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瑢鹤处理完魔界积压的事务,回到永夜宫寝殿时,已是月上中天。清冷的魔界之月散发着幽紫色的光辉,透过窗棂,为殿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神秘的银边。
他推开沉重的殿门,一眼便看见翾依独自坐在窗边的那个软榻上,身形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她手中正捧着那串五彩石链,指尖轻轻摩挲着,侧脸泪痕未干,眼神空洞而哀伤,仿佛沉浸在一个无比沉重的梦境里,尚未完全醒来。
“翾姐姐。”他放轻脚步走近,低声唤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与不确定。百年隔阂,记忆复苏带来的冲击是未知的,他无法预料她此刻的心境。
翾依闻声,缓缓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向他。就在四目相对的瞬间,瑢鹤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女子与昨日、与过去百年里他所以为的那个她,已然判若两人。
她眼中曾有的迷茫、抗拒、乃至冰冷的恨意,此刻都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后的深沉哀伤,一种拨开迷雾的明悟,以及……一种让他心脏为之揪紧的、浓得化不开的愧疚与怜惜。
“瑢鹤。”她起身,一步步走向他,脚步很轻,却异常坚定。她的声音因哭泣而略带沙哑,却很清晰,“我都想起来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瑢鹤浑身一震,愣在了原地。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近乎茫然的不敢置信,仿佛等待了太久,以至于当期盼成真时,反而觉得不真实。
百年来,他在无数个孤寂的夜晚设想过无数次她恢复记忆的场景,愤怒的质问,痛苦的斥责,或是更深的恨意……却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一个平静得近乎温柔的夜晚,她如此平静地,对他说出这句话。
翾依走到他面前,抬起手,指尖微颤地、极其轻柔地抚上他冰凉的脸颊,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在触碰一个易碎的幻梦:“想起在须臾渡时,桃花树下,我拉着你的手,蛮横地说,要你永远陪着我,要你做我的夫君。”
她的指尖划过他紧抿的薄唇,泪水再次盈满眼眶,“想起那个……月夜泉边,蜻蜓点水般的初吻,想起我们并肩作战,彼此交付后背的岁月,也想起……我是如何轻信他人,如何愚蠢地刺出那一剑,如何……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选择了遗忘,背弃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对不起……”她的声音哽咽,泪水终于再次滑落,“让你一个人……等了这么久,承受了这么多……”
瑢鹤眼中一直强忍的水光,在这一刻再也无法抑制地闪烁起来。他猛地伸出手臂,将她狠狠地、紧紧地拥入怀中!这个拥抱太过用力,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与百年孤寂终于得到慰藉的颤栗,让翾依瞬间有些喘不过气。
但她没有挣扎,反而伸出手,同样紧紧地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宽阔胸膛下剧烈的心跳,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那强自压抑却终究泄露出来的激动与委屈。
“翾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一遍遍地确认着这不是又一个虚幻的梦境。
这一次,没有强迫,没有挣扎,没有恨意与误解的阻隔。只有两个历经了百年磨难、遍体鳞伤的灵魂,在穿越了漫长的时光与无尽的误会之后,终于挣脱了所有的枷锁,彼此坦诚,紧紧相拥。百年的光阴,爱恨交织,痛苦与等待,仿佛都只是为了铺垫这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心灵相契的重逢。
瑢鹤垂眸看着怀中这个难得温柔顺从的可人儿,软软的小小的,但是又好脆弱,好像他稍微一用力这个人就会散碎一地。强悍冷厉如他,突然感到鼻头一酸,眼眶竟微红了,那久违的少年气浮在了他精美绝伦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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