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好愿,再分蛋糕,等一切都结束了,大概到了七点半。爷爷奶奶回去洗澡了,小彤搀扶着烂醉的德哥回屋收拾,柏曛先把宿溪牵回房间,然后倒回来收拾桌子。
蛋糕还剩下一些,他搁冰箱里了。用完的蜡烛还有垃圾扔掉,柏曛又把椅子放回去。这时小彤过来了,和他一起扛桌子进屋。
“小曛,这次太麻烦你了。”小彤说。
柏曛摇头,“没事儿,不麻烦。”
桌子放好,小彤关上大门,还是很感谢他,“我们今天都很高兴,尤其是宿溪。你真是个好孩子。”
“我也挺高兴的。”他认真起来,“彤姨,遇到你们,我真的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小彤从德哥和宿溪那里听过一些他家里的事情,现在听他这样说,心里发酸,就抱了抱他,柔声说:“小曛,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了,哪有什么幸不幸运呢,能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幸运的。”
……
柏曛一进房间,就听到宿溪在喊他的名字。
宿溪侧躺着,脸冲着窗户,背对着他。柏曛关上门跑到宿溪那边,“怎么啦?”
“渴。”他闭着眼睛,搭在床沿的手指动了动。
柏曛曲起手指刮刮他脸,把床头柜上的水拿过来,又扶起他,杯口送到他嘴边。
宿溪喝完水,自己脱掉了短袖,又躺回去了,他看着柏曛,伸手捉住柏曛的衣角,又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柏曛本来要去弄湿毛巾给他擦一擦的,都转身要走了,被他轻轻一拉,顿时迈不动步子了。干脆蹲回去,抓着宿溪那只牵他衣角的手。
“柏曛。”他突然将柏曛的手放到自己的心脏那里,按得很紧,他说,“我是不是喝醉了,心跳好快。”
柏曛说“是”,另一只手去捏他的耳垂。
宿溪维持这个姿势不动,慢慢闭上眼睛了。柏曛以为他睡着了,但是宿溪攥了攥他的手指,说明他暂时醒着。
“我好讨厌陈有道。”他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有很浓的愤恨意味。
柏曛沉默了一下,问他陈有道是谁。
“我原来那个爸爸。”他说,“他死了。肝癌死的。因为他很喜欢喝酒。喝完酒就打小彤,然后打我。我才两岁。小彤每次和我说这些,她都哭……”
“幸好他死了,小彤嫁给了德哥。”在柏曛安静的时候,他又接着说,“我不记得陈有道的样子,也不清楚小时候和他之前的事情。都是我十几岁的时候小彤告诉我的。她说,幸好我那个时候不记事。”
柏曛头一次听他说起这个,一时之间愣了,他不知道宿溪经历过这些。以前还想过,为什么宿溪一家人都是看上去开开心心的,性格外向,只有他这么安静。现在他明白了。
他只能抱抱宿溪,不知道算不算安慰。
“嗯,现在没事了。”他摸着宿溪的头发,放轻声音,“现在你周围都是爱你的人。没人欺负你。”
宿溪很久没有开口,一直在拨弄着手指。后来再说话时,已经有了鼻音:“孟嘉和程青烈欺负我。”
“他们又是谁?”他赶紧去扯纸巾,塞到宿溪手上。
“同学。”宿溪虽然醉了,记性还是好,断断续续地说,“孟嘉是我初中同学,他以前和我关系很好。但是他后来传谣,说谁和我玩就倒霉,因为我爸死了。我说我现在的爸爸很好,还活着。他就带着别人来骂我。毕了业,我和他们都没有联系了。”
宿溪低着脑袋,柏曛看到了他眼眶里亮晶晶泪水。
“程青烈是我高中的第一个朋友。我以为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但是他后来也疏远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没有去问他。”宿溪说完,松开了柏曛的手,翻了身。
柏曛腿麻了,起身,倾过去,手刚碰到宿溪的后背,他却立刻躲开了。整个人警惕地坐了起来,看了柏曛几秒,他问:“你是柏曛吗?”
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的柏曛点点头,然后坐在了床上,伸手把他捞过来,抱紧了。
宿溪全身放松下来,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语速特别慢地说:“你不要像别人一样好吗?”
“好。”他吸了吸鼻子,一面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一面温柔地亲他的耳朵,“我是柏曛,要一直陪着你的。”
最后宿溪就这样睡着了。
呼吸比平时重一些,大概是喝酒加掉小珍珠的缘故。
柏曛把人放在床上,然后去弄湿毛巾,小心地给他擦脸和身子。擦完后调了一下风扇的方向,点了根蚊香,捡起刚才宿溪随手丢在枕头上的纸巾,没有用过。
柏曛一边擦自己的眼睛,一边轻轻带上门,去楼下洗澡。
洗完澡回来,爬上床,又抱住了宿溪。
-
宿溪梦见自己在岩浆里游泳。岩浆里漂浮着很多椰子树,他抱住其中一棵,本来想借着它游到边缘以此上岸,但椰子树可能成精了。
椰子树把他压在了身下。宿溪被岩浆灼烧,身体滚烫,树压得太重,他无法挣扎,呼吸困难。
……
宿溪醒了,先睁眼,可眼睛干疼,堪比连夜刷了两张数学压轴卷。他想深吸一口气,然而胸口被什么压住了一样,气吸了一半,卡住了。
他看了看趴在他身上的人,后脑勺毛茸茸的,头发卷卷的,很蓬松。他脑袋还有点疼,微微用力把柏曛移到一边,没有起床,继续睡。
阳光从窗帘外透进来,光束直直照在墙上和床头。宿溪再次睁开眼睛时,光束的位置移到了他的脸上。眼睛也没有那么疼了。
他一只手去敲柏曛的肩膀,“柏曛,起床了。”
柏曛又开始赖床了,还搂着他胳膊不让他起床,嘴上嚷嚷着:“说好要一起睡懒觉的,不能起早床了。你要说话算话。”
宿溪努力伸长另一只胳膊,够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都快9点了。
但是没办法,宿溪最后还是妥协了。任由他睡,只是他越抱越紧,开始是搂胳膊,后来把他人搂怀里了,还要蹭他的脑袋。
宿溪又一次体验到了在岩浆里游泳的感觉。和梦里一模一样。
柏曛睡到十点才起床。发现宿溪也在他身边,十分惊喜:“哇,宿溪同学,你也睡懒觉了?”
“狗拉着我睡的。”宿溪下了床,去衣柜里翻了衣服裤子,要下楼洗澡,柏曛说“等一下”,他就回头看他。
“宿溪同学,昨天高兴吗?”他问。
宿溪想了想,告诉他:“高兴。”
柏曛没问别的了,“那你快点去洗澡吧。”
等他走后,柏曛猛地想起今天早上好像还有个任务来着!捡石头!
不过等他去找德哥时,小彤摇头叹气道:“德哥还在睡觉呢。”
那只能下午去捡了。
柏曛逗了半天狗,但是大豆子一看见外面有其他狗,立马撒腿跑了。柏曛无聊得很,宿溪还在洗澡,手机已经玩腻,他琢磨着去干点活儿。
刚好小彤在外面喊他:“小曛!去不去掰玉米?”
柏曛二话不说跑了出去。
小彤把篮子给他,她在前面带路。
小房子前面就是大片田野,种什么的都有,烟草、玉米、丝瓜、豆撅子……一眼望去,是令人舒适的配色,干净的绿色与点缀其间的花,白云朵朵,像油画般漂亮。
跨过一条窄小的水渠,眼前是高大的一小片青纱帐,玉米颜色金黄,须须很密,叶片很大。
柏曛学着小彤掰玉米,感觉挺好玩的。
掰了九个玉米,小彤说可以了。然后他们又去一边的辣椒田摘辣椒。
“彤姨,是不是我们这边儿的人都爱吃辣啊?我看昨天您早上熬粥都搁辣椒。宿溪做菜也喜欢搁很多辣椒。”柏曛蹲在地上,一边摘一边好奇地问。
小彤立马笑了,“是啊,无辣不欢的。”
“哈哈哈,那感觉我都不太正宗了,我吃辣,但不是很能吃辣。”
“没关系的。”她说,“每个人口味肯定是不一样的嘛。”
“彤姨。我想问您个事情。”柏曛敛了笑容,神情严肃起来,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想问一下关于那个孟嘉和程什么鬼的事情。
小彤放下辣椒篮子,看着他,“你问吧。”
“就是,宿溪上初中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学校里……”他停了停,正要继续说,小彤接过话头。
“学校里有同学针对他,排挤他。”小彤声音很低,忽然眼眶里蓄了泪水,她说,“我都知道,就算他不跟我讲实话。我问了老师的。那个老师不负责,说那些孩子只是闹着玩。我……”
“我不知道那种事情有什么好闹着玩的。”她压着哭声。
小彤哭了一会儿,又说:“都是我不好,害的宿溪那么小就经历这种事情。其他的孩子都好好的生活学习。”
柏曛也湿了眼角。
小彤开始时情绪比较激动,后来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地说:“小曛,你不要告诉宿溪我哭了。他肯定以为我都不知道。”
“嗯,好。”他应道。
过了一会儿,小彤“啊”一声,“小曛,宿溪把他初中的事情告诉你了吗?”
高中的也说了几句。柏曛想了一下,点点头。
小彤很惊奇,好半天才说:“宿溪一定是很相信你的。不然他不会和你说这些。”
柏曛哪能不知道呢。昨天晚上他都难受死了。
“哎。”小彤大概是觉得跟一个小孩聊这些沉重的话题不好,于是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小曛,我看我几个同事家有的男孩,年纪跟你一样大,都谈女孩子了,你呢?”
柏曛愣是没憋出半个字。
憋到最后,连小彤都疑惑起来:“怎么啦?”
柏曛只好厚着脸皮说:“我不喜欢女孩。”
显然小曛最初是很讶异的,不过她毕竟看过好几部没有女主的剧,很快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
“哦……没关系……”但是接触到他复杂里藏着点愧疚的眼神,小彤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儿,她隐隐约约有了一种预感,“你不会是……”
柏曛干脆破罐破摔,大不了就是被小彤扇一巴掌再把他赶走。
“对,我喜欢宿溪。”他视死如归地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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