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走后,房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白姝看向他,他也低头看着白姝。片刻后,温向烛反应慢八拍似的,呜呜哭了起来。
两人心里都清楚怎么回事,玄学界业内经常会发生某大佬因疾病不幸去世的事情,主要原因是他们过度的开发对精神世界的探索。
但她想没想过有一天,这件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虽压制了冤鬼,但同样因为精神受损导致身体出现异常。
说白了就是,身体超负荷了。
白姝百无聊赖的翻了个身,学大人模样,客套又刻薄地说:“别哭了,你现在每哭一声都跟骂我蠢一样让我难受。”
温向烛止住了声音,优雅地整理了下领带,脸上的伤心转瞬消散,说:“那你好好休息,我待会儿再来看你。”
白姝震惊地看着他川剧般的变脸。
*
开往荒山的小路上,一辆本该绘画在天马行空的油画里的粉色车辆却出现在蜿蜒曲折的小道上。
通体骚粉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缓慢前行,很快到达了目的地——一处坟地。
“温总,到了。”保镖下车拉开车门说。
秋风冷飕飕的刮在身上,掠过温向烛夹着烟草的手指,吹散了满车呛人的烟雾,后视镜倒映着温向烛清晰的侧脸,眉眼深邃英俊,这个角度看像是混合了古老的远东血脉,他吸完了最后一口烟。
“你们走远点。”温向烛吩咐完,徒手掐了烟,伶仃星火碎了一地,他走杂草横生的野地里。
保镖和司机一同走远,看见蹲在坟墓前的老板,保镖不由得感慨:“温总真是孝顺,时不时就回来祭拜一回,不知这人是二老哪位啊?”
司机瞥了他一眼,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是温总的仇家。”
温向烛缓步走向一处墓碑前,伸手轻抚,冰凉的触感令他笑起来,手指反复婆娑着,“亲爱的,我又忘记给你带花了,不会生气吧?”
无人回应,只有赫赫的风声在耳边。
他愉悦地笑出声:“可惜,你连一缕残魂都没有了,被白家的小辈给撕了。”
提到白姝,温向烛顿了顿,脸色有些难看,“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弱,早知道给你少喂点魂魄了,吃了别人后变得那么厉害,嗯?”
天色昏暗起来,温向烛走之前拿出求得的黄色符咒贴在了墓碑上,轻拍了拍,转身离开。
车上,司机问:“温总,去哪里?”
温向烛略一沉吟,“医院。”
傍晚七点,从休息室出来的白姝,看着摆在桌前的外卖袋子,问:“这是…最后的晚餐?”
“哈。”温向烛被逗笑,连忙装模作样严肃,“说什么呢,医生说了这个是概率问题,说到底还是怪我,应该早点准备……”
”早点准备不了吧。”
“什么?”
“毕竟白天才给她喂成冤鬼。”白姝喝了口碗里的鸡汤说。
温向烛微微一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根据他们昨夜的相处,温向烛觉得她是个心思单纯的傻子,没想到一语猜中他的心思。
白姝道:“别紧张,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又不能拿你怎么样,所以……”
温向烛警惕地看着她,只要别太过分,他想,就当是给她的补偿,开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所以你要对我负责!”白姝双眼放着贪婪邪恶的绿光,像是盯上猎物的饿兽,她丝毫不察觉这句话的不妥之处。
温向烛怔愣一瞬,顺着她飘渺的眼神向下看,最后落在自己手腕带着的折射金光的百达翡丽表上——白姝昨晚就注意上了这价格不菲的表,在她揩油的时候。
温向烛:……
喝完碗里的鸡汤,两人就办理了出院手续,楼下,保镖为他们拉开了后座车门。
哇————!
这声赞叹只能在心里说,白姝面色保持平静,努力朝非乡巴佬身份上靠。
她泰然地坐在宽敞舒适的座椅上,舒服的两眼发昏,只是下一瞬她就尴尬了,白姝欲伸直胳膊把门拉过来,奈何保镖把门开的老远,只将将碰到车门,偏对方已经去另一头开车门了。
沉思良久,她撅起屁股,挺直腰去拉车门,有钱人的车也要这么不文雅的关吗。
忽然左侧一阵微风,温向烛整个身子靠过来,手指轻按在车窗旁边的黑色按钮上,车自动缓缓往回收。
见此景,白姝眨眨眼,讪笑两声,不说话了。
“去哪里?”司机问。
温向烛薄唇轻吐:“金龙湾。”
车缓缓驱动,车窗两旁风景掠飞过去,白姝轻咳两声,试图缓解尴尬地气氛,问:“你的车真少女,连座椅都是粉色的,你喜欢粉色?”
“我女朋友喜欢,可惜她已经死了。”温向烛说完,极轻地笑了一声。
女朋友死了还能笑出来。
白姝笑容僵在脸上。想起昨晚对方还一口一个大师,温柔腼腆的,没想到现在利用完自己后,连装都不装了!
爷爷说得对,城里人套路深。
仔细想想,那个女鬼会不会是……就算是也晚了。
车辆开的很不快,又开了很久的样子,总之,白姝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路。
她抬起眼皮,雷达般精准的扫射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前排保镖鼓起的口袋里。
黑色西服保镖本就因为下午去坟地的事情瘆得慌,在感受到一道炙热的视线后更是如芒在背,他缓缓转过脑袋,“……”
在一个转弯后,车辆开进了某个小区,一排排淡黄色体红盖子头的独栋别墅从眼前飞过,这里是属于富人区域的房产。
下车后,揾向烛面无表情地看着若有若无的、充斥在车内每个角落的辣条味,说:“送到4s店。”
大门是智能锁,温向烛伸手轻碰,黑色的屏幕亮了起来,正验证他的脸。
“欢迎回家。”
门自动推开,白姝连忙紧跟着,虽然她见过的东西不多,但是书读得多,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一场片段,原来每一户进来都有喷泉,右边就是花圃,走进向上方看,隔着玻璃看见了里面的风景,一个像是悬浮在空中的平台。
进入玄关,温向烛随意将外套仍在柜子上,“一会儿会有阿姨来做饭,家里没有零食,实在饿可以先点个外卖。”
“不用麻烦,我……没那么饿。”白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温向烛怀疑的看了她一眼。
“你们家可真大啊!”白姝岔开话题,踱步走到落地窗前。
温向烛跟着走过去,坐在米白色松软沙发上,背影有些忧郁,喉结滚动:“说来可悲,你是第一个来我家的……”
话没说完,被白姝的声音掩盖,“这么敞亮会不会有回声啊?”
见鬼。
我为什么会想跟这个土包子说这些。
刚才那点煽情的想法被吹的一干二净,温向烛起身回房间:“没有。”
“嗯?你要去忙吗,那我先转转咯?”
无人回应。
看着人消失在玄关,白姝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好险,差点让他开口。
白姝的为人处世法则一:若对方是你的大佬/大腿,有责任提醒对方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万一对方哪一天回过味了,第一个盯上的就是知道他痛楚和秘密的你。
白姝深谙世事无常,尤其是这个人,看起来是芝麻馅的。
她一路晃悠到客厅,室内很宽敞,无论哪里都很宽敞,左前方玄关是一个水晶亮的旋转楼梯,扶手上挂着淡黄色的星星,闪闪的、摇晃着挂在那,这样的审美又让白姝想到了他死去的“女朋友”。
偏偏这个旋转楼梯像是有什么引力在牵引着她想往上走似的。
楼上同下方一样的布置,奢侈而繁复,只是她一眼注意到了不远处一个直立柜上似水晶、宝石的东西。
她不是喜欢大版自己的人,尤其对首饰这类不感冒,此时脚像是不听使唤一样,亦步亦趋的走过去,大脑像是被五行的磁场干扰,而眼前的水晶真是个那快磁铁。
指尖一痛,白姝晃了晃脑袋,低头一看,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伸手碰了它一下,尖锐的不规则水晶瞬间刺破了手指。
“白姝。”身后响起一道男声,“你在做什么?”
白姝猛然转身,温向烛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身后,她瞄了一眼水晶,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连忙解释:“我我、我只是看一看。”
温向烛神情古怪,像是在避讳什么,抓住白姝的手腕就走,“刚才阿姨说没看到你,喊了那么久,你也不应一声?”
“没听见。”
白姝盯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里升起怪异之感。
同一时间,红到几乎透明的水晶与那滴血融为一体,散发着妖冶的血红色。
到了楼下,长方形奶油色大理石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摆盘堪称精致,种类也是多样,一眼看过去应该有十几道菜,只是因为桌子的更加宽大并不显拥挤。
刚才的事两人都没提,白姝坐下来看了一圈,一颗野菜饺被放入碗中,温向烛言简意赅:“尝尝,正宗粤菜。”
白姝老实的点头,她一天之内见识到眼前这个姓温的家伙的性情,只想做个鹌鹑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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