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分数公布当天。

柏曛还在宿溪家，上午和平常一样到处瞎逛，下午就紧张了，因为6点钟成绩就出来了。

所以午睡的时候，他没睡着，在床上看了会儿手机，又在兄弟群里面和他们七嘴八舌地聊了半个小时。刘回轩根本不紧张，他说他大专稳了。谢明则是现在才知道要出成绩了。

柏曛被他们无语到，不聊了。丢开手机，他蹬了两下腿，用被子捂住了脸。正思考人生呢，宿溪轻轻踹了他一下：“你干嘛？”

“噢，吵到你了？”柏曛拉下被子，“骚瑞。”

“……”宿溪其实早醒了。

他还看到他一边打字一边憋笑，但是没憋住，笑了一声，笑完之后脸色又沉下来，看着是在担忧自己前途未卜。

宿溪之前并没有问过他估分多少，也没问过他感觉考得怎么样。他挺相信柏曛的。

宿溪看了他一会儿，拿过自己的手机，抛给他，“听绿色封面的歌单。”

“噢好。”柏曛找到他说的歌单，是宿溪自己整理的纯音乐，他连上他的蓝牙，分了宿溪一只耳机，“你也紧张吗？宿溪同学。”

宿溪躺好，胳膊枕着脑袋，看向窗外的天空，“嗯。”

窗帘只拉了一半，于是一半玻璃窗上流动着彩虹的颜色，是阳光熠熠生辉，夏天生机勃勃，安静燥热的午后。幸好屋内与外面不一样。屋内是凉快的。

柏曛也看向外面，忽然心里平静下来。

“啊。”柏曛干脆闭上眼，假装自己中枪，顺理成章地倒在宿溪身上，“活着真好。”

耳机里正好放着《summer memories》。

柏曛脑海里回放起了过去，一帧帧画面忽明忽暗，很多人的面孔再次出现。

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他是真的毕业了。十八岁前的青春也将真正结尾。

－

下午六点公布分数。五点五十分，宿溪和柏曛坐在大门口的水泥槛儿上，周围是德哥、小彤还有爷爷、奶奶和宿游。当然，大豆子、大肥猫和几只爱凑热闹的母鸡也来了。

两位主角被围得密不透风，一身汗。宿溪还好，他不紧张，松松握着手机，却在摸狗。

柏曛就不一样了，他额边的头发都湿了，手指不停地摩挲手机边角，一直盯着查分数的APP界面，显然是紧张忐忑的。

五十九分时，柏曛退出APP。又过了一分钟，柏曛再次点进去，页面加载了一会儿。

他撇开眼神，去看宿溪的屏幕。

这个APP挺直接的，分数是立马跳出来，根本不给人缓冲时间。

卡了几分钟。

大家屏息凝神，都看着两人的屏幕。

终于跳出来了。

柏曛547分。他愣了很久，手指悬空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起来。他扭头去宿溪。

宿溪也算正常发挥了，692分。比平时模拟考少，但也非常好。

宿溪看完成绩，截好图，发给杨虹，收好手机。他去看柏曛时，对方没有说话，眼睛眨得很快，还低着头。

德哥本来高兴得想大笑，一看柏曛要哭了，笑憋回去，拍了拍柏曛的肩膀，让其他人进屋了。

转眼间身边只有宿溪和两只看起来很蠢的母鸡。

柏曛忍不住了，眼泪哗哗，他觉得自己好没出息，但还是鼻酸、眼睛也酸，喉咙堵住一样，说不出话来，他微微哽咽着，抬手抹了一下眼睛。

“爽哥。”宿溪在一边喊了一声，抱住他，没有说其他的话。

好丢人啊。柏曛擦得更用力，靠在宿溪肩膀上，边擦边笑，鼻涕都要出来了。

“这次很棒。”宿溪说。

柏曛闷闷地“嗯”一声，“有纸吗？眼泪鼻涕要掉你衣服上了。”

气氛本来挺好的。柏曛这话一说，宿溪那点儿温柔立马随风而逝了，往他胳膊上打了一下，然后在兜里拿纸给他，有点凶：“别掉我衣服上。”

柏曛擤着鼻涕，眼眶里还有小珍珠，眼睛都被他擦红了，像被人揍了一顿似的。他叹气说：“这可咋整啊？你可不要告诉别人，不然我脸都丢完了。”本来就快没脸了。

宿溪欣赏了几分钟他的脸，心想体育生哭起来还是能看的，就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哎，别盯着我看呐。”柏曛不好意思了，别开脑袋继续抹眼泪。

怕他急，宿溪就不看了。

哭完，柏曛又开始嘿嘿笑，二傻子一样。他也截图，发给杨虹，杨虹的语音通话下一秒就过来了。

“欸，彩……杨老师。”柏曛太激动，差点口误喊人外号了。

杨虹声音带着笑：“柏曛呀，考得不错，真是让我惊喜。”

柏曛也不知道回什么，一下子说话这么和气，怪不适应的。当然，杨虹就是为了夸夸他，顺便聊了一下志愿的事情，七分钟左右就挂了。

接下来杨虹也给宿溪打了个电话。

柏曛起初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谁啊”。

所以对面杨虹蒙了一秒，“啊？柏曛？你俩在一起的啊？”

柏曛对宿溪笑。宿溪也笑了一下，语气还是淡淡的：“嗯，在一起。”

－

柏曛在这里住了挺久的，一直到七月份填完志愿后，韦怡让周秘书来接他。

昨晚韦怡已经打电话告诉他了，他见到周秘书，回去收拾东西。

来时就一个人加一个包，现在却拎着大包小包。昨天和宿溪一起去摘的两个西瓜、桃子、新鲜玉米、一罐石头、还有很多爷爷奶奶自己做的零食。他把这些搬进后备箱时，周秘书都惊呆了。

宿溪帮他抱着西瓜，放好，和柏曛对视一眼，柏曛是真舍不得这里，回头深深地看了会儿院子和房子，沉默地站着。

德哥过去搂了一下柏曛，“小曛，有时间再来哈。”

“嗯，好。”柏曛又去看小彤、宿游还有爷爷奶奶，大家都在门口看着他，眼神里都是不舍。

德哥松开他，让他加油。

柏曛转身，上车，还是不禁看向他们。

看了几分钟，周秘书在前面问：“走了吗？”已经上午九点了。

“走吧。”柏曛呼出一口气，有些失落地转开目光。刚转到另一边，那边的车门忽然被拉开，然后是宿溪一如既往平静的脸。

在他疑惑的注视下，宿溪上了车，划拉起了手机，甚至淡定地塞上一个耳机，准备听歌。

柏曛：“？？”

柏曛问：“你上来干什么？”

“我回去几天。”宿溪说。

－

“你们怎么不说话？”周秘书不解地从后视镜看了看两人，印象里的他们没有这么沉默。

回家的路上没有堵车，一路顺风。

稻田变得成熟，金黄色深了些，稻穗在风中轻晃，几只鸭子在稻株中穿梭。天空依旧蓝，万里无云，夏日长阳，高速公路上洒满了光。

柏曛高兴坏了，乐了好半天，光顾着笑，忘记说话了。他隔几秒又去瞅宿溪，还是觉得意外而惊喜。

宿溪靠着窗，闭着眼睛，递给他一只耳机。

柏曛戴上耳机。

歌曲旋律节奏不错，就是听不懂。柏曛问他这是什么语种。

“俄语。”他说。

“哦……”柏曛提起之前的事情，就是一堆女生围在宿溪座位旁边讨论七七八八的时候，宿溪和许清妍两人聊过一嘴。柏曛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由于车内还有其他人，柏曛就拿出手机给宿溪发消息。

［曛：你和许清妍聊过俄语歌］

“叮咚”一声，宿溪瞥他一下，低头看手机，无语地看着消息：“傻。”

柏曛很快收到回复。

［宿溪同学：所以？］

可以啊，柏曛想借题发挥了。

［曛：怎么办呢］

［曛：想亲你］

［宿溪同学：……］

［宿溪同学：来］

柏曛立马失笑，不发了，再聊就不好了。

他放下手机，歪过脑袋去看宿溪。

宿溪好像在改备注。犹犹豫豫的，敲了半天键盘，都没有确定。柏曛抓准时机夺过手机，直接由本人来确定。

柏曛琢磨琢磨，又看了看宿溪，嘴角勾起坏笑。快速改好备注，他还回手机，特别得意一样靠回座椅，曲着手指在膝盖上敲啊敲的。

备注是“A最亲爱的男朋友”。

宿溪表情空白两秒。

还加个A，很像是什么修空调电视卖家具的师傅。后面那一串也很抢眼。主要是还长。宿溪手机联系人里就没有这么长的备注。一路划下去，某个男朋友的备注最显眼。

下一秒，柏曛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A最亲爱的男朋友：我喜欢你］

ˉ

宿溪打算在怀镇待四天，然后回宿家村。至于住哪里，当然是住柏曛家了。

逢上放假，宿溪家楼下那一家俩小孩儿都在家，一个上幼儿园一个上小学，整天掐架，鸡飞狗跳的。宿溪不想每次在家都听这种动静。

不过让宿溪没有想到的是，当周秘书把他们送到家时，韦怡就在花园里剪花枝。而且她看到宿溪来了，还笑了一下。

宿溪不知道怎么和她打招呼，就喊了声阿姨。韦怡“欸”了一下，笑容温和：“来了。”

柏曛大大方方说：“妈，说好了考过540就同意我俩的。”

“嗯。”她说，“好。”

柏曛回家一趟，家里空荡荡的冰箱变得满满当当。

那一罐石头他放床头柜上了，这样睡觉前一转头就能看到，可以想起在村里快乐的日子。

吃完饭，躺回房间小沙发里，柏曛懒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合上眼睛，嘴里又唱起了歌。要不是他实力不太允许，他还挺想唱英文歌的。

眯了几分钟，意识像窗外的风一样飘飘然了，他双手搭在肚子上，放松地听着外面的鸟叫。又隔了一会儿，房门轻轻被打开，进来的脚步走走停停，最后站在小沙发旁边。

柏曛闭着眼睛，被宿溪注视着。他感受到了。

然后宿溪应该是在他身边的地面坐下了，发出衣料摩擦沙发布料的声音，手肘碰到了松软的头发。

“宿溪同学啊。”柏曛撇过脑袋去看他。

宿溪塞上耳机，打开音乐，播放前说：“什么？”

“我很喜欢春天。”他悠悠开口，“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柏曛温柔地笑了笑，抬手遮住眼睛：“因为真正喜欢上你是在春天。”

宿溪问他之前呢。

“之前……”他想了想，还是笑，“是很有感觉。”

——正文完

比心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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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Iridesc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