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很多人对于“考完试后要做什么”可能会有很多计划和打算。但是当他们真的考完了，还是会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忽然就不需要紧绷了，忽然拥有了三个月的假期，忽然没有了很多规矩。

9号那天晚上，有的人早早入睡，有的人开始熬夜，有的人着手规划大学生活……

刘回轩、谢明以及很多兄弟，一起喝酒去了。刘回轩给柏曛打电话，老半天都是无人接听，他只好摇摇头，放弃了喊柏曛。

一群人喝得烂醉。只有两个比较清醒的，打车送一个个醉鬼回家。

柏曛当晚没有做梦，睡眠质量很好，一觉醒来，上午十一点半了。

他洗漱完，先回了宿溪的消息，然后给刘回轩拨回电话，“昨晚打电话给我干嘛？”

刘回轩声音迷糊：“啊……叫你喝酒呢，你人跟死了一样，没动静。”

“我睡着了。”柏曛下了楼。

“……牛逼了。”他说，“昨晚上他们喝老多了，醉得跟傻逼似的，我都不想说。”

柏曛肩膀和脑袋夹着手机，他从冰箱里拿了点蔬菜和鸡蛋，去厨房，“得了吧，说的好像你没醉一样。挂了啊，煮面去了。”

“去去去。”刘回轩挂了电话。

柏曛刚放下手机，外头传来韦怡的声音：“小曛，你在厨房吗？”

“在。”柏曛敲碎鸡蛋，然后洗菜。

水声哗哗中，韦怡走进来，“我也在家吃算了。”

柏曛点头：“好。”

“我转了一万给你。”她看着他切菜，轻声说，“你可以出去玩一玩，过几天我再转钱给你。”

柏曛也没矫情，“嗯。”

他要不要，她都会给。韦怡大概觉得这样也算补偿。

“那个……你爸早上已经过来把他的东西全部拿走了，以后可能不怎么能见到了，你要不要……”

柏曛转身去一边柜子里拿面，不在乎地说：“不用，我也不怎么想见他。”

韦怡沉默了很久，然后离开了厨房。

她跟柏秦算是断了，等柏曛成年，就是彻彻底底的断了。

面很快煮好，他端上餐桌，喊韦怡过来。

韦怡很少在家吃饭，也几乎没有吃过柏曛做的东西。她高兴地拿起筷子，“小曛，这面很香。”

“那就好。”柏曛专心吃，不再讲话。

韦怡也不说了，快要吃完时，才问他打算去哪里玩。

柏曛总不能说他去宿溪老家，就回答说还没想好。

“那我叫小周秘书给你做个旅游攻略。”

“不用了。”他摇头，“我自己想。”

韦怡工作忙，吃完面就走了。

柏曛打开手机一看，韦怡又转了五千过来，加上那一万，他想这钱该怎么花。要不然还是留着吧，虽然不多，但以后大学花钱的地方多得很，总归有用。

下午是小雨，但太阳明晃晃，太阳雨很漂亮。柏曛在小区门口转悠了半个小时，随手拍了几张照。

他上了公交车，漫无目的地在公交车上看了十几分钟的街景。这个时间点搭公交车的人少，司机注意到他了，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他：“小伙子有心事啊？一直到上边儿不走。”

“没事。太无聊了。”柏曛说，“您要休息啦？”

司机就笑了笑，“是啊。”

“好嘞，那我走了哈。”柏曛起身，下车。

下车的地方有些熟悉。柏曛记得曾经来过。当他转身，目光里乍然出现一块小小的“这是水果店”招牌时，他才记起。

夏日午后太热，遮阳棚也不起作用，老板的藤椅搬到了小店里，酷酷的老板穿着白色背心，肚子上蹲着一只打盹儿的小三花猫，老板时不时抬手摸一把猫脑袋。

水果还是摆得很整齐，看上去依旧新鲜。

柏曛挑了一个西瓜，叫一声“老板”。

老板睁开眼睛，扫他一眼，“是宿溪朋友吧？”

记性还挺好的。柏曛笑了笑，“嗯，称一下这个西瓜吧，老板，我买个西瓜。”他拍了拍挑中的西瓜。

“叫江哥也可以。”他轻轻拎开三花，放在地上，他慢吞吞地走过去，敲了敲另外一个西瓜，然后说，“这个好一些。”

柏曛和江哥身高不相上下，但江哥一站过来，柏曛就感觉到莫名的压迫感。

柏曛“噢”一声，很听劝，“那就换这个吧。”

“行，6块。”

“才6块？”柏曛吃惊地接过他打包好的西瓜，这么大一个才6块，柏曛闻所未闻。

江哥又抱着猫躺下了，一脸风轻云淡。

“嗯，6块。码在你脚边。”

柏曛拎着西瓜走到街对面，扫了小黄车，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这是水果店”的招牌。这个老板真有个性啊。

小黄车开出去之前，柏曛特意给宿溪发消息，分享这件事情。

［宿溪同学：是这样的］

［宿溪同学：江哥人很好］

［曛：他不会亏本吗？］

［宿溪同学：他有钱］

［曛：……好吧］

柏曛骑着小黄车，用很慢的速度穿过长长的街道。

头顶是遮天的大树，枝条伸得很远，夏天的太阳热烈，在沥青马路上涂抹着金色斑块。热风从街头吹到街尾，空气里飘散着花草的气味。

小猫小狗趴在树荫花荫下午睡。

这条街很多花店、水果店。

街上行人不多，仿佛是属于植物与动物的世界。

三点到家，柏曛把西瓜洗干净切开，是脆瓤，红得自然漂亮，籽儿还少。一半搁冰箱，另一半用勺子吃，柏曛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

然后抱着西瓜回房间，坐在阳台上，给宿溪打视频。

光线太亮了，屏幕反光严重，他就看见自己的脸了。

宿溪的声音几秒后钻出来：“你的脸变成金色了。”

“欸，太亮了这，我眼睛要瞎了。”他往后挪，把窗帘扯过来点儿，终于不刺眼了，还能看清屏幕里的宿溪，“你在干嘛呢？午休没？”

“在整理衣柜。睡了一个小时。”宿溪的镜头晃了晃，背景变成了一小片干净的天空，和柏曛眼前的天空很像。

只是宿溪那里没有云，他这里有一朵小小的云。

“那我等一下也收拾房间吧。”柏曛说，“和你对比，感觉我好不讲卫生。”

“嗯。是有点。”宿溪可能心情好，居然笑了。

或许是光线衬托，柏曛觉得现在的宿溪比之前看到的更加好看，是带着点温柔的好看。他一下看呆了，半天没说话。

宿溪立马不笑了，又是正儿八经的表情，“柏曛。”

“欸在在在。”他突然回神，奇思妙想又跳出来，“要不要今晚回一次学校？”

宿溪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还是答应了。

“我俩偷偷摸摸去，不告诉刘回轩他们。”柏曛说，“人多了容易被抓。”

“嗯。”宿溪听得想笑。说得和做坏事一样，“偷偷摸摸”和“容易被抓”都用上了。

－

七点钟吃过晚饭，宿溪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身全黑的，要出门时宿游小跑过来，问他去干什么。

“去学校拿东西。”宿溪拿上小电驴钥匙，“回去吧。”

“我也想去。”

“要翻墙，会摔断腿。”宿溪说。

宿游一听，不去了，回了房间看书。

宿溪到校门口，正好七点半。他买了杯乌龙茶，坐在校门口的椅子上等柏曛。

高一高二的学生今天下午返校，现在已经在教室自习了。门卫在房间里刷视频，声音外放，怪大声的。

等了两分钟，柏曛来了，手里也拎着一杯奶茶，他下意识递给宿溪，然后看到了他已经有了。

其实宿溪这是给柏曛买的，蹭了蹭鼻尖，还是往柏曛那儿一举。

两人愣了一秒，交换了一下，柏曛一边笑一边牵着他走，“宿溪同学真贴心啊。”

体育馆后缺口围墙就在老校门旁边。老校门只有一个保安守着。

他们停在围墙外，柏曛往里瞅了会儿，奶茶塞给宿溪，然后一个助跑，右脚踩在坎儿上，两只手一抓，左腿很快抬上去，没几秒钟，柏曛灵活地翻进去，轻巧地落地。

柏曛接过两杯奶茶，想问宿溪要不要帮忙，谁知道宿溪比他熟练，都没助跑，直接翻过来，看上去像老手，翻过起码五十回那种。

宿溪拍掉手上沾的铁漆，朝前面看了看，“走哪边？”

“往食堂那条路吧，近，也没人。”柏曛还盯着他，慢慢挑起眉，“宿溪同学，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之前经常翻墙？”

“你不是？”他反问，喝了一口奶茶。

柏曛承认：“是啊。但是你比我还快。”

“……”宿溪往前走几步，这儿没灯，黑漆漆的，他不紧不慢地走着，声音也一样不紧不慢，“你快。”

柏曛听出他话里有话，两步追上去，一只大手箍了一下他脖子，笑了：“快什么快，胡说八道什么。”

没想到满嘴“学习”的人嘴里也能说出这种话。柏曛掐了一下他的脸。

不知不觉，他们回到了高三的教学楼。

一盏灯都没有开，教学楼只有外面一个模糊的轮廓。还记得以前晚自习时，每个教室都是明亮的，晚读还有朗朗的读书声。

柏曛和宿溪悄悄摸摸地上楼，楼道的声控灯年代久远，不太灵敏，他们的脚步轻，所以没有亮。

到了他们的教室，柏曛打上电闸，开了灯。教室里干干净净，桌子摆得很整齐。

宿溪坐到了他的位置上，望着黑板。黑板用了很久，都掉色了。

他忽然想起，有一次上生物课，当时在讲噬菌体侵染大肠杆菌，生物老师在黑板上画图，特别抽象，一个歪歪扭扭的圆，里面两个很小的圆，俩小圆下面还有一个更加小的圆。他第一眼看到，觉得像一张脸。像一个胖胖的人，张开嘴巴，震惊地看着他们。很逗。

班上很多人都笑了。生物老师也跟着他们一起笑。

……

柏曛也坐下，侧目看着他走神，什么也没说，看了他一会儿后，去看教室最前方的挂钟。

时间又过去了两分钟。

宿溪终于转头看他，“柏曛。”

“嗯？”他撑着脑袋，“怎么啦？”

“谢谢你。”他说。

柏曛隔着半只胳膊的距离，碰了碰宿溪的下巴，语气飘起来，“哦，只是口头上说吗？”

宿溪的目光在他与教室前面流转，然后抓住柏曛的手，微微凑过去，咬住了他的嘴唇。

这次宿溪挺温柔的，就是轻轻咬了一下。退开后，柏曛觉得不够似的抬眼盯着他，从他的眼睛看到嘴唇，又停留在他的脖颈上。

“在教室里这样做好刺激……”柏曛的手摁在宿溪的后颈，他微微侧头，说完，正要亲下去。

“哈哈！”突如其来的一声笑，从教室后门传来。两个人都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迅速分开，往后一看。

刘回轩和谢明石化在远地，一动不动地低着头。

柏曛握紧拳头，咬牙说：“刘回轩、谢明——”

“妈的，让你先看一下情况再来！”刘回轩率先作出反应，踢了一下谢明的屁股，“还不滚！”

谢明顺势拖着他溜了。

剩下柏曛和宿溪两人面面相觑，这气氛都已经被破坏，怎么好意思继续？

“唉，走吧。差点忘了这教室还有监控呢。”柏曛叹气，拉起宿溪往外走。

不敢想下一届高一看到这段会作何感想。

“啪”地关上灯，他们在门口停了一下，最后还是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