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狱内一如往常,白虎正忙着审问犯人,玄武则下界去捉拿罪仙,青龙独自一人在兰台整理档案,忽见一抹青色身影从窗外飘过,抬头望去,正是元出尘和风照卿从狱神寝殿的方向走来,元出尘肩上还扛着一个重伤昏迷的人。
青龙连忙走出去,问道:“狱神大人,这是?”
“罪仙。”元出尘言简意赅道。
“我来吧,”青龙想从元出尘手里接过陶岚,在看到他脸的瞬间猛地一惊,道:“陶岚?他不是已经被贬下界了,哪来的法力维持人形?”
“此事说来话长,我先去天医阁请天医来为他医治,回来再与青龙兄细细道来。”风照卿道。
“狱神大人医治不是更快?”青龙没头没脑地说道。
元出尘斜睨他一眼,道:“本君的医术岂是这等败类能享用的?青龙去请天医吧,你自己还有伤,留下来我帮你疗伤。”
原来是要给朱雀疗伤所以没空管陶岚啊。青龙在心里嘀咕着,默默地去请天医。
不多时,青龙便带着一位须发皆白的医官来到天牢,他一见陶岚的伤势便“嘶”一声,作出了与元出尘一样的诊断:“右臂废了。”
“能回话就行,还请天医让他尽快清醒过来,狱神大人还有要事须审问他。”青龙道。
天医点点头,先将陶岚的右臂与身体完全剥离,做过清理后又敷上厚厚的药粉,这才麻利地包扎起来,又取出金针扎在他身上的几处穴位,道:“两个时辰后,他便能醒了,不过他失血过多,十分虚弱,醒来也顶多坚持一刻钟。”
“多谢,”青龙道,“有劳天医,您这边请。”
元出尘刚帮风照卿治好伤,敖丰元就风风火火地踏云而至,见元出尘在场吓了一跳,道:“啊!参见狱神大人。”
元出尘微微颔首,便退了出去让他俩单独说话。
“听说你们捉到凶手了?!”
不愧是天界百晓生,消息果然灵通。
风照卿点点头,道:“不过他受了重伤,现下昏迷不醒,很多事情还没问清楚,暂时不能确定。不过,可以确定你不是弄丢海灵珠的人。”
敖丰元讶异道:“此事与海灵珠有关?”
风照卿肃然道:“我们捉回来的人,是陶岚。”
敖丰元瞪大了眼睛,很快便反应过来,道:“他被贬下凡后,得到了海灵珠,于是重回天界,伺机对我和风兮仪进行报复?”
风照卿点头道:“应该不会错,射伤你的灵箭是用海东青的羽翼制成的;下界时曾有人使用接影术对狱神下手,他的手心就如陶岚那般有个大洞;此番南方状纸爆发,与飞泽殿脱不开干系,而陶岚曾在飞泽殿任职。”
闻言,敖丰元不解地微微蹙眉道:“他对我和风兮仪下手,是为了报复,那堵截状纸又是为何?”
风照卿亦是不明,说道:“其实,我们还无法确定陶岚究竟是堵截状纸的人,还是将状纸重新送回天界的人,而且,若风前辈当真是陶岚所杀,那他手中残留的水丝又是怎么来的?就算陶岚得到了海灵珠,若无人在海灵珠内输入灵力,那陶岚也一样用不了,我想他的背后一定还有同伙。”
“陶岚被剔了仙骨,与凡人无异,接影术是上仙才可习得的法术,也就是说他体内那颗海灵珠被灌注了足以与上仙匹敌的灵力?那这灌注灵力之人……”
敖丰元没再继续说下去,他们二人皆是一阵不寒而栗:借修为顶多只能借出一成,也就是说即使那人给了那么多的修为,于他而言也不过是毛毛雨罢了,此人定是神君。
“我会向狱神禀明此事,两个时辰后陶岚就会清醒了,到时我再与你细说。”
与敖丰元道别后,风照卿便马不停蹄地去找元出尘说明此事,岂知早在风照卿怀疑陶岚时,他就想到这一点了。
“你怎么不跟我说?”风照卿不满道,“我可是把所有猜想都讲与你听了。”
元出尘微微一笑,道:“我只是不想你心思太重,而且你只是狱官,若是被人知道竟敢无凭无据怀疑上神,说不定会被告到天帝那儿参上一本。”
“怎么会是无凭无据呢?”
“当时你只是‘猜测’此事与陶岚有关不是吗?单凭一个影子不能定罪,现在抓到他有海灵珠护体,才算是证据。”元出尘耐心道。
“好吧,”风照卿无可奈何道,忽又话锋一转,悄声说道,“会不会,是李扶摇?”
“嗯?”元出尘疑惑道,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怀疑到一个失踪多年的人身上。
“她五百岁飞升成神,如今过了这么多年,灵力修为更是高深莫测,又曾在南海当差,想盗出海灵珠应该不难。”风照卿分析得头头是道。
元出尘眼眸含笑地看着风照卿认真思考的样子,不忍心泼他冷水,道:“说得不无道理。”
“等陶岚醒了得好好问问李扶摇的下落。”风照卿坚信自己的判断。
——
天牢里,白虎的目光敏锐地察觉到陶岚微动的眼皮,立时掌心化出一捧水,毫不留情地往他头上泼去。
冰冷的水毫无预兆地砸在陶岚脸上,引得他不禁一激灵,右臂的痛楚越发明晰,他的五官不禁皱成一团,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一头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上,活像一只厉鬼。
“啧。”元出尘不悦一声,白虎立刻缩紧了脖子。
见陶岚疼痛难耐,元出尘指尖一弹,一点盈盈绿光落在陶岚右臂上,他立刻觉得痛楚烟消云散。
“罪仙陶岚,偷盗南海海灵珠,你可认罪?”元出尘问道。
陶岚不屑道:“原来狱神这么好当的啊?随便抓个人来安个罪名,这差事就算办好了?”说罢,发出一声肆无忌惮的嘲笑。
白虎手里的刑鞭刚刚举起,元出尘便抬手拦住,不恼不怒道:“是啊,你在飞泽殿当差,鲜有机会下界,唯一一次下界便是去与数位凡人结识苟且,自然不可能到南海去盗海灵珠,更何况是一颗有着上仙修为的海灵珠。”
陶岚定定地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只是深不见底的恨意。
“你背后的人是谁?”风照卿道。
元出尘微微挑眉,对这只小麻雀的急性子感到无奈,却也觉得他十分可爱。
陶岚发疯似的狂笑道:“我背后的人,你们猜不到吗?放眼三界,肯借出那么多灵力的人,要么天帝,要么储君啊!”
白虎又一次举起刑鞭,这一次元出尘不再拦他,刑鞭上见风而长的雷电在陶岚脸上留下了一记触目惊心的沟壑。
“你这臭鸟胆敢对天帝陛下不敬!”白虎暴怒道。
陶岚吐出一口鲜血,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姿态,叫白虎更加气恼。
“借你灵力的人,是不是李扶摇?”风照卿直截了当地问道。
闻言,陶岚却是微微一愣,又立刻猖狂道:“是啊,你去找她啊!”
元出尘面色阴鸷,裹着一身墨绿的长衫仿佛周身笼罩着一层黑雾,只看上一眼便叫人胆寒。他将陶岚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尽收眼底,看得出来陶岚并不认识李扶摇。
他缓缓开口,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你若不愿从实招来,就别怪本君不客气。”
陶岚微微一颤,方才还在得意狂笑的脸僵住了,眼神飘忽躲闪,不敢看元出尘。他是知道元出尘手段的,左右是个死,何必受折磨?
他忽然谄媚道:“我招我招,狱神大人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这海灵珠还真是我捡的。我被贬下凡间数年,饱受欺凌,只得远离故土飞往南方,谁知竟让我无意间寻得了一枚灵力充沛的海灵珠。”
元出尘的眼神波澜不惊,看不出是信了还是不信,只淡淡道:“那风兮仪手中的水丝是怎么回事?”
陶岚状似茫然道:“什么水丝?既然是在风兮仪手里,你们该去问风兮仪啊,我怎么会知道。”
元出尘眉间微蹙,不发一语。
白虎激动道:“臭鸟你装什么傻!风兮仪难道不是你害死的?!”
陶岚惊惧道:“白虎狱官慎言!虽说我已是罪不可恕,可这莫须有的罪名我也是万万不能认的!我连风兮仪死了都不知道。”
“敖丰元受伤,总是你干的吧!”风照卿微怒道,完全不相信陶岚说的一个字。
陶岚又是一副歉疚的样子道:“我,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元出尘脸色越发阴沉,双拳紧握砸在扶手上怒喝道:“够了!真是给你脸了,竟敢戏耍本君。”扬手便飞出了一根奴针没入陶岚体内。
陶岚立刻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天牢里的其他罪仙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
“说!风兮仪是不是你害死的?!”元出尘已有许久不曾这般怒火滔天,只是一想到风兮仪的死他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陶岚虽痛苦得生不如死,嘴里却依旧在放肆大笑着:“是又如何!他风兮仪同为羽族,却废我一手,让我被剔去仙骨回了凡界也再无可能翱翔!我是谁?我是海东青,是万鹰之神,是羽族翘楚!怎么能无法翱翔?怎么能和那些卑贱的走地鸡一般!?是他让我沦为同族笑柄,让我受尽屈辱,他该死!拿我的翅膀换他一条命,值了!如今狱神你将我处死又如何?风兮仪再也回不来了,哈哈哈……”
“水丝从何而来?!”元出尘上前揪住他的衣襟,恶狠狠地盯着他道。
“我没有水丝,我不知道!”陶岚答道。
风照卿不禁疑惑:奴针下绝不可能撒谎,但若陶岚没有水丝,那风前辈手中的水丝又是从何而来?
“传状纸的人是不是你?你受何人指使?”元出尘将他扔在地上,复问道。
“是……”陶岚刚说出一个字,话音突然哽住,目眦欲裂,双眼爬满血丝,脖颈和四肢上的经脉犹如黑蟒一般蜿蜒突起,渐渐蔓延到面颊和胸膛,他痛苦得张大嘴巴呼吸,却越发觉得窒息,只瞪着眼睛盯着虚空的一处,满眼惊骇与震怒,“你害我……”
不过眨眼间,陶岚便暴毙身亡,整个身体爬满了黑色的纹路,双目通红暴突,七窍流血,死状异常惨烈。
饶是经历过生死战场的风照卿,见到这样的死法也不禁惊得定在原地,浑身僵直,连眼睛也没法闭上,只能直愣愣地盯着陶岚惨不忍睹的尸身,直到一双温暖的手覆上他的眼睛,他才终于回了一丝魂。
“他被下了死咒。”风照卿道。
“嗯,”元出尘轻抚着风照卿的发丝,像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小麻雀,“大约他也不知道自己被贴了咒,只要心里产生背叛那个人的想法,就会立刻暴毙而亡。”
风照卿捏紧拳头,一股怒意无处宣泄:“只差一点!”
元出尘的指尖透过发丝落在风照卿的肩头,半揽着他,语气柔和道:“不要紧,我们已经知道很多线索了,一定可以抓到幕后黑手的。”
二人在这三言两语中渐渐平息了内心的波澜,然而站在一边的白虎狱官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比陶岚的尸身还可怕:狱神大人在做什么?那么亲昵地安慰朱雀?!我一定是眼花了,见鬼了,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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