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个金手镯的聘礼,一套戏服头面的嫁妆,构成了彭冉所有的家当,两人正式开始了婚后生活。
结婚第一年,两人借住在韩澈家闲置的房子里,韩飞白天帮一些老板处理债务,晚上出去看场子。
结婚第二年,韩飞接管了Y市大大小小的酒吧夜总会,哪里寻衅滋事他就在哪儿平事。
结婚第三年,韩飞开了借贷公司,生意辐射到了邻省邻市。
结婚第四年,韩飞买了房,开了酒店,给了彭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生活才算稳定了下来。
即便所有人都觉得这俩不是什么好人,觉得彭冉离经叛道,只有杨又恩一家毅然决然的站在了彭冉的阵营。
从记事起杨又恩就拿彭冉当作偶像,觉得表姐真的像她扮的穆桂英一样,上马提枪,武艺高强。
希望自己也能像表姐的一样英姿飒爽。
但角色转换,彭冉亲自上阵斩断了杨又恩上马提枪的梦,当时小学六年级的杨又恩第一次为自己的梦想付出了惨痛代价,伴随着一场以少胜多的群架。
当彭冉接到派出所电话,被告知六年级的杨又恩一砖头把一群人砸进了派出所,对方还是几个初中的男生,再看到杨又恩鼻青脸肿的翘起嘴角:“姐,我赢了。”
彭冉眼前一阵阵的眩晕,再没文化也意识到了耳濡目染的可怕,心里五味杂陈连话都说不出来,带着杨又恩昏昏沉沉的回家,连去医院都没想起来。
那天晚上,彭冉看着身旁平时水嫩光滑的小脸,此时红一块青一块,小巧的鼻头肿起,呼吸时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微张着小嘴。
彭冉就这么借着月光看着杨又恩,脑海中将两人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仔细回忆,看着她像芭比娃娃一样,穿着粉嫩的蓬蓬裙躲在大人身后,圆圆的大眼睛透着机灵劲儿。
上小学了,穿着校服风风火火的跑出校门,看到自己便不管不顾的冲过来往怀里扑,献宝似的捧着几块钱零钱要请自己吃饭。
晚上睡觉会抱着自己的脖子哭鼻子,抽抽嗒嗒地说别人的爸爸妈妈放学会等在门口,自己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有去过。
再大一点儿,接受了父母不在身边,适应了自己照顾自己,学会通过零花钱的多少判断要在外面下几天馆子。
长到六年级,个头开始蹿高,隐约散发出少女的韵味,却再也没有穿过粉粉嫩嫩的连衣裙,也不会再抱着彭冉哭哭啼啼,直到顶着一脸的伤,佯装感觉不到疼,咧着嘴笑嘻嘻地嘚瑟,说:“我赢了。”
神态语气乍一看与当初的彭冉如出一辙,细琢磨便察觉,一样的逞强,一样的不可一世。
彭冉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又酸又疼,抱着杨又恩眼泪止不住的掉,又怕吵醒她用力咬紧牙关,她学戏没有后悔,辍学没有后悔,嫁人更不后悔,第一次后悔没有给自己的妹妹做好榜样,让她拥有一个普普通通安安稳稳的童年。
更是第一次感到害怕,害怕杨又恩成为下一个自己。
那些曾经因为一意孤行吃过的苦,受欺负时的以暴制暴,受白眼时的指指点点,总归是一步步走了过来。
但妹妹不行,她该是快快乐乐的长大,心无旁骛的读书工作,然后在双方父母的祝福下,家人亲友的见证中嫁一个把她捧在心尖上的爱人。
前一晚连哭带郁闷的彭冉第二天又恢复了一贯冷心冷情的模样,心里却暗下决心,这次必须亡羊补牢,晚不晚都得补。
当下最好的时机便是昨天的打架斗殴事件,彭冉说干就干,早饭都没吃就把杨又恩从被窝哄了起来,左一声“又又”,右一声“又又”,极尽温柔,怕是连韩飞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杨又恩睡眼惺忪地被叫醒,以为表姐终于看到了自己一脸伤开始心疼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彭冉拉进了练功房,拉韧带压腿蹲马步能做的基本功都被按着做了一遍。
杨又恩毕竟没有从小练过,身体也长开了不如小孩子柔软。此时被强行摁着肩膀蹲马步,两臂平举端着花枪,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彭冉这是在秋后算账了。
杨又恩自小在彭冉面前练就了能屈能伸,十分知趣的求饶:“姐,我错了,我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果不其然,彭冉与杨又恩面对面,两人一样的姿势,彭冉气息平稳的开始说教,没有一丝丝铺垫。
“以后,学习成绩可以不好,但不许辍学,有条件上最好,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交朋友可以但不三不四,不学无术的不行;穿衣打扮可以,奇装异服不行;出去玩可以,夜不归宿不行;早恋可以,但牵个小手顶多了,剩下一律不行......”
杨又恩脸上的伤浸了汗,浑身难受的呲牙咧嘴:“姐,求你了,可以的可以,不可以的不可以,我记住了,放过我吧。”
彭冉被打断了思路,想不起来刚才还想说什么索性放弃:“暂时就想到这些,其他的以后随时补充。”
彭冉起身走到杨又恩面前,将花枪拿起搭在杨又恩肩上,两手用力下压,压的杨又恩两腿一软直直跪在了垫子上。
彭冉笑眯眯的看着杨又恩:“又又,最重要的一点,以后不许打架,再让我发现一次,打断你的腿。”
说完点点杨又恩抖得不像样子的小腿,花枪利落一收哼着唱词轻飘飘的走了。
杨又恩颤颤巍巍爬起来,顶着满脑子的可以不可以,行,不行又躺回了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星期,才将脸上身上的伤养好。
从那之后,只要杨又恩犯错,彭冉便嘴上温柔可人的叫着:“又又”,动作麻利的一脚将杨又恩踹进练功房,一踹就踹了三年。
三年里,杨又恩看似被彭冉的花枪死死压制,其实也被调教的身形灵活了几分,少有的几次打架再没有挂过伤破过相,因此鲜少会被彭冉抓住现行。
然而这次没被彭冉发现,却被韩澈撞了个正着,虽然韩澈已经答应不会告诉彭冉,但杨又恩总觉得自己的生死就在韩澈的一念间,愣是焦虑的一晚上没睡踏实。
大半夜不睡觉发神经的后果就是杨又恩被砸门声中惊醒,彻底没了跟韩澈串供的机会。
杨又恩被哐哐的砸门声和彭冉的大嗓门左右夹击:“杨又恩,开门,你老姐回来了。”
杨又恩睡眼惺忪的将门开了条缝,动作僵硬双眼无神行尸走肉般转身回到床上钻进被窝顺带蒙住脑袋,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门外彭冉顺势推门进来脚尖一勾门便自动合上,简单的白T黑裤马丁靴,从小学戏的影响使得她周身上下自带三分英气,反而忽略了略显妩媚的五官,身姿挺拔,英姿飒爽。
彭冉将手里的购物袋往桌上一放,三步并两步走到床边,床上的被子乌龟壳一样缩成小小一团,被中鼓起的部分纹丝不动。
彭冉抬手将被子一掀到底,被中的杨又恩保持着婴儿的睡姿缩成一个小球,长长的黑发盖在脸上,睡得无声无息。
彭冉俯身坐在床边,手抚摸上杨又恩的长发,脸上的心疼一闪而过,下一秒便飞快的头发揉成了鸡窝:“这都几点了,还睡?”
杨又恩这才掀开眼皮看了彭冉一眼,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彭冉看着杨又恩惨白的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不由惊奇:“嚯,你昨晚是上山打虎了还是下海摸鱼了,这么重的黑眼圈。”
说完担心杨又恩生病,伸手探了探体温,感觉到没有异样后,再也没有顾忌。
开始毫不留情的狂轰乱炸:“只要没人管你就开始作天作地,天不亮不睡太阳不落不起,什么毛病?你姐我回来都不知道来接个机,亏我还大老远给你带礼物回来,没良心。你看看人家韩澈,你再看看你,人家那么忙都腾出手去接我们,你呢,就知道睡觉,明明就差三岁,怎么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还是小孩儿一个,什么时候能长大,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
杨又恩再困也睡不下去了,但又懒得睁眼,正准备拉个枕头盖在耳朵上物理阻隔魔音穿耳,哪成想彭冉比她手速更快,见缝插针般两指一捏轻轻巧巧便将杨又恩的脑袋提了起来。
两手毫不客气的在她头上乱揉,直到杨又恩头发起了静电在空中飞舞才满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干什么,再这么闹我就让大龙他们再别搭理你这小屁孩儿。”
杨又恩有气无力的求饶:“我的好姐姐,你饶了我吧。”
彭冉桃花眼一瞪:“给你五分钟,麻溜滚下来吃饭。”
说完又揉了下脑袋转身离开。
杨又恩重新倒回床上,让大脑重启了三分钟,一分钟马马虎虎刷牙,然后卡着点出现在酒店餐厅,耷拉着眼皮扫到空位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身后端着个盘子的大龙一头雾水:“妹子,这我位置。”
杨又恩抬眼一扫,拉拉杂杂坐了一桌人,再往左右一看,左边是韩澈,右边是小龙,两人同时疑惑的看着杨又恩。
杨又恩清醒了一些,佯装淡定的起身,一言不发坐到了彭冉旁边。
另一边韩飞正在给彭冉夹菜,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打量杨又恩,仿佛看见了国宝大熊猫:“小屁孩儿,叫人。”
杨又恩有气无力:“各位哥哥早上.....中午好。”
韩飞:“嘿,干什么呢?我呢?”
杨又恩这才给他分了个眼神,手掌一伸。
韩飞笑道:“你姐没给你吗?”
彭冉跟着说:“放你桌上了。”
杨又这下有了笑脸:“姐夫,谢谢你的礼物。”
韩飞:“本来是想等你成绩出来给你的,但以你那成绩,我怕我到时候送不出去。”
杨又恩叹气:“咱能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真上不了高中,来姐夫这,前台正招人呢。”
韩飞大手一挥比了个五,“你放心,姐夫不会亏待你,给别人三千指定给你五千。”
彭冉一个眼刀扫过去,韩飞接下来的话瞬间转了180度的弯:“当然,我相信以你的机灵劲儿,高中一定没问题。”
彭冉心中腹诽自己初中还没毕业的老公,夸人都夸到不裉节儿上,忍不住回怼:“没文化真可怕,考试那是靠机灵就能行的吗?不需要用功努力?”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没文化三个字,一桌子的脑袋齐刷刷低头看桌面,韩澈腰板挺直,长臂伸展正夹着菜,莫名其妙地鹤立鸡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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