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他目前更像是仙婴一样。
即使能力有了不少的晋升,但因本身的脆弱,还是颇有些不堪一击。
还提醒着他,他需要在这个时候,做出一个决定了。
之前,紫胤的确提醒过他,仙根刚刚长出来的时候,尤其的脆弱。
他不能动用天墉城中除空明幻虚剑以外的最高级剑术——万箭穿心。
否则...
虽然万箭穿心本身并不是什么难以习得的剑术,但其所消耗的法力与攻击的范围和强度有着非常强的关系。
他目前这个样子...
他所面临的这种围攻的情况...
一瞬之间,他感觉,对错的界限都模糊了。
恍恍然的,他好像听到了一阵气音——何以别离久,何以少团栾...
一股似是排山倒海而来的绝望,几乎要将他深埋。
用力冲着舌尖一咬。
心脉深处的刺痛顿了一瞬。
聚全部法力。
一举攻之:“万箭穿心!”
眼前的光怪陆离散了。
有的只是云雾深处的星光点点,以及几乎被模糊了身形的一抹冰蓝色的光。
身子轻飘飘的。
像是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什么感觉也没有。
世界好生安静啊~
真好~
实在是太累了...
终于能够好好休息了...
在陵越发动大范围必杀技——万箭穿心之后,虽然将所有的地缚灵一网打尽,但陵越的鲜血也喷了漫天。
百里屠苏见得此等漫天血雨与霄河蓝光交织的情形,近乎傻了:“师兄!”
什么都顾不得,身体已经选择了挚爱。
几乎只是一瞬,百里屠苏已然来到陵越身旁。
无意识中,已经接住了陵越下落的身子。
还是稳稳接住。
只可惜,百里屠苏接住的,并不是那个在昆仑山那样苦寒之地隆冬都还温暖的身子。
而是几乎沁凉的身子。
霄河剑失去了支持,落在地上。
剑光几近全灭。
若现在几乎像是丢了大半条命一样的陵越。
虽然几乎快要接近五感尽失的地步,陵越依然还是知道,那个现在他能感觉到的滚烫的身躯,一定是百里屠苏的。
下意识的,习惯性的,无感知的,几近无声的:“屠...屠苏,我没事!”
但这却是天下最大的谎言。
即使到了现在,陵越当然也担心百里屠苏的煞气发作。
可...
他没力气...阻拦了。
那双若鹰隼般的眸子,还是闭上了。
周遭安静极了。
百里屠苏缓缓垂下眼,映入他眼帘的,是陵越灰白的脸,冷汗漱漱的脸,执着正义却总偏袒他一分的脸。
茫然。
痛楚纠缠。
恨意...蒸腾...
热意,在血脉奔腾。
战栗,在身体上演。
黑暗,在此时降临。
不知何时,欧阳少恭已经翻过栅栏,来到了百里屠苏和陵越身边。
此刻,百里屠苏几乎已经被焚寂给吞噬,眼眸全部变作了红色。
眉心的黑雾飘散得似狂风骤雨。
欧阳少恭伸手按住百里屠苏的肩头,一脸急色,试图唤回百里屠苏的理智:“屠苏,你要作甚?冷静!”
百里屠苏那冰冷的目光恨不得将欧阳少恭给千刀万剐,一口银牙也几近咬碎:“放~开~我~”
欧阳少恭正欲再劝,却骇得一动不敢动。
猛然间,百里屠苏爆发出一声如野兽发狂般的高喝:“啊~~~”
震荡得地面都像是抖了三抖。
如此模样,自是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欧阳少恭给掀翻得老远。
又一次的,欧阳少恭差点没把心肝脾肺肾都给咳出来:“咳咳咳~”
血气又在口中弥漫。
百里屠苏轻柔地将陵越放在地上,瞬间直立。
焚寂大放红光,忽而暴起。
黏在百里屠苏的手上,与百里屠苏同仇敌忾。
百里屠苏那恨意澎湃的杏眸看向了此刻躺在地上的一只白色骨笛:“就是你吗?”
冲着那骨笛就是千刀万剐。
白色的骨粉若江南的杏花雨一样,纷纷扬扬。
与此同时,深坑之中的七具白骨也一同变作袅袅飞烟。
玉片光芒渐熄。
诡异的红光漫天。
忽而,此处就像是变作了修罗的宫殿——地狱。
百里屠苏!
不!
焚寂!
就是这里唯一的王!
欧阳少恭瞳孔骤缩,额间青筋暴起,绝望破音:“屠苏,你冷静点!”
然而,修罗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呢?
百里屠苏伸出舌尖,舔了舔犬齿,冷意的笑令人胆寒:“呵~”
这般模样的百里屠苏,就算是陵越,恐怕也认不出来。
面对如此情况,欧阳少恭就算是爬,也要爬到陵越的身边去。
恨不得变作鬼判也要把昏迷过去的陵越从生死之渊给拽回这个阳世:“阿越,你快点醒过来啊!屠苏煞气发作了!”
然而,陵越都快被欧阳少恭摇得散架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仅仅只是睫毛有轻微一颤和耳尖有轻微一动。
瞧见陵越竟然没有反应,再一看,百里屠苏竟然拿着焚寂向着他们这边走来,欧阳少恭什么都顾不得,竟屈指,重重地敲了一下陵越的百会穴,声音大得几乎震耳欲聋:“阿越,屠苏煞气发作了!”
这般刺激下,陵越当然能醒。
只是...
疲惫得半睁半闭的眼睛,能够看见的只是一团模糊而又诡异的黑雾外壳包裹着凶悍的红光。
白若素练的嘴唇,张张合合:“...屠...屠苏...”
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出声。
猩红的杏眸,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能够看到的,仅仅只是该杀之人。
然而,在那一片血红之中,杏眸中却映出了一点冰蓝色的光。
那光正若水般将火缓缓扑灭。
百里屠苏前进的步伐停了下来。
欧阳少恭瞧着此等情况,不由瞪大了眼。
就在此刻,霄河剑那冰蓝色的光渐强。
但比之之前,却弱了许多。
自行回到陵越的手中。
陵越像是在回应老伙伴一般的,无意识地握住了霄河剑。
也许是巧合。
也许是天意。
还也许是人剑合一之术的奥妙。
当陵越握住霄河剑之时,霄河剑剑柄的末端竟恰好点于陵越右手尺部,极似医者重按尺部之状。
几乎叫做是极快的一瞬过后,陵越的命门穴就好像被北国那雪雨夹杂的凛冽寒风顶着使劲吹。
这种感觉,当然令陵越一凛。
继而,很快,这种感觉就停了。
以命门穴为原点,像弹弹丸般,有两抹寒彻肌骨的气劲直冲陵越的神阙和膻中。
就好像是被人用了两个雪球狠狠砸向这两处一样。
那感觉...
当然是...冷得头皮发麻,惊得喉头一梗。
眼睛再一下睁大。
恰好彻底清醒见得百里屠苏倒下的模样,更是浑身一颤:“屠苏!”
心口一紧。
一切发生得太快。
人的身体哪里能够经受如此折腾?
刚刚都差点急火攻心了,又一下急转直下了。
这么凄厉的一声下去,陵越的嗓子都像是被风沙雕刻过无数次的戈壁还刚好遇上个火焰天一样。
瞬间呛咳得昏天黑地:“咳咳咳~”
喉间冰沁与腥甜两相交锋。
引得胃海翻腾。
陵越此番模样,当然把欧阳少恭给吓坏了:“阿越~”
陵越此刻也没有空闲来安抚欧阳少恭。
只得是将这一阵给挨过去,这才有气无力地爬起来坐着。
欧阳少恭当然也好心地扶了一把。
这个时候,陵越也没什么力气,几乎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欧阳少恭身上。
甚至来说,陵越几乎靠在欧阳少恭的肩头。
几乎就是抵在鼻尖的血腥味,让陵越有些疑惑:“...你怎么也吐血了?”
欧阳少恭勉强定了定神,但仍旧心有余悸:“方才屠苏他...煞气发作,六亲不认,大杀四方,就...”
欧阳少恭的话并没有说完。
但意思,陵越已然知晓。
陵越正欲让欧阳少恭不要放在心上,却在这个时候,有人翻过栅栏,来到了两人面前。
方兰生将两人一阵打量,颇感奇怪:“这是什么情况?”
欧阳少恭一怔,有些懵然地抬眼看向来人:“小兰?你怎么来了?”
“所有人都安顿好了以后,我总要等着你们平安回去,才能心安。”方兰生叹了口气,眉头也跟着锁了锁,“但我左等右等你们都不来,我担心你们这里会出什么意外,给家里交代了一句,也就来接应你们了。你们这是...”
“此事稍后分说。”欧阳少恭一听是这等情形,倒也安心一分。继而,又纤眉一拧,急道,“你带马车来了吗?”
方兰生微一颔首:“带了。”
欧阳少恭舒了口气,安排道:“来~你扶着阿越,我去扶着屠苏,先行回去。”
欧阳少恭话音未落,陵越竟一下按住了欧阳少恭的小臂,满眼都是拒绝:“不行!”
欧阳少恭有些发懵:“阿越?”
陵越喘了口气,慢慢坐好,虽然还有些中气不足,但也恢复了一些:“你们都待我修整片刻,无论如何,必须要把那几样东西给取走才行。它们是霍乱之源。”
欧阳少恭冷静劝道:“阿越,大家都得救了。屠苏也彻底斩断了事情的根源。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个的伤。霍乱之源,之后再来取也无妨。”
陵越紧锁眉头,极其没有风度的,断然一喝:“不行!天墉城绝不能对这种为非作歹者坐视不理!”
欧阳少恭不解又吃惊:“阿越!”
但陵越却没有理会。
只是自顾自的,盘腿而坐,休养生息。
欧阳少恭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方兰生看了看陵越,又看了看欧阳少恭。
走到欧阳少恭的身边去,弯下腰来,轻轻拍了拍欧阳少恭的肩头。
欧阳少恭有些愣愣地看过去。
方兰生仅仅只是做了个口型——让陵越大哥好好修整吧,我们去另外一处,别打扰他。
欧阳少恭垂眼片刻,站起身来。
方兰生上前一步,微微扶着些。
来到几步开外停下,方兰生放轻了声音,劝道:“少恭,你...也别觉得心头不舒服。陵越大哥他...一身正气,发生这种事,肯定...”
欧阳少恭一怔,继而一抹苦笑在嘴角晕开:“呵~小兰真是长大了,都知晓劝人了~”
方兰生微微别过头去,耳尖沁了些血色:“少恭~”
欧阳少恭自是知情达意,不再打趣。
从怀中摸出一张丝绢来,将嘴角的血污打理一番:“我们去看看屠苏的情况~”
方兰生顺从地点了点头:“嗯~”
与欧阳少恭一道来到远处——百里屠苏昏迷的地方。
欧阳少恭缓缓蹲下身来。
方兰生也跟着蹲下身来。
此刻,百里屠苏像是安详地睡着了。
眉眼间尽是安宁祥和。
但全然没有血色的脸与唇,还有几乎都要听不见的呼吸声,却将这种安祥镀上了一层莫名的阴影。
方兰生喉间略略一梗,小心地看向欧阳少恭:“屠苏他...这是怎么了?”
“急火攻心,但又受阻。”欧阳少恭执起百里屠苏的手来,诊脉片刻后,大大地松了口气,“无妨,将血脉疏通开,也就行了。”
方兰生一听,这悬着的心,自然也落回到了肚子里,与此同时还多了一分熨帖:“要我帮忙吗?”
欧阳少恭欣慰的笑,就在嘴角:“帮我扶着他。”
方兰生来到欧阳少恭的对面:“好~”
与欧阳少恭一起,将百里屠苏扶起来。
欧阳少恭需要为百里屠苏行针。
便暂且由方兰生全然扶着百里屠苏。
此刻,方兰生才发觉,他以前或许是错得有点离谱。
之前,他看着百里屠苏,知晓对方习武,便觉得,对方应该属于精瘦的类型才是。
这一切都拜习武所得。
实际上,这百里屠苏应该是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
但这会儿,这轻飘飘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却令他有一瞬的恍惚。
他在百里屠苏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之他现在的这个感觉至少要重个十一二斤。
不过,那时他也不胖,仅仅就是个匀称。
这般情形,不得不让他有了一些百里屠苏是外强中干的感觉。
方才,同样是全然地扶着人。
明显都能感觉到欧阳少恭粗重的呼吸声。
那是颇有些承担不起陵越的重量。
他与欧阳少恭之间,差了将近六七岁。
欧阳少恭与他差不多,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如此一来...
同是师兄弟,为什么他们之间却差了那么多?
正当方兰生那脑中还在各种冒泡泡之时,欧阳少恭这边已经准备好了。
拿过百里屠苏的手,冲着百里屠苏的十宣穴一一扎下一针。
又快速起针。
整个过程极快。
收针后,又一一捏住百里屠苏的指尖,用力迫使因针而受损的创口流出血来。
在血腥味的刺激下,方兰生一下回了神。
往血腥味的来源看去。
竟看到欧阳少恭在给百里屠苏逼血。
此番情形,方兰生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他知道,即使这人都到了鬼门关,只要有欧阳少恭在,这人总能回来阳世。
除非欧阳少恭也抢不过阎王。
百里屠苏指尖流出的血,刚开始深红如墨。
在不断的催逼之下,慢慢也渗出了鲜红的血来。
欧阳少恭瞧着,显然地松了一口气。
随着百里屠苏的十指都流出了鲜亮的血来,意识也一点一点地回到百里屠苏的身体里。
指尖受到压迫而产生的疼痛,当然也一点一点的,在百里屠苏的脑海中显现。
但这么一场战斗...
委实也太超过百里屠苏的能力范畴。
百里屠苏很累。
很累。
累到甚至是想要就此沉眠不醒,那该有多好。
甚至在此刻,百里屠苏觉得呼吸都是费力的。
瞧着百里屠苏的眼睫有轻微的颤动,眼球也在微微转动,欧阳少恭又稍稍用了些力。
待得百里屠苏最后一个指头的血被挤出鲜亮的血来,意识彻底回归到百里屠苏的身体里不说,百里屠苏也有了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身子因战斗而感到的乏力减轻了很多。
心口也不像是被压了无数座大山。
身体似乎从内而外都透着一股轻松之感。
只是,刚刚醒来,仍旧还是有些虚弱的。
百里屠苏软绵绵地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肯定是让他得了一分轻松的人:“少...少恭...”
欧阳少恭当然是极为欣喜的,也是极为欣慰的:“屠苏,你终于醒了~”
百里屠苏勉力勾了勾嘴角,目光四下一扫,仅仅见得了去而复返的方兰生。
对此,他关心此事的程度定然是不及在他心间的那个人。
手指无意识地竟抓住了欧阳少恭的袖子,微微收紧:“...少恭,师兄他没事吧?”
欧阳少恭轻笑了一下,冲着陵越所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看呢?”
百里屠苏的目光一下投过去,彻彻底底地松了口气:“幸好没事。”
“哎~你们...我都当真很好奇,天墉城到底会教导这些弟子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想到了什么,欧阳少恭竟颇为无奈地先是瞪了在远处的陵越一眼,又紧跟着瞪了百里屠苏一眼,是个实实在在的,对不遵医嘱超级无奈的大夫,“阿越是个奋不顾身的,你也是。”
有点气郁地扬了扬眉:“搞得如此狼狈就好了?”
瞧着欧阳少恭那表情丰富的脸,以及听着欧阳少恭那简直恨不得一唱三叹的语气,方兰生有一瞬发懵。
这...
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仿若没有放盐的饭菜般的欧阳少恭吗?
这...
真能在欧阳少恭的身上看到如此...呃...活泼的一面?
方兰生真有点震惊。
欧阳少恭这话,当然不是白说的,而是颇有些以治其人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意思。
现在,实则是在回报陵越的“头疼”罢了。
因着欧阳少恭学那陵越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百里屠苏当然是一下就反应过来,欧阳少恭在吐槽些什么。
别过眼去,面红过耳:“少恭,那些害人的东西,天墉城弟子责无旁贷。”
百里屠苏如此模样,倒是为那张惨白的脸平添了一些血色。
欧阳少恭轻微耸了一下肩,眉眼间是笑意,也是无奈。
缓了缓,百里屠苏还是慢慢将几乎全然倾在方兰生身上的力量回撤,只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不敢看向欧阳少恭,生怕看到一双调笑的眼:“少恭,兰生,扶我去师兄身边。我们受教师尊,功体大致相同,一起运功,会恢复得更快一些。”
欧阳少恭赶忙扶住了百里屠苏:“好。”
与方兰生一道,将百里屠苏扶去了陵越身边。
又扶着百里屠苏盘腿坐下。
继而两人退到了一侧去,给百里屠苏和陵越留下空间。
百里屠苏盘腿坐着,好生将陵越打量了一番。
这才开始运功。
继而指尖与陵越的指尖相触。
划半周天。
与陵越彻底对掌。
闭上眼。
专心与陵越的气息共融。
方兰生看着如此和谐的师兄弟同甘苦共患难的情形,藏在袖管里的手,不由紧了紧。
唇齿间,或许是忽然之间被塞了一颗青梅。
还是一颗没有成熟的青梅。
这种感觉已经是第二次明显地浮现在方兰生的嘴里。
方兰生却并不知晓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
但就颇不是滋味。
不知不觉间,因心中所想,这呼吸自也是乱了节奏。
就在身边的呼吸声,欧阳少恭当然听得见。
心底里的那只狐狸微勾嘴角——呵~很快,有意思的事,就要来了~倒是不知得知命运竟都是“天意”一手安排,这兄弟两人又当是何等光景呢?说不定,那才是焚寂真正的剑魂呢~
虽然陵越在专心运功修复,但并非五感全失。
反而因闭上了眼,实则感知更加敏感。
方才,百里屠苏清醒过来,与这些人的交谈,他都能一字不落地听到。
虽然确实也该专心运功恢复,但此番对方恨不得让他殒命在此的做法,也确实令他有一种虚空之感。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如此模样,想来还真是有些狼狈。
粗粗算来,他目前这种情况,紧急修复之下,虽然可得四成功力的恢复,但最多这四成功力可以有一天的时间存在。
过了这一天,恐怕只能剩下三成不到的功力。
毕竟...
他确实没有听紫胤的话...
有此番后果,倒也该有个警醒。
之后,恐怕还得想些办法来处理处理这内伤的事了。
只是...
对方想要他好起来吗?
如若维持个内伤难治的印象,是否可以放松对方的警惕呢?
这...
陵越正欲继续思索,但已经感觉到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便暂且止了念头,一边运功,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很快,他感到呼吸顺畅的百里屠苏,在他的面前盘腿坐下。
心间微微一滞。
这...
是什么情况?
在那般疯狂之下,竟百里屠苏...呼吸顺畅?
这...
所以,是放血产生的作用...
还是...
此刻,欧阳少恭和方兰生退了开。
百里屠苏的目光就集中在他身上。
对于如此专注的目光,他的心头当然是受用的。
只是...
凡事皆有利弊。
如此专注的目光,是因为那是心头在乎的唯一。
也正因此...
由爱故生怖。
对方倒是对这人性拿捏的精准。
只是...
木已成舟,又让这情深似海何堪?
若是...让百里屠苏对他没有那么在意呢?
似乎是个减少百里屠苏煞气发作的办法。
但那不更是称了对方的心意?
这...还当真是步步死局啊~
嗯?
竟然...
等等!
分明百里屠苏是...
给百里屠苏放血,又有何意义?
这...
这到底...
还有现在彼此间的气息共融...
一瞬之间,陵越觉得,似乎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想不清楚这些关窍,陵越也只能选择暂且放下。
只是...
即使他现在想要彻彻底底的专心,还有些...难。
原因,不过是因缺了视觉而放大的听觉,在扰乱着他。
毕竟,在周遭如此安静的环境之下,其实只要有任何一点异常,那都是相当显眼的。
竟就在他与百里屠苏气息共融之后不久,这方兰生的呼吸不仅仅乱了节奏,还变短变促了不少。
这...
还一直持续着...
方兰生他...
目光好像还就落在他和百里屠苏相贴的双掌之上...
这是...
陵越的心中,当然升起一分疑惑来,但却仅仅只把这个疑惑搁在心里。
陵越心头那一切的起伏,专心修复的百里屠苏一概不知。
约莫三炷香之后,师兄弟俩人同时收了功。
也不知是谁先睁眼,也不知是谁比谁更加心急,竟几乎同时冲口而出——
“师兄,你没事吧?”
“屠苏,你没事吧?”
此番情形,惹得师兄弟俩微愣。
片刻后,不由相视而笑。
方兰生笑着走来,却牙关略略紧急:“好了~你们都没事了~”
陵越虽是极不习惯,但还是微微仰头,像是这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才彻底想起方兰生这么个人,对于方才有方兰生这么个人,根本没有印象:“嗯?方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方兰生喉间一滞,又极快地用笑容掩饰过去:“瞧你们都没回去,我担心少恭,就找了回来。没想到,你们还没结束清扫战场呢~”
陵越心间的疑惑当然增长了一分,但面上却是带着淡淡的笑:“多谢方公子好意。”
跟随而来的欧阳少恭,适时关怀道:“阿越,屠苏,既然你们疗伤已经完成,就别坐在地上了。地上寒凉,对你们这种刚刚激战过后,阳气奔涌的武者不好。”
陵越当然是“欣然”接受这种好意:“嗯。”
随即便站起身来,冲着百里屠苏递出手去。
百里屠苏看着那只递到眼前的手,嘴角的弧度理所当然地跑了出来。
但却微微偏了目光,将弧度变得极淡。
一把握住陵越的手,像以前无数次比剑之后那样,无比自然又无比顺畅地借力站起。
就在百里屠苏与陵越的手交握的那一刻,方兰生竟不由自主地下颌骨微动。
现在离得更近了,方兰生的小动作,陵越更能察觉。
只是...
他仍旧觉得有些怪诞。
目前和之前,他与百里屠苏之间的动作都非常的正常。
就是一副嫡系师兄弟的模样。
可为何在面对这种非常寻常但有肢体接触的动作时,他总能闻到一丝酸味?
这委实有些...
待得百里屠苏站好,陵越便松了手。
莫名的,就是这么一下,陵越竟觉得周遭的气息都好像轻松了些。
面对此等情形,陵越觉得,须得找个机会试探试探才是。
百里屠苏根本发觉不了这其中的暗涌,只是掌间运气,很快处于那个深坑之中的玉片就飞到了百里屠苏掌心之上。
毕竟此物很是邪门,百里屠苏当然也不敢直接接触,只是以气相托到陵越面前:“师兄,这就是影响我们术法的那个东西。”
陵越的目光落到了玉片之上,有些怔怔然,有些恍恍然:“...竟然是一块玉...”
方兰生瞧见这玉片,连连打着哆嗦:“这这这...也太离谱了些~”
缩在欧阳少恭的身后去,只留了小半身子,扒着欧阳少恭的肩,抽抽鼻子,嫌恶得紧:“生得这么漂亮,却这么害人!”
陵越目光聚焦,十分严肃,看了众人一眼:“你们稍微站开一些。”
“师兄,你这是要做什么?”百里屠苏一惊,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抓住了陵越的手臂,急切得就像陵越立刻就要有去无回一样,“你的内伤还很严重,有什么事情,我来做就好。”
陵越轻轻拍拍百里屠苏的手背,让百里屠苏放松一些,继而又嘴角带着极淡的弧度,耐心地跟百里屠苏解释一番:“我只是用一点点法术,来找到另外的四样东西。这对我不会有什么损害,放心好了。”
百里屠苏的手稍稍松了些,但对陵越的说法却并不完全认可:“还是我来吧~”
忽而,陵越冷下脸来,缓缓地挑了一下右侧的眉:“嗯?”
百里屠苏气息略促。
喉结滑动数次。
微微别过眼去。
抓住陵越手臂的手,最终还是松了。
躲在欧阳少恭身后,方兰生自然那颗喜欢瞎蹦哒的心也得到一定的安抚。
此刻更是有闲情逸致来观赏这对师兄弟之间这么一番无声的对峙。
他是真的没想到,竟这陵越看上去虽说比欧阳少恭显得更有男子气概一些,但为人处事上,也看得出是个相对来说比较圆滑而世故的人。
除了一些原则上的事。
但这些,都是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
并且,在面对百里屠苏的时候,其实很能感觉到陵越对百里屠苏的迁就。
但他是怎么也没想到,陵越竟也有冷下脸来的那么一面,而且这一面还是在面对百里屠苏的时候。
此时,甚至是能够感觉到从陵越身上所流露出的那种久居高位的威压。
这种威压,非一朝一夕,自是难成,颇有些气吞山河之势。
这...
天墉城的首席大弟子...
或许是该有这种威压。
但他总觉得,这是不可能对着百里屠苏的。
方兰生还在各种浮想联翩的时候,根本不知,他竟然不由自主地用鼻子喷了口气,略略有些百里屠苏罪有应得之意。
对于如此异常,陵越差点就要皱紧眉毛,但心里一直绷着根弦的他,始终还是维持住了平静。
只是...
他真的颇为不明白,他此番有些以势压人的做法,为何方兰生会有如此表现?
这...委~实~足~够~奇~怪~
仍旧的,他还是压下这些不表。
后退几步,留足空间。
运气于掌。
朝着百里屠苏的方向一揽。
那玉片便飞到了陵越面前。
陵越当然也不敢冒然抓握这块玉片。
但却并不是因为这个玉片的诡异。
而是因为他知道,这——就是玉衡!
但却不是完整的玉衡,而是玉衡碎片。
若是如此,几乎可以推测,目前他所经历的这么一场局,真正的“主”,就在这里。
想到此处,陵越的心当然是往下沉了沉。
但他现在也只能视而不见。
左手抬起,剑指冲着这玉片轻点。
很快,玉片之上就萦绕上了几丝白色的光。
白色的光将那玉片绕上几圈之后,便四散而去。
陵越放下左手,静静等待。
很快,其余几抹白光便“抓着”几样东西回来。
白光慢慢变作一只只有手掌大小的网,将“抓回来”的几样东西虚空托着。
一共“抓回”了四样物什。
有两者,为透明参头状,其上有无数横纹。
但却带着幽蓝色的光。
尾部有相对整齐的断裂。
似乎是用什么利器割下。
剩余两者,则形似干枯的树枝,没什么可奇特的。
方兰生从欧阳少恭身后钻出来,掐着腰,左瞅瞅右瞅瞅,觉得奇了怪了:“嗯?那是什么?枯树枝?”
百里屠苏的目光当然也被吸引了过去,只是也颇为不解:“这...那两样不是两只玉髓吗?加上枯树枝,又怎么会影响到我和师兄的法术?”
欧阳少恭倒是实在:“我们过去看看吧。”
众人围拢过去。
百里屠苏站到了陵越身边去:“师兄,这些是什么?”
“这是阴阳紫阙中的阴阙。”陵越指了指那两枚带着蓝光的物什。
又指了指那形似枯树枝的东西:“这是生于北疆一带的一种奇特的沙漠之树——矩木的枝丫。”
百里屠苏高高挑了一下眉:“这...”
陵越接着解释道:“这阴阳紫阙一般生于特殊的陵墓——皇陵之中。皇陵在修建之时,往往会参考陵墓选址的风水以及其对应位置的天象。最终,基本都会选择龙气旺盛之地,使其龙气庇佑子孙,泽披万世。正因有龙气存在,加之陵墓之中独特的环境,便生出了此物——阴阳紫阙。阴阳紫阙分为阴阙和阳阙。一者为幽蓝色,一者为暗红色。阴阙触之者冰,阳阙触之者温。此物千年才彻底长成,十分稀有珍贵。在其上会有类似年轮般的横纹,每一个横纹代表一年。有多少个横纹,则代表其已经生长了多少年。”
略略一顿,又道:“传说,神农自神农架登天而去之前,曾前往北疆找寻一种名为‘陌沅’的沙漠小草。这‘陌沅’生于北疆腹地,往往单个出现。它有根,扎于沙漠中有水的沙土中,非常矮小,约莫呈现球状。但这时它为深绿色,枝叶舒展。待得干旱来临,它会收缩自己的枝叶,将自己彻底卷为一个夯实的球状,切断与根部的联系,随风而行。待得雨水来临,立刻舒展开来,接受雨水的滋润,立刻生根,扎进沙土里,重新生长。雨季也是其传播种子的时候,它的种子会随着它舒展的姿态掉落,被雨水冲刷到它处,生根生长。因其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便俗称它为复活草。神农那时便是去寻‘陌沅’的。但并未让他找到,反而找到了一种在沙漠中已然能够昂首挺胸生存的高大树木——矩木。成年矩木可高达八个成年男子那么高,枝叶繁茂。在非常干旱的沙漠,依然能够顺利存活。神农感其锲而不舍之精神,遂送予其一滴神血,保其繁衍生息。这就是矩木的枝丫。”
面色显得犹豫又有些古怪:“只是...这又不是矩木的枝丫。”
百里屠苏被弄懵了:“师兄,你...”
陵越转头,看向百里屠苏:“我确定它是矩木的枝丫,只是这枝丫有些不同寻常。”
百里屠苏疑惑地看了看陵越,又看了看这所谓矩木的枝丫。
发觉就这么看,是看不出所以然的。
索性便打算用手去试一试。
但将将才伸手,就被陵越喝止:“别碰!”
百里屠苏动作一顿,看向陵越,着实不解:“为何?”
陵越紧紧皱着眉,脸上竟然浮现出难言的纠结:“这上面有魔气。”
百里屠苏顿时就瞪大了眼:“什么?!这...”
他委实没有想到,竟然此处还和魔有联系。
陵越浅浅叹了口气:“连我也不敢直接触碰,都是以气相托。”
欧阳少恭看了看那矩木枝,又看向陵越,提出了他的建议:“可否将其净化?”
陵越“面露难色”:“...这...虽然可以,但一者我现在力有不逮,二者这魔气也需要留存住,我们才有线索可顺蔓摸瓜。”
百里屠苏想了想,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方式了:“师兄,那就暂且放入锁妖壶中吧~”
陵越也正有此意:“嗯,这是个办法。”
言罢,便从乾坤袋中唤出锁妖壶。
非常明确地就在几人面前将这个锁妖壶划分为五个部分。
将这几样东西一一归置好。
这才将锁妖壶收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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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章 琴瑟和鸣交谈欢,哪知故人轮番来【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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