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哥，看到柏曛了吗？”宿溪晾好衣服，看向在院子里喂鸡的德哥。

德哥也是刚起床不久，现在脑子还不清楚，摇摇头，“没有看到耶。”

可能是被小彤带出去逛了吧。宿溪也没多想，问德哥什么时候去捡石头。

“下午五点半去，没那么晒。”一只鸡要这脚边拉鸡屎，德哥赶紧把鸡推远一点，他穿着拖鞋呢，“到时候跟小曛讲一句哈。”

说曹操曹操到。这边刚聊到小曛，一分钟后小曛就回来了。

就是露出来的一条右胳膊特别红，还有印子，像巴掌打出来的。

但柏曛笑得没心没肺，一看见宿溪，立即朝他跑去，格外开心地去蹭他的脑袋。

德哥倒没在意，照样笑呵呵地看着他俩。而小彤的目光就有些复杂，高兴、担忧、心疼……

宿溪有点懵，稍稍挡住他凑过来的头，“你干嘛？”

他和小彤对视，忽然小彤就笑了，还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没有管他们，和德哥讲话去了。

柏曛手里还拎着玉米辣椒，半推半搂地将宿溪带进了厨房。

“宿溪同学，刚才发生了一点点意外。”厨房里，脚边偶尔蹿过一只鸡，柏曛不受影响，踢开了，面对他，“你想知道吗？”

宿溪盯着他那发红的手臂看，“你被打了？”

柏曛说：“不是。我跟小彤说我喜欢你。”

这说的是中文吗？宿溪一瞬间呆了，“你说什么？”

柏曛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

宿溪艰难地消化这个事实。“所以她打你了？”

“嗯啊，打了一巴掌。但是不疼。”他特别开心，一下子抱住他，“打了就打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她没反对。”他嘿嘿两声，摸着自己的脸乐半天。

宿溪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你是不是傻逼。”他只能象征性地骂一句，“你干嘛突然和她说？”抬手碰了碰他的腰。

“小彤问我有没有谈女孩子。我就坦诚地告诉她了。”

“傻逼。”宿溪尾音染上丝笑意。

“欸，你是不是想笑，高兴吧？”柏曛没个正形儿，直接在宿溪脸上“啵儿”地一下，声音挺大的。

宿溪偏开脑袋，不可思议。“你……”脸皮是越来越厚，胆子也越来越大。

柏曛还是笑，退开后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

下午五点半。德哥在家里翻翻找找，最终拿了四个蛇皮袋，很大的那种，用来装石头。

宿溪、宿游和柏曛上了小面包车，德哥检查完轮胎，也上车。

隔壁田家塘不远，小面包车十分钟。然后在弯弯曲曲的小道上又绕了十分钟，这才到了目的地。

小面包车停在路边，十米外是高高低低的山，藤蔓缠绕，百草丰茂，树比较矮，都是松树，低矮的灌木居多。其中有一座山下有一个洞穴，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黑黢黢。

有洞穴的那座山和其他山又不同。这座山形状奇怪，洞口垂落着很多枝条，一条小溪从洞穴里流出，流速不快不慢，淌向下方陡峭的小峡谷。

洞穴并不是很大，这个点也没有人来。他们下了车，拿着蛇皮袋，刚走近洞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带着湿意，比空调舒服多了。

明明阳光还一直照着，但这儿冷是真的冷。

宿游是来玩水的，袋子也不拿，踩着拖鞋就往里跑，水溅起来。里面暗，不一会儿只听得见宿游的声音，却看不清他在哪里了。

德哥让他们跟着宿游一起，“不要往最里面走了，有吸血蝙蝠和蛇虫那些，怪危险的。”

“放心吧。”柏曛拍拍胸脯，拉着宿溪也跑进洞穴。

柏曛还以为小溪就是长长细细一条。结果跑进来，脚一凉，被冰冷的溪水浸湿脚踝时，才意识到，洞穴里大部分都是水，借着外面的阳光，他只看到有一小片裸露的石头地面。

溪水哗哗作响，脚下全部是石头，大大小小，有点硌脚。

宿溪弯腰在水里摸石头。他特意换了白T和白色大短裤，这样他们才看得到。

柏曛望着他的腿，又看了看自己的。体育生的腿上肌肉比较多，并不非常好看。但是宿溪运动适度，腿部线条流畅又有力量感，白得也健康，在这种有些暗的地方更加明显。柏曛一下子看愣了。

而宿溪已经装了好几捧石头了，后面的人却半点儿动静没有，他还以为柏曛冷晕了，一转头，这人傻傻地看着他发呆呢。

于是宿溪随便捡了个鸡蛋大的石头，扔在他脚边，溅起的水花迸到他腿上，他总算回神：“嗯？”

“捡啊。”宿溪忽然想到有视频说，如果一个人经常莫名其妙地发呆，可能是要老年痴呆了。

“捡捡捡。”柏曛打了鸡血似的，立马开始捡石头，速度极快，蛇皮袋很快装一半了。

宿溪往里面走，喊宿游。

宿游好半天才应：“欸！在这里呢！”

“哥！曛哥！你们来我这儿，这里的石头好漂亮！”他又说。

柏曛笑着说：“那么黑你还看得清漂不漂亮啊？”

“我摸出来的，好圆一个！”

柏曛拎着袋子，和宿溪往里走。越往里温度越低，有点秋天的感觉，脚下的溪水也更冰，但是浅了一些，他们走了一会儿，脚下忽然平坦了，应该是很宽大的石板。

洞穴侧上方有一个缺口，阳光从那里透进来几束，下方浅浅流动的溪水如同鎏金跳跃。

宿游也走到了阳光下面，举起手里两个圆溜溜的鹅卵石，石头是挺漂亮的，暗红色与青色像是颜料染上去的，交错着混杂在一起，还有几滴金色。

“这小孩儿。”柏曛把石头拿过来看看，不禁笑了，“手气可以。”

“曛哥，你冷不冷啊？”宿游看他嘴唇有点紫，关切道，“我第一次来这里，在里面待了十分钟就快冷死了。”

“不冷，曛哥身体嘎嘎好。”他说，石头还给宿游，也去一边摸石头去了。

但柏曛还没摸到几个圆的，衣服被宿溪一扯，他说：“这里有蛇，去外面吧。”

后来他们就出去了。

洞穴外面也是溪流，就是窄小点儿，水急了一些，石头也稍小。

这里亮多了，冷气刚刚好。宿游还在想蛇在哪里，往前跨了一步，拖鞋一卡，他脚一提，左脚的拖鞋就脱离了他的脚，漂在水上，然后被冲走了。他立马去抓，没抓到。

“曛哥！我鞋下去了！”柏曛离他最近，他赶忙叫他。

柏曛转过身子，看到了那只即将被冲到小峡谷的蓝色拖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拖鞋要下去的一瞬间，柏曛长臂一伸，把拖鞋捞回来了。

宿游不好意思地穿好拖鞋，站到没有水的地方去：“谢谢曛哥。”

柏曛也是哭笑不得：“没事儿，小心点，人没摔就行。”

宿游去找德哥了。两人蹲在路边拔野菜。

柏曛拖了两袋石头回小面包车，倒回来时，宿溪站在水里打电话，电话挂了之后，他去看柏曛，还皱了眉：“柏曛，你买什么了？”

“噢！”应该是空调和安空调的师傅到了，他说，“买空调了。”

“……”宿溪不知道能说他什么，待几天的功夫还要买个空调。奶奶给他打电话说有人来家里，还拖了台空调，他就猜到了是柏曛。

－

又是落日余晖，小房子沐浴在温柔的橙色里。

师傅装好空调，又检查了一下，制冷制暖没有任何问题，这才走。柏曛站在风口下面，吹了一会儿，头发丝儿都凉快了。他十分满意地评了五星。

宿溪就靠在门口，看那一地纸皮塑料膜墙皮，“收拾干净。”

“好嘞。”

柏曛把他拉进来，然后去楼下拿扫帚垃圾斗，十几分钟就扫完拖完，房间又是干干净净的。

吃完饭，还没轮到他俩洗澡，两人就窝进房间。柏曛开空调前犹豫了一下，叫宿溪过来，“我这会不会不合适啊？”

“什么？”

“就是，天气是热了点，但是你们都能忍，但我就装个空调吹，电费还是你们交……”他感觉是有点不合适了。显得他那啥。

宿溪看了看他，结果说：“那你交钱。”

“……噢。”柏曛还真的给他转了两百，还把转账界面给他看，“交好钱了。”

他看宿溪半天不动，就从他裤兜里拿出他的手机，自作主张地帮宿溪收款了。

宿溪坐到一边的床上，开始叠衣服。

柏曛发现宿溪微信里联系人是真多，比他的多，看头像感觉什么鸟都有，他把手机举上前：“宿溪同学，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不重要的人。”宿溪还是安静地叠着衣服，整整齐齐地堆在一起，还分好类。

柏曛往下划，越划越不得劲儿。

那会儿他加宿溪微信，还觉得整个学校有他微信的人不多呢！现在想想，怪好笑的。

柏曛拉着脸，说：“乱七八糟的人都删了吧。”

“你删吧。”宿溪叠完衣服了，把衣服放进衣柜。

“噢。”柏曛从最下面的开始删，认认真真地删了十几个，宿溪坐到他旁边，微微凑近看，他指着一个老头头像但备注是“小布丁”的人，“这个是谁？删吗？”

宿溪戳进对话框，一年前小布丁给他发“你月考多少分”，他现在还没回。“同学，删吧。”

“这么多同学？你是不是傻啊？”柏曛忍不住抬头嚷嚷，“以后上大学了不能这样，别人问你要联系方式，得想清楚了再给，最好先问问我。”

“嗯。”宿溪应完，被他按了一下脑袋。

最后两人一起删了一百多个好友，留下三十个。基本上是他们都认识的人，柏曛比较放心。

然后柏曛突发奇想：“要不然我给你们都装上空调？”

宿溪觉得他是傻子无疑了：“你钱多？”

“嗯啊，现在有点小钱，以后不知道。”柏曛得意。六七万还是有的。

“……”

“装不装？”

“不装。”宿溪白他一眼，用枕头扔他，“麻烦。”

柏曛就是想想，爷爷奶奶他们怎么可能同意。“好好好。”他接住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