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媛环视四周,仓皇的面容上带了点急迫。
“阿正,是你吗?”
她又问了一遍。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烛芯噼啪燃烧的声音。
房间另一角,拔步床四周垂下的轻纱被风鼓动,轻轻飘拂,其后露出的安静身影提醒着她,刚刚确实是幻觉。
是啊,她糊涂了。
还没找到复活的秘术,怎么可能呢?
猛然的起身让她站立不稳,青木媛单手撑住桌角,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默默缓解着不适,好一会儿,才忍过那阵晕眩。
三年前,她只顾吃喝玩乐,竟没发现阿正被人换了身份。
现在想起来,那些异样的蛛丝马迹全都有了解释。
同窗第二年,他突然称病请了假。刚开始以为只是寻常伤寒,等了几日却不见他好转,连她送去的书信都没有回音。就在她担心得不行准备去探望的时候,他竟然又重新出现在了书院。
青木媛还记得那天,她接到张正回来的消息,高兴得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忙从家赶去书院。在门口遇见他时,她开心地和他打招呼,叫他“张同窗”。
她还记得那天他怔愣的神情,以及浑身上下都透露的疏离和沉默寡言。
原来那时,就已经是阿那然了。
而她还以为他大病初愈,身体不适,所以才不复以往对她的温柔。
她其实不恨阿那然,她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没早些发现他的异样,在他生病的那些日子里,她竟一次都没去看过他。
甚至到他死,他们都没再见过一面。
她还记得找到他的那天,自己有多绝望。
他毫无声息地躺在冰冷泥土里,无论她怎么唤,都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笑着回应她一声“阿媛”了。
再也不能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安抚她被先生骂的委屈了。
再也不能给她带好吃的零食,讲有趣的见闻逗她开心了。
再也不能送她手工雕刻的小玩意儿,和她互通书信了。
从前皎皎如朗月一般的尊贵公子,死在一处人烟罕至的荒郊野岭,以一种最痛苦最卑微的方式。
她不怪阿那然。
亲手杀了公子这件事,对于阿那然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惩罚。
这成为了困住他的梦魇。在张正死后的半年里,他没日没夜的练剑,甚至虎口崩裂出血都不在意。
她亲眼见到他从噩梦中惊醒,然后呕出一口鲜血。他说,阿媛,我好后悔。
他身上背负的枷锁太多,唯一对他好的公子,却被他亲手断了生息。
对于这样的阿那然,她没办法怪他。
她知道,那是张正自己选的路。
但他有他的路,她也有她的。
于是她将他带了回来。
她用自己的心头血炼药,为他维持尸身不化。然后遍寻复生之法。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厉害的人和妖,那么多法子,妖术,巫蛊,秘法,她就不信找不到一种救回他的方法。
子时到。
青木媛拿出匕首,熟练地刺向自己的胸口。
这是她从妖族得到的秘术。每月取一次心头血,浇灌乌苏木,能使和这根邪木结契的身体不腐不化,魂魄重生。
黑色的枝条接触到鲜血,瞬间吸了进去。血液顺着枝条的脉络向下流动,整株植物焕发生机,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暗红色的光芒从乌苏木上逸出,在房间里盘旋,寻找,最终无数股汇集成一起,落进床上那人的身体中。
在青木媛用刀扎向自己的瞬间,张正的心仿佛也跟着破了个大洞。
从前那个天真明媚胆小怕黑的姑娘,现在可以面不改色地扎穿自己取血,只为了救活他。
他试图阻止这一切,却发现是那么的徒劳。
黑色的枯木变红,暗红的光芒充斥了他的身体,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痛感在胸腔蔓延。
心脏疼到无法呼吸,他慢慢弯下腰,用力按住自己的心口。
咚咚,咚咚。
是心跳的声音。
青木媛喘息着趴在身旁的檀木桌上,忍受着身体中力量的流失。
每当满月这天,她就会因失血而虚弱,变成一个没有法术和功力的普通人。
脆弱,易碎,可怜。
五感的敏锐度也在迅速下降。她的视力和听力甚至都不如一个普通的正常人。
如果此时有人来刺杀青木家主,一定事半功倍。
恍惚中,有轻微的响动从远处传来。
青木媛努力抬起头,却发现视野里一片模糊。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取血后,视力退化的尤其厉害。她几乎近盲,眼前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感觉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向她走来。
她暗暗握住腰侧的匕首,靠着多年练武形成的条件反射,在那人靠过来的瞬间,将匕首挥了过去。
一击未中。那人反应迅速,侧身躲过的同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就被一股大力拉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伴随着包围她的熟悉的气息,她听到耳边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
“阿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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