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下午，华鸾宫中的众娇女们这才纷纷结伴走了出来，殿下方才留她们又耍了一阵，击节唱词好不热闹，大家都尽兴了，氛围哪有先前御花园中的紧张肃静，各自轻松得趣的很，这才好歹是散了。
归途中欢声笑语自然是要重经御花园的，而当来到宴席此时地上都已被收拾干净的场地中央，看到了不知何时已醒，正萎靡顶着一额头血跪在那里的肖若水，彼此交换眼神，面面相觑了一阵。
但也没避讳她，还是径直笑着，就从她跟前走过了，莺莺燕燕三五结伴，袖间掩唇，还时不时瞥一眼肖若水的狼狈要笑不笑几声。
以及干脆正面打脸的，一点不客气，如千洛玖。
千洛玖在屈寒烟和柳灵儿等人的陪同下，直接就站在了肖若水跟前，肖若水双目微僵望上去，撞进了对方正冷笑自己的双眼，一瞬失意全收，脊背下意识挺直了些，撇过脸去，冷脸一副懒得搭理任何人的表情。
千洛玖见状，先是一怒。可后又一想，就她如今这半死不活的糟心样，自己又何必再为此等小事与她计较？该觉得格外解气才对，老天爷到底是开眼的。
便讽刺，“你可真是......啧啧，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自己上赶着不要命，拉都拉不回来。”
歪了下头，还似是好奇，“就你这猪脑子，也敢帮着你那姑母宅子里头斗这斗那？呵，还想跑到那位的眼跟前风言风语？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还又是个什么样的下|贱身份！不过就个人憎狗厌外头被生养的，正经连个庶都算不上，怎么着，还想一朝升天？就凭你？也配！”
一番话，说的是要多戳人心窝子就有多戳人心窝，肖若水从来不知原来这盛乾国内，还有人能知道自己的真实底细，一下子大庭广众之下被千洛玖给掀老底干净，周围人都没走，围拢瞧热闹的对她各种眼色都有。
还指指点点，脸一白，肖若水往地下再一软，很明显是受刺激又大了。
咬唇恨恨瞪着千洛玖，“你，你......”眼神好不恶毒。
身后被她那位贴身丫鬟跪地上前赶紧冲后背使力顶了顶，才不至于让肖若水再难看的将倒未倒重摔下去。
“你管她这多作甚，左不过以后没她好日子过了，咱们勤等着瞧就成。”旁边屈寒烟轻扯千洛玖下，一番话却是绵里藏针，“走吧，估计白妹妹正好午后歇够了晌，咱们顺道去看她一看，没的在这儿继续沾了晦气。”笑呵呵挤兑完了，扯着千洛玖就要走了。
千洛玖冷哼一声，再斜瞥了地上肖若水一眼，这才浑身舒坦的跟几位好友精神气十足一步错过了她，真走干净了。
远远还听着传来柳灵儿轻灵的调笑声，一蹦一跳的特别欢悦。
“正好将消息也传给了白姐姐听，就说殿下对她挂念的紧呢，还准备宣太医过阵子就去她院中给她治病。哎呀，这回白姐姐可算是能把那劳什子臭步巾子都离得远远儿了，哈哈。”
隐约千洛玖和屈寒烟又陪她说了些什么，忽听柳灵儿掩嘴又惊叫一声，“呀，对了，那这次咱们去了，那白夫人是不是还会把咱给挡下来呀？”
只听千洛玖嗤笑，“她倒是这回敢呢？咱们可是有着殿下口谕的，看谁能拦？！”
远远的又传来柳灵儿笑声，一行人已渐远。
转眼连周围其他贵女都走没影了，院中央只剩肖若水还在原地咬紧牙关席地跪着。
后来来了一排另外的宫女太监，开始将剩下的桌案等也都撤了下去，再将此片场地重新小心打扫一遍。期间来往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曾施舍给肖若水哪怕任何一眼。
都是刻意避让开了侍卫和她周围的这块地方，埋着头匆匆走来又匆匆走过，把肖若水气得够呛。
恶狠狠心底咒骂，好啊，现在是连这些狗奴才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敢这么忽视她？死死盯着地面，恨不能在上头灼穿个洞。
最终被半押半送回了白府的路上，给外头的凉风一吹，肖若水才总算脑子有了几分清醒，她想明白了。
也是自己犯了浑，她想跟人讲理，人家却只同自己谈权势比地位，那好，今次有了这么一次深刻教训，以后就该吃一堑长一智。一旦再遇到宫里那些没脑子只懂硬碰硬的蠢货，再多浪费功夫就真心犯不着了。
就如夜云衣所言，肖若水眸光精亮，她一定要想尽法子往上爬，到时把所有狗眼看人低的今天货色通通踩自己脚底下也肆意的蹂|躏才行，唇边挂着古怪的笑，掩下了眸中更多阴沉。
估计她这些念头要是被千洛玖等人知道的话，非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她不可。
毕竟实在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就她那指白为黑的种种不着调信口雌黄，别人没听她鬼扯就是不讲道理了？哈也真是大言不惭了。感情全天下的衙门，大概都得朝她家开着才算是有礼对吧？简直无耻！
而且还觉得人家堂堂一代皇女、未来还又是盛乾国的女帝，没脑子？
当都是她呢？小门小户的整日就知道关在自己那后院一寸地儿，谋算那些宵小鬼蜮伎俩？还尽知道跟人在一些无谓之争上无休止的浪费唇|舌下去？
有那功夫，人长公主胸有千壑，直接一巴掌利落掀翻了你后，紧着就去济国救民了多好？闲的没事跟你嘈嘈那么多做什么，真当你有多大脸呢也值得？
仰天就想长笑出三大声，这种贱人，简直生平仅见！
当然那时候的肖若水这些心中所想众人都是不知道的，自然也就没谁再能来拦得住这位小姑娘，她那兀自点头的深以为然迷之自信，更加还蓬勃野心了。导致最终......
轿子已经到了白府门口，肖若水俨然自我开导的十分成功，重又振奋了精神，面上挂着合宜浅笑，刚轿子里头还小心暂将自己额头伤口用帕子收拾了一番。如今虽那伤口显眼，但到底没有宫里头时候那么可怖了。
外头陪走了一路的丫鬟撩帘，要去扶肖若水，只她是个端仪态特别要强的，硬是挥手重重一巴掌给打开。小丫鬟一下子吃痛轻呀了声，还惹得肖若水一阵眼刀子直冲她飞。
丫鬟巧儿向来知晓自家主子厉害，连当年非要在一众清秀美婢中选个自己这样......颜面实在拿不出手的，也不过是为了更衬她花容月貌罢了。
再加时不时还能对人彰显其心善，示意旁家小姐她乃看自己若无人收留怕得没什么好下场，有心可怜才会顺手做了桩好事。
想到此，立马闭紧了嘴，也不敢露出什么委屈，埋头规规矩矩站到了一旁，肖若水便自己硬是撑了起来，即便双膝疼痛非常。
高扬着头，却明显一步一挪蹭，走的极为缓慢艰难。还一跛一跛，从后头看姿势七拐八扭的格外怪异，好一会儿才总算进了院子，白府门关，侍卫亲眼见她入内，任务完成则回宫复命。
而才刚一进正院的肖若水，一直紧绷的双眼还来不及塌下来没了外人眼线好缓一缓，守在院中的一名丫鬟看到了她，招呼都没打转身便赶紧跑远了。
肖若水瞧那方向，乃她姑母所住。更至于那丫头也认清了，是她姑母平日身边伺候的，虽不是大丫鬟，因此她没记住对方名儿，但确实眼熟的很，眸光一阵紧缩晃动。
绞着帕子这回也不装了，反正在自家地界上，再不怕丢人，招手语气急促就唤过来巧儿，“快快，还不赶紧扶本小姐回房？你倒是快啊，个蠢货笨手笨脚的。”
巧儿托了肖若水手掌，慌忙去扶，又少不得一路上被肖若水紧张到十分用力的五指连攥带掐，出好几道月牙弯红痕，甚至还有破皮血丝都流出来的，巧儿只是始终抿嘴忍着，就跟根木头桩子不吭不躲。
回了屋子，肖若水又耗子踩了猫的一叠声尖叫，“快快快，将门堵上快将门堵上。”
巧儿点头如蒜捣，依言已经掌下将门阖着只剩一道缝了，转眼就能全阖紧，却猛然，被不知何人从外头狠狠一撞，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猝不及防，再加巧儿又力气劲小，一下吃不住外头那么大力，小身子板整个就被朝天撞飞了出去。
最后捂着胸口仰面摔倒在地，一时间还眼前黑星直晃，几度都以为自己大概这是要真死过去了，张大嘴大喘一口气，紧接着就翻趴在地止不住的声嘶力竭像要废了自己嗓子一样的大声咳嗽，还干恶，那可怜模样，看起来着实痛苦非常。
门外将自己一身穿的金光闪闪恨不能全部华丽家当都摆出来的一脸傲慢女人，虽美却也俗，颇有股狐媚气儿，跟前抬腿收回的黑壮老妈子撤身让开路，狐媚女子掌中挥帕，掸走了几分半空中被刚那一下剧烈动作激荡起来的呛鼻浮尘，掩嘴冷笑走了进来。
地上巧儿尤在上气不接下气，肖若水刚被那动静狠狠吓得原地一跳，待抬头看清楚来的人究竟是谁时，噩梦成真，嗓子里头不自觉咽了下。但没办法，明知对方此次来者不善，她还是脸上揣出副讨喜笑脸立刻殷勤凑了上去。
边伸出手作势要扶她这位好姑母，边口中说着，“怎么这大晚上的，还劳的姑母您亲自来我这小院中跑上一趟啊？您若是有吩咐了，大可以随意派个人来唤侄女，省得再累了姑母您的脚，徒惹姑父可了劲儿的心疼便得是侄女的罪过了，呵呵。”
只可惜今朝她这番一上来就先挑对方爱听话说的费心思恭维，注定只能惨淡收场了。
就见白夫人冷翻个白眼一甩帕子，压根都没让她能再有机会靠近自己跟前，肖若水一脸茫然竟连对方个袖子边都没能成功碰触道，已经被得了令的几名狞脸婆子，一下子扑过来扭了胳膊直接按倒在地了。
肖若水惊惧不已，心知自家姑母这是恐怕要对自己动真格的了，虽大概早有预料，但临到头来依旧后怕的不行，努力扬起自己脑袋就求道白夫人。
“姑母姑母，今日之事侄女自知有错，但望姑母您知晓，所有一切都是那千家女害我的啊。如若不然，侄女又怎么会有机会惹得殿下不喜而遭此非难？姑母，求您饶了侄女这一次吧姑母，我保证，日后一定为姑母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姑母啊！”
可白夫人像是半点体会不到对方的苦，兀自仍旧在有一下没一下的随意划拉自己帕子，偶有睨眼看她，说出口的语气，十分的惫懒还对她不在意。
红唇微启幽幽道，“你那哪儿是为我赴汤蹈火呀？直接让我蹈火了。”
看着肖若水还在不死心的试图挣扎，刚才脸上笑颜转眼怒变，沉下来就抬脚踹她对面人肩膀上。
耳听咔擦一声，肖若水咬牙冷汗都止不住往下来淌了，硬是强忍着没敢吱声。否则怕引来了接下来白夫人的会对她更加心狠手辣。
而对方也懒得装了，唾一口朝肖若水开骂，“还给老娘鞍前马后，你倒是前个后个呀？死乞白赖非求了老娘进那趟宫，还说什么再等你出来以后，一定能给老娘长脸带回来长公主赏赐。呵呵，感情那位，就是这么赏你的呀？”
视线阴毒在肖若水额上的伤处游移一圈，“还顺带真得沾了你的福气了，连老娘都被赐了道着实大大的赏啊！”
说完胸中怒火愈旺，又照她身上别处各狠踹数脚，肖若水想躲没法躲，被人死死按着，灰头土脸简直苦不堪言。
后还是白夫人近几年娇生惯养不大会儿就乏了，掐腰喘气被两边丫鬟扶着进屋，坐在桌前喘气歇缓着，肖若水才得以被暂时算是放过了。
不过也没多久，等白夫人喝了两口茶没刚刚那幕气喘了，紧随而来的，便是白夫人一个眼色挑过去。
两边婆子会意，再拧着肖若水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就地翻个个儿，咧嘴瞪眼一笑，一把全无避讳的将肖若水下裙摆大力一扬都掀她脑袋顶上盖住了脸，钳住一只脚就要抽手脱她靴袜。
那熟悉情形，谁还能再不知道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明白过来的肖若水，惊骇挠地到目眦欲裂。拼命拧着上半身想往她姑母那边爬，一个劲疯狂摇头，“姑母，不要啊，不要姑母......”
白夫人指尖随意敲着桌沿边，闻言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肖若水骤然浮想起自己今日真的是时时处处都在受人欺凌，一口心头血呕上来，没忍住就喷了地上一大滩子，愈发抠紧了自己掌下冰冷地砖，修剪齐整的指甲都被刨的崩断血涌还参差不齐了，似求饶又似威胁再提醒白夫人。
“姑母，您不能将我废了啊姑母，若真废了，白素玉即便好了也与您嫌隙日久，恐永不会为您所用，府中又没其他女子，唯有侄女，唯有我才能被留着迟早帮到您啊姑母。”
白夫人倒是这回好歹撩起眼皮勉强看了她两眼，“哦？”
就在肖若水听她这一句，还以为自己尚有转还的余地时，可转瞬，“还不快动手！”对方又没耐心的一声冷斥下令。
“啊！！！”
于是大半夜的，城中早早已经睡下的附近各家人，无不于睡梦中重又听到了曾经那一声极为熟悉的相仿惨叫。
声破夜空，惊得人们纷纷一猛子从床头跳起，尤在迷糊的呓语，“抢劫啦杀人啦！”一下子翻箱倒柜乒铃乓啷的各家声响，也是好不热闹了。
而在这之前，便是被宴请的贵女们于午后离宫，隔壁殿内云归尘已经在等，完事的夜云衣推门进来，看着正朝自己抬头的云归尘一笑，眼中有点小算计。
今天事忙更晚了哈，还有明天可能不更，三次元遇到些事估计得出趟远门，周四能不能恢复更新暂时先不知，反正尽最大可能回来更哈。另外下章节先提前提醒下，到时不会另开新章，周四的时候乃们还是看看这一章节，因为最近修文删减了很多内容，所以前面空出来空白章了，我得往前替换着顶一顶，千万记得周四要看还是看十六章啊十六章，以上么么哒(づ￣ 3￣)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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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狗咬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