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浅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路行云擦了擦头发，坐在床边看向身旁熟睡的女孩。

以后绝不能让她在外面喝多了，会出事。想到钟浅晴刚刚的表现，路行云的心跳就会快一拍。她捡起地上的空盒子，扔进了垃圾桶。

还好，酒精带来的兴奋是短暂的，两个人“快乐”完，钟浅晴就沉沉得睡了过去。

路行云生日宴上喝的不多，她很清醒，清醒到想起了赵雍闿。

她一时半会儿睡不着，起身在卧室和客厅里转了一圈，然后又去卫生间里查看了一番，没有异常。

这是她猜到的结果。赵雍闿这个人就算是有问题，也不会在高级酒店的房间里下手。因为即便拿到了偷拍的影像或者照片，他也用不了。这是他的产业，从长远看，这种车毁人亡的事做了也没有意义。

路行云查看房间，只是为了确认这个推断。

要不要问问周桐呢……如果这个人没在她给的黑名单上，路行云最多认为赵雍闿是个手段精明的商人。但是，周桐和钟浅晴说过，黑名单上的人都有问题，经常欺骗单纯小姑娘。所以，周桐是怎么知道的？她是不是吃过赵雍闿的亏？

这也不好问啊。路行云挠挠头打开电脑，调出赵雍闿的履历。紧接着，她查了两家酒店的股东信息。一个是她们现在住的这家酒店，另外一个就是曾经出现过私生饭的H市酒店。

两家酒店有个共同的特点——地处影视基地附近，经常接待演员明星。

她猜测，既然赵雍闿可以投资她们目前所处的这家酒店，那么H市的那家酒店也可能是他的产业。她交叉比对了一下两家酒店的股东姓名，没有重复。

既如此，那就先找到现在这家酒店的名义股东，找出他和赵雍闿的关联性。路行云挨个查看股东信息，没有发现直接的关联关系。然而，她注意到了一点，有个股东的关联背景相对其他股东来说有点干净了。

一个投资规模上亿的高级酒店股东，关联企业和任职信息少得可怜，这不太可能。但是，孤例不成证，路行云只好用同样的办法调查了H市酒店的股东。果然，她心里的推断被证明。H市酒店的股东里，也有一个相对“一穷二白”的人。

她心里发笑，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她将这两个人的名字记录在了她的Excel表里。然后，以防万一，她顺带查了丁总、程总、姚姐背后的各种关联关系。做完一切后，她合上了电脑。

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简单了，她要找出两位名义股东与赵雍闿的关系。

路行云这么做是怕赵雍闿利用酒店做出对演职人员不利的事情。赵雍闿不大可能利用S市的酒店，毕竟很多人知道那是他的产业。S市的酒店大概率是专门用来宴请招待的，H市的酒店就不一定了，不仅H市，其他城市可能也有他的酒店。

路行云担心，去年私生饭骚扰钟浅晴的事是赵雍闿做的。正如他今天突然出现在生日宴上送钟浅晴无法拒绝的厚礼一样，私生饭的出现可能也是他暗中安排好的必然事件。

至于私生饭事件的目的是什么，路行云拿不准。可能是为了试探钟浅晴的背景实力，也可能是想制造麻烦后出手相救，也可能是别的等等。总之，从赵雍闿今天的表现来看，他对钟浅晴势在必得。

钟浅晴在这种人眼里是年轻漂亮的女人，又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明星。对于擅长暗箱操作的行业大佬来说，她是能帮他们获取利益的合适人选。

想想就令人感到发指。路行云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她不愿意把人想那么坏，但也不得不防患于未然。她要尽快找出名义股东和赵雍闿的关系，将这层关系牢牢握在手中。

“……小行……”床上熟睡的“小猫”在呢喃。

“嗯？醒啦？”路行云悄悄走过去，轻轻地趴在她身边，“宝贝？”

“……蛋糕……换……”

“啊？”这是在说梦话么。

“……噔、噔、噔、噔……”

这个调好像是婚礼进行曲？路行云将耳朵凑到她嘴边，想听的真切一点。

“……意……”

“啊？再说一遍？”怎么听不懂呢。

隔了很久再没动静了，耳边传来的是清晰自然的呼吸声。看来是又睡着了，那就睡吧。路行云小心翼翼地钻进被子里，拿起手机想通知杜小禾“夜逛江边”的活动取消。

“……路……”

“……嘶……”钟浅晴这是得了什么癔症了么。路行云的短信还没发出去，便听见旁边的人又开始喃喃自语。

“结……不到……法……年……”

“……”接不到什么？

“……无……指……力量……”

“……”什么意思？手指？力量？路行云听得脸都红了，钟浅晴这是梦见什么了，了不得。

“……要……”

“……”啊，妈呀，她的梦也太精彩了吧。

“要去。”

“啊？”字正腔圆的发音吓了路行云一跳。她扭头看向钟浅晴，对方半睁着眼睛，表情迷惘。“醒、醒了？”

“嗯……几点了？”

“三点多。睡吧，咱们明天夜里再出去。”

“不行，你怎么不叫我……”钟浅晴捂着脑袋坐了起来，头有点疼，“就得今天去，明天凌晨就不是生日了。”

“行，听你的。”路行云双手托住她的脸，上下左右揉了揉，“清醒了吗？咱们顺着江边找个可以看日出的地方？”

“好！”

钟浅晴迅速下床去冲了个澡，出来时，路行云已经化完妆在客厅等她了。

“稍等我五分钟，我化个战斗妆。”她瞅了一眼带妆的路行云，“你也太快了。”

“不着急，慢慢来。”路行云见她开始化妆，拿起手机。

路行云：【小禾姐，小浅开始化妆了，最多十分钟后我们就下楼。麻烦帮我把礼物放进风衣里，谢谢。】

杜小禾：【好的，客气了。】

“大半夜的给谁发短信呢？”钟浅晴透过镜子看见路行云在快速打字，“不会又是老师吧？你们老师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什么啊，我和小禾姐说你在化妆了，她去车里了。”

“哦。”钟浅晴化妆的手停了一下，心里琢磨着事。

“别说我。男主喜欢你，你知道吗？”

“……”化妆的手仍处于停止状态，琢磨不了事了，路行云是怎么知道的。

“哟，钟浅晴，合着您知道啊？我就说嘛，你那么敏感，应该早就注意到他喜欢你了。”

“才没有。是小禾姐告诉我的，说他和我单独在一起时耳朵会红。你怎么知道的？”

“他和我说的。”

“啊？他直接和你说的？”

“对啊，他说生日宴后要和你表白。我让他等你们清醒的时候再表白，现在表白没诚意。”

“你什么意思？”钟浅晴把口红按在梳妆台上，面露愠色看向她，“你让喜欢我的人和我表白？”

“是啊，反正你会拒绝的。我总不能当场告诉他，你别表白了，她会拒绝你的，她有喜欢的人。那种开心的场合，不合适吧？”路行云无奈地笑笑，“别生气嘛，我是相信你才敢这么说的。不然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说？”

“也是……”她想了两秒，拿起口红对着镜子认真涂抹起来，“对了，张导可能真的喜欢你。”

“哦，可能比较聊的来吧。”

“他私下找过你吗？”

“找过。”

“……你怎么没告诉过我？”

“你想看我俩的聊天内容么？我保证你能睡着。”

“路上我看看。”钟浅晴化完妆了，随手将梳妆台上的化妆品整理好，“我和小禾姐说一声，咱们下楼吧。”说着，她就给杜小禾发了消息。

【小禾姐，帮我把戒指盒放进大衣里，我们马上下楼。谢谢。】

她们没再磨蹭，很快出门。凌晨的酒店走廊灯火通明，静悄悄的。两个人没有牵手，也没有揽在一起。她们心中或许已经有了默契，这是赵雍闿的产业，即便没人，她们也要在公共区域注意言行举止了。

“来啦？”杜小禾坐在驾驶位上看向两个人。

钟浅晴：“嗯，辛苦小禾姐了。”

“这是剧组的车么？”路行云随口问了一句，然后坐到了这辆SUV的后排。

“对。保姆车太扎眼，我提前和剧组借的车。”

“嗯，这样最好。小禾姐，咱们找个江边能看日出的地方吧。”

“行，出发。”杜小禾见后排两人坐好后都抱着自己的外套大衣，不由得抿着嘴笑了笑。路上，她通过后视镜看到，路行云将自己的手机给了钟浅晴。

“你俩竟然聊了这么多，怪不得人家说你是他的心灵伴侣呢。”钟浅晴一边看一边调侃。事实上，路行云和张扬的聊天记录里看不到任何谈情说爱的痕迹，他们的聊天记录打印出来可以拼凑出一篇科学论文了。“文字的演变？”

“哈哈，对，我们最近聊的是关于这方面的内容，非常有意思。”

“有意思？”

“是啊，文字是一种记录工具，它可以将社会各个单元串联成整体。如果一门语言可以被文字翻译出来，那么与语言相关的文化也会得到更好的保存。”

“嗯，我看你们是在聊这个。”钟浅晴打了个哈欠。

“哈哈，困了？我举个让你不困的例子吧。”

“你说。”

“五线谱算是一种文字。”

“嗯？”

“它表达的是音乐语言。一个个音符可以将节奏和旋律翻译成书面文字，让更多的人了解到音乐的世界，甚至创造属于他们自己的音乐世界。”

“有道理。”钟浅晴抬了抬眼皮，“所以我还是个翻译呢。”

“哈哈，是啊，你可以将乐谱弹奏成曲，这就是在翻译。谁说翻译的输出工具只有嘴巴了？不止钢琴，计算机也可以。AI翻译比人快且可以输出。”

“这才是你们聊的重点吧。”

“不全是。我们聊得重点是AI大脑，它有自己的语言系统，也有自己的文字，比如：1和0。所以，它活下来了，它的文化也得到了很好的保留。”

“AI有文化？”

“是的，冷酷无情的文化也是文化。更何况，刻板、格式化可不只是AI世界才有的。”路行云眨了眨眼睛，“其实我个人对AI没什么看法，高科技产物，必然结果。问题在于用的人以及相关法律法规和教育是否能跟上……”

“路老师”说起这个话题滔滔不绝，钟浅晴不好打断她，所以听得很认真。只不过，她的哈欠一个接一个，眼皮子不停打架。她本就喝了酒，还做了运动，现在是强撑着精气神去江边。终于，几分钟后，她睡着了。

“……尤其是……小浅？”没有回应，路行云笑了笑将她揽进怀里。她静静地看着那张宁静清秀的脸，不再说话。

凌晨的S市不似白日里喧嚣，车辆穿过隧道，道路两侧高楼林立，五颜六色的灯光充满梦幻般的色彩。路行云向远处望去，那座标志性的塔正散发在光芒伫立在层层叠叠的大厦间，耀眼夺目。

“我找了个地方，十分钟就到。”杜小禾轻声和路行云说道，“你要不要叫醒她？”

“没事，让她睡吧，到了再说。醒不了就睡也挺好的，她太累了。”

“嗯……”

“怎么了？”路行云见杜小禾欲言又止。

“我觉得你叫醒她会比较好，她的本意是和你逛江边，而且这么累还坚持来了。不叫醒她，她会遗憾的。”

路行云听完杜小禾的话，愣了愣，有道理。她差点又犯了老毛病，她以为的好，不见得是妹妹以为的好。

她笑着看向驾驶位，不好意思地说道：“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小禾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