖了。
赌场后面果然有一个由下到上挖好的狗洞,囚遥用脚探了探,那个洞口极小,只够身形瘦小的人出去。
他朝洞里放出火灵,然后回到地面上寻找洞的出口。
但地面上,早就没有了那老头的踪影。
“顾大人,有人送帖子来了。”
“什么帖子?”顾长卿正擦拭着手里的清玉剑。
自洹湘离开过后,他总是夜夜梦到她,以至于他在白日里老是分神。
而洹湘自从回东海后,就日日吐血。
她知道自己的蛊毒未解,家里人也治不好,必须要找到那个少年。
闭眼之余,她总能想起那日在刑场时顾长卿的模样,火光显得他的脸煞白,他当时看着她的眼神,那般焦急,令人心碎。
“云台观?”顾长卿将帖子合上,“余大人有收到帖子吗?”
手下压低了嗓子回应道,“这我不知,不过景里大部分达官贵人都收了帖子,我听闻这次主持大典的是道士法号为无量。”
“是他?”他皱了皱眉,将清玉剑放回剑鞘中,“他又想搞什么?我得去看看。”
“顾长卿!”门忽然被踹开。
他慌忙地站了起来,只见洹湘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我同你一起去。”
“你怎么来了?”洹湘扛着包袱,坐到他的位置上。
“累死本公主了。”
“你先下去。”顾长卿朝手下招了招手,转身坐到洹湘旁边。
二人略显局促。
“你那日,为何要抗命来救我?”洹湘弄了弄头发。
顾长卿看了看她,上面想早早处死她邀功,好借此将他一局。
若不是君主看重修仙人,他早就成余大人的棋子,仍由其摆布了。
他想了想,回答道:“判决状还未定,怎可随意动刑?”
“顾长卿,你是不是喜欢我,才对我穷追不舍。”洹湘一言一出,差点将顾长卿噎死。
“胡说!”他正了正身板,拍拍大腿又站了起来。
“你祸害……”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你看看你,脸都红了。”洹湘亦站起来,绕到他面前,两只眼睛扑闪着看着他。
顾长卿咬了咬下唇,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莫名其妙就对这个女子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罢了罢了,你赶紧去叫下人给本公主安排个房间,这几日本公主要跟着你。”
“好……”顾长卿挥了挥衣袖,无语离去,他就这样默认接受了她。
他是不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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