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跌撞撞越过小桥,用最后的余力拍打木门,气若游丝:“救命……!救救我……!”
周巡和许清的女儿——许星在堂中对坐闻声奇怪,许清写信要来,难道遇难了?可这是个女声。
许星正要去开门,被周巡叫住:“侄女,我来。”
许星年龄看上去不到十岁,还是个奶娃娃,周巡自然不放心她去。
他推开门,许星趴在门边偷看,一位姑娘已失去所有力气倒在门口,像只被射死的濒死的动物。
周巡不可能见死不救,他抱起姑娘安置在小床上,许星便去药房拿伤药。
取下那件吸血的衣服。他将药给许星,让她先帮忙上药。
周巡着急跑去乡里请人帮忙,让许星照顾姑娘。
他在乡里深受乡亲爱戴,常教乡亲们耕田植种,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很快他就请到一位懂一些医术的婆婆。
婆婆带了些药,让他们在门口等着就好。
周巡担心又着急,担心地是不知道姑娘能不能活下来;着急的是伯中说他要来,可都这么久了……他从来不放人鸽子,况且今晚天象也不好……
婆婆缓缓推门出来,许星声音还有些稚嫩询问:“婆婆,姑娘怎么样了?”
婆婆迈着蹒跚的步子,缓缓而来:“生命脱险了,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得看造化了。”
周巡一惊:“她有孕?!”
谁会对孕妇痛下杀手啊?太不是人了!周巡心骂。
婆婆缓缓说:“我去拿点药,一会儿给姑娘服下。”
周巡感激道:“多谢婆婆,无以为报,我这新养了一些鲤鱼,婆婆带去几条,不够再来拿。”
“不用不用,先生为我们劳心,怎敢要先生的东西。”说罢,婆婆便走出了门。
许星扶奶奶回家,周巡留下来照顾姑娘。
许星回来时,怔了怔,望着周巡死气沉沉。
“我看见了父亲的尸骸。”
小女孩带着周巡去见了那无头尸体。
无头尸体被割下的切面,血肉风干丝丝缕缕,惨不忍睹,周巡下意识捂住了许星的眼睛。
风干血红的衣服和周边土壤变得深红,但依稀能辨认衣服颜色与体型能看出那就是他。
周巡蹲下抚摸那一具尸体。
芥兰城。
邬晨被捆在牢里,付飞蹲下想擦擦他脸上的灰,邬晨恶狠狠别过头去,嗤笑:“别在这惺惺作态!要杀要剐,任凭处置!”
“仲稼(邬晨),丞相爱惜人才,我定会为你求情……”
“闭嘴!”他还没说完,被邬晨打断,“我不需要,我宁可死,都不要你的求情!”
“仲稼……”付飞欲言又止,最终说,“丞相救过我,湘姐她……”
“你闭嘴!你不配提我长姐的名!”
付飞咬了咬牙。
小兵报:“将军,丞相已达城中,欲见邬晨。”
付飞:“带走。”
李闾彻在将军府的大厅中端坐,荀赵站在一旁。
邬晨五花大绑,灰头土面,但伤痕不多。他被付飞带到李闾彻面前。
付飞作揖:“丞相。”
“付将军立了大功,重重有赏。”李闾彻笑靥如花,大手一挥赐下千金和布匹。
“谢丞相。”
李闾彻目光瞥向邬晨:“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无话可说!”
李闾彻冷声:“拉下去。”
“慢!”付飞着急求情,“丞相……邬将军武力不低于我,何不留为己用?”
“我邬晨一生不侍二主!”邬晨这句话也是在噎付飞。
李闾彻后背一躺静静看戏。
曾邬晨与付飞是发小。
与邬晨长姐——邬湘都追随与萧仁。
在攻打官安(苗疆寨主)时,中其奸计,险些丧命。
邬晨,邬湘与付飞兵分两路,亡命天涯。
邬湘与付飞一起逃亡,长姐受了重伤,二人在芥兰城中被齐磊所擒获。他想李闾彻可能会杀了将他,交于官安或者威胁萧仁。
可丞相却吩咐为他疗伤,百般照顾。
邬湘中了很奇怪的毒,李闾彻请遍大江南北的名医为她治疗都不见效,仿佛中了无药可医之毒。
最终还是不堪的死去,她遗言是感谢丞相相救,想再见邬晨一面……
付飞为报恩情,誓死追随丞相。
其实李闾彻在这耍了心眼,他算出邬湘和他的逃亡之路,料其必在芥兰城逃难,让齐磊好好盯着。
邬晨逃回营中,还在担忧付飞和长姐的处境。
不久后传来长姐病故和付飞已经叛变,他恨得牙痒,以为是他抛弃生病的姐姐,自己投奔别处去了。
“忠义之士,只可惜不是为我。”李闾彻假装叹道,“来人拖下去,斩首。”
“慢!”付飞连忙阻止,单膝下跪,“丞相!邬晨虎将!若为己有乃如虎添翼!斩首实在可惜!”
“我不用你这无情无义的叛贼假惺惺的求情!”骂完付飞,他转眸盯着李闾彻,“要杀赶紧杀!我去与长姐团聚!”
付飞:“我愿用我战功保邬晨性命!”
站在一旁的荀赵看得一愣一愣的,一个急于求死,一个急于求情。一个怨恨对方,一个好像还念着旧情,活像一对怨偶。
他戳了戳李闾彻的胳膊。
李闾彻和他说悄悄话:“一会儿给你说。”
他回过头去:“付飞将军劳累了,带下去歇息一下吧。”
“至于邬晨……”
小兵对付飞伸手:“将军请。”
付飞没走,他声音很小,像是唯唯诺诺地求情:“丞相。”
小兵又说了一遍:“将军请。”
付飞不走,样子好像没听到他的答案不罢休。
李闾彻妥协:“带下去看着吧。”
又补充道:“由付飞将军看管。”
树林深处,谧静小屋。
周巡在小院扇火煮药,许星照顾着太后。
太后刚刚苏醒,浑身麻痛,肚子也酸酸的,大脑胀到爆炸。手贴在滚烫的额头,微微眯起眼,嗓子干到发疼像是要冒烟,哑了。
这是哪?她转头看见一个小姑娘。
她刚想道谢,空气灌进她的口腔,空气像刀般割了一下她的喉咙。嗓子疼到发哑,说不出一句话。
她想爬起来,可四肢百骸软绵绵的,根本撑不起来,又只好躺下。
许星一见她醒了,不慌不忙扶起她坐起来,去端了碗水给她。
太后喝了些水嗓子得到缓解,道谢:“多谢你小姑娘,请问这是何处?”
周巡一听声音,走进来:“姑娘你醒了?”
“星星看看火。”
许星应一声就去了。
太后惭愧道:“谢谢……公子搭救。”
周巡关切道:“姑娘你哪里人?怎么有着孕还被追杀?”
“我来自京都,去陇城养胎被仇家追杀。”她有真有假的回答。
周巡告诉她:“这里是燕城,陇城离这不远。”
他暗叹道,这姑娘真可怜。
然后说:“我去找村里的医婆,这里很安全。”
太后一怔:“多……多谢。”
没有人这么莫名其妙对她好过,母亲嫌弃她是一个女孩,逼着她学习三从四德,女训和礼仪,让她保持体态和样貌。
父亲对她也不过就是对待一件送出去的礼物——送给皇帝当嫔妃。
她把空虚的情感给予在了箫仁身上,因为没有人了,她误以为这种感情是爱,所以干了许多荒唐事。
唯一不遗憾的就是她还有一个孩子,那孩子很乖,很爱她。
后宫嫔妃多,她并不受宠,只能与她的孩子相依为命。
孩子聪明伶俐,深得太上皇欢心,被封为太子,居住东宫。皇后病死,她也被扶为皇后。
——
许星煮好药端给太后喝。
周巡请的婆婆赶来为她把脉,轻轻叹气:“姑娘……你的孩子……没了。”
太后轻轻一笑,像是在强颜欢笑,难掩这个笑难以挥之的苦涩:“没事,我早就猜到了。”
婆婆缓缓站起:“再给你拿些养身子的药。”
“谢谢婆婆。”许星扶着婆婆出门,送她出门。
太后用小声到不可闻之的声音含糊地嘟囔了句:“谢谢。”
周巡为姑娘盖上被子:“婆婆说你需要静养。”
他想起什么问:“对了,姑娘贵姓?”
太后道:“免贵姓箫名笙。”
周巡笑道与她换了名字:“周巡,字子云。”
“你的闺女?”
“侄女,唤许星。”
箫笙病情康复,周巡关切问:“箫夫人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去。”
箫笙知道去哪都是死,便留下来了。
——
李闾彻将他们的故事告诉荀赵。
荀赵点点头。
“丞相不杀他,定是舍不得吧。”
“嗯,可惜他怨恨文先(付飞),定也怨恨与我。”他叹,爱而不得,属实难受。
“丞相不必苦恼。”荀赵思索着踱了几步,问他,“丞相接下来要攻何处?”
“泊州,那离济州近能办落脚点。”
他们之所以要打济州,荀赵也知道,那是个好位置。
南可达江东,北可守北方。济太守投靠了萧仁,那里已经是萧仁的地盘了。
“我们离开芥兰,料阳文杰不死心必来攻取。”荀赵笑道,“留邬晨与付飞驻守即可,剩下的就靠文先(付飞)能否挽留住他了。”
李闾彻担忧:“邬晨毕竟是萧仁那边的人,若与阳文杰里应外合杀了文先……”
“邬湘可留遗书?”
李闾彻摇摇头:“她病情太重,连床都下不来,更别说拿起笔了。”
荀赵想想:“丞相可有关于邬湘的东西?”
“也许留着。”李闾彻叫来侍郎。
侍郎是一个老头头。
侍郎将他们带到仓房:“那是两年前丞相留的。”他搬出一个大匣子打开,掏出几封包裹。
“关于女将军都在这里了。”
荀赵接过。
李闾彻狐疑问:“这是作何?”
“可让付飞将军交于邬晨。”
“可行吗?”
“丞相宽心。”荀赵粲然一笑,“邬晨乃重情重义之人,然而并非因文先(付飞)投敌所恨,而因长姐之死。”
夜里,荀赵潜入付飞房中。
他作揖道:“付将军。”
付飞忙上前扶他:“荀公子何必多礼,快快请起。”
“欺骗将军们实在抱歉。”荀赵递上包裹,“但这次真是丞相嘱托,在邬晨投降时交于他。”
付飞不计前嫌地接过:“谢丞相。”
荀赵欣然离开。
李闾彻在府中唤来一位将军——马国阜:“夏侯将军为救我至今无下落,你与他关系向来要好,在济州附近去寻寻他。”
马国阜:“是!”
“对了,叫粮使留在这里,少装些草粮。”
“可……”
都说车马未动,粮草先行。别人都没有草粮,他还要少带点?!
马国阜不明所以,还是听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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