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放肆的时间是短暂的，城市脚下，江的尽头，已现东方鱼肚白。

“城市日出，好美。”钟浅晴戴好口罩，挽着路行云的胳膊靠在她身上。

“嗯，我喜欢带河流的城市，比如：C市和S市。”

“我也喜欢。海洋孕育生命，河流让生命发展，这是大自然与人类共同建造的城市。”

“嗯？”路行云有点惊讶，“可以啊，钟浅晴，拍了《源》是不一样了，感悟颇深呀。”

“哈哈，我可是女主，怎么会不知道电影想表达什么呢。”钟浅晴俏皮地看了看周围，国际化大都市的清晨总是要比其他城市来的早。哪怕是远离市中心，江边路旁已出现行色匆匆的人们。“咱们回车那里坐会儿吧。”

“好。”

天亮了，两个人便不再牵手而是肩并肩地回到车前。钟浅晴打开后备箱和路行云面对尚还宁静的江面依偎着坐在一起。

“《源》今年可是拿了不少奖，金影帝大满贯了。”

“嗯，名利双收。”钟浅晴当啷着腿，“他的片酬不高，和我一样签的低底薪加票房分成。当然啦，低底薪是相对他的咖位来说的。所以这个人有他成功的道理，要知道制片方在寻找演员时被好几个影帝拒绝过。”

“怕糊？”

“是啊。谁都愿意拿高额固定片酬，拍完完了。只有像我们这种图个人发展的年轻演员愿意冒风险和他们签底薪加分成模式，金影帝恰恰是个例外。”

“的确，我以前可讨厌他了，主要是因为他被你抓包那事儿。当然，现在我也不喜欢他。”

“哈哈哈。”

“你笑什么？”

“瞧你那副嫌弃的表情……我也不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至少，他指导我表演时的姿态是认真的。而且，和赵雍闿这类人比，金影帝至少不坏。”

“哦？”路行云向后坐了坐，收回她耷拉在地上的大长腿，像钟浅晴一样当啷起来。她好奇钟浅晴对赵雍闿的看法，想知道妹妹对赵雍闿的认知到什么程度了。“具体说说。”

“赵雍闿吗？”

“嗯，你怎么看这个人的？”

“我觉得他想泡我。”

“……”路行云差点大笑出声，她笑着看向钟浅晴，这孩子说话怎么越来越直白了。

“你还笑呢，有人要泡你女朋友。”

“我估计这样的人不少。”她笑着说，“没办法，你太优秀了。”

“哈哈，讨厌。”钟浅晴向旁边一倒靠在路行云身上，“赵雍闿不止图我的身子，他还要利用我。”

“哈哈，你还怪我笑。你能好好说话么？”一个严肃的话题让钟浅晴表达得像个喜剧，“说来听听。”

“他以卖剧组人情的方式送了我贵重的生日礼物——生日宴，同时，也利用我卖了剧组一个人情。所有人都会知道，业内赫赫有名的赵雍闿为了我钟浅晴一掷千金请大家吃的饭。我呢？作为这个中间人，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法做。”

路行云沉默着没说话，钟浅晴作为当事人对赵雍闿的认知比她要深刻，这种深刻体现在维度上，与她的工作有关。

“所以，我莫名其妙的就欠了赵总一个人情。当然，这个人情我是不会还的。”

“你不怕他报复你？认为你不懂圈子里的规矩？”

“不怕。”钟浅晴抬头看向路行云。她露出一个让人熟悉的眼神，那是《源》的女主向然面对AI世界时的眼神——勇敢、坚毅。“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不是我主动要的。我要谢也是谢剧组，我不缺他的这份好意。”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路行云揽住她的肩膀，趁眼前没人亲了亲她的额头，“我总觉得你不懂这、不懂那，单纯，怕你被骗，看来这种担心多余了。”

“姐姐，你小瞧人，总是把我当妹妹。”

“嗯嗯，我承认。”

“哈哈，烦人。我是真讨厌你有错就认的样子。”

“那我不认？”

“啊——咬你了啊——”钟浅晴嘟着嘴，虽是抱怨，心里还是甜的。她知道，路行云是在关心她，总是想保护她。“圈里的事情我看得明白，我都懂。你的女朋友好歹也入行六年了，什么没见过。”

也是。路行云看着外表稚嫩，内心却逐渐成熟的妹妹，轻轻吐了一口气。

“说回幸运，其实我也是。”钟浅晴继续说出心里话，“我进到这个圈子时有妈妈保护，后来又和周桐姐姐成为了铁瓷，她也会保护我。而且，我还有你们路家撑腰。”

“嗯？路家？”

“对，不止是你，你的家庭都在帮我。请允许我窃喜一下。”她“咯咯咯”地笑起来，“我清楚，如果我真有什么事了，他们全都会站出来帮我的。所以，你说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事到临头我可能会紧张，但我什么都不怕。”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坦白讲，谁也不知道赵雍闿下一步会做什么。他在你身上花费了成本就会想赚回来。如果这个成本是小，姑且也就算了。但我看主桌上的酒就知道，他是下了大成本的。出钱、出力、又出人情，我想他对你势在必得。”

“……”钟浅晴皱皱眉，撇了撇嘴，“我可真惨，被狼盯上了。”

“哈哈哈哈哈，小绵羊。可怕的是，一匹狼出现意味着后面跟着一群狼。《源》里不是有狼的故事么？”

“不许这么说，我的小狼是好狼，赵雍闿那种是坏狼、大灰狼。”

“哈哈，不过无所谓，你又不怕他。更何况，还有我呢。你知道么，大自然里有个奇怪的传说……”

“别装神秘，赶紧说。”

“狼斗不过驴。”

“哈哈哈哈。”

“哈哈哈。”

话题在笑声中结束，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

孤独停靠的SUV、热情爽朗的笑声、纤细笔直的双腿、青春烂漫的气息、口罩下清新标致的脸庞和女人独有的优雅魅力，车辆后备箱“巴掌大”的地方吸引着路过行人的目光，开始有人朝她们这边频频转头。

“上车吧，不然要被拍了。”路行云从后备箱跳了下来，打开车门，“你先上。”

钟浅晴“嗯”了一声，上车给杜小禾发了消息。不到十分钟，杜小禾就出现在车前，三个人赶在早高峰之前回到了酒店。

进到房间，摘掉口罩，困倦感瞬间袭来。两人谁也不想多说话，胡乱洗了脸，默契地直奔卧室柔软的大床。上床后，她们火速抱在一起，闭眼，一秒入眠。

这一睡，太阳就要落山了。

和往常一样，路行云先醒。她没开灯，而是举起右手欣赏着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戒指。

“嗯——别乱动。”

怀里的“小猫”朝她肩膀里蹭了蹭，她收紧左胳膊，将右手收回胸前，张开五指。

真好看，还是妹妹会送礼物。路行云喜欢的不得了，没忍住轻轻亲了亲自己的无名指。她决定让戒指长在她的手指上，非必要坚决不摘。

不过……钟浅晴能戴么……戴了意味着告诉所有人，她谈恋爱了。这事是小，毕竟她19岁了，谈个恋爱也正常。问题是她们的戒指一样，会不会被拍到。另外，如果被拍到该怎么解释呢？父母会怎么看这件事……她们还没有做好和父母坦白的准备。

这家伙应该也想到这点了吧。路行云看向怀里熟睡的人，办法肯定是有。几秒钟的时间，她的脑袋里罗列出了三种方案。可钟浅晴是怎么想的，一会儿得先问问她的意见，万一她已经想好对策了呢？

路行云闭上眼，心里有事的她睡不着了。戴戒指得有对象，她们属于彼此。她想立刻摇醒钟浅晴迅速解决这件事，可又怕对方咬她。于是，她在床上慢慢地翻来翻去……

钟浅晴这边睡得正香，梦里的她正踩着粉红色的高跟鞋，身着抹胸长裙参加酒会。她优雅地和在场客人打招呼，有意无意地用手触碰胸前的幸运草项链。啊，开心，小行就在身边。

这时，她看见了一个熟人，便拿了杯酒向他走去。诶呀，她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她看向脚底，鞋跟怎么变高了。她没有在意，继续朝那个人走去，很快，她又踉跄了一下，地板似乎在动？

她将酒杯放到一旁，忽然，周围的人都站不稳了，左摇又晃。她赶忙用手护住胸前的项链，这是小行刚送给她的，可不能丢了。地板晃动的越来越厉害，她有点害怕睁开了眼睛。

“路——行——云！”

“啊？哈哈……哈哈……”路行云刚刚在她身边做了50个仰卧起坐，“啊！疼！”

到底挨打了，她吃了一记lulu。

“你在干什么！”

“我错了，我不对，我有大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大事不能等我醒了再说！”

“终身大事！”

“……”钟浅晴气的脑袋疼，她强睁着眼睛不说话。

“你以后要戴着戒指出门吗？会不会被拍？”

“……”原来是这事。

“还是你已经想好对策了？你可别指望着我摘戒指，而且，我希望你也能戴戒指。我是你的，你是我的。”路行云盘腿坐起来，眼神纯粹、无邪。

“嗯——”钟浅晴伸出一只手示意路行云拉她起来，面对对方坐正后，她揉了揉眼睛，“我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想到解决方法。”

“好哒，嘻嘻，我有三个不成熟的小方案。”

“啊？”

“别着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一个一个排除。”路行云神秘兮兮的，“首先，你的戒指一定要戴在手上吗？”

“不然呢？我知道你想让我戴在脖子上，可是不行。尤其是现在更不行了，我有项链了。”

“好，第一个方案pass。第二个问题，也是很重要的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快说！”磨磨唧唧的，钟浅晴的起床气说来就来。

“你介意粉丝知道你在谈恋爱吗？或者说恋爱这件事会不会影响你的职业生涯？当然，我不会让别人知道你的恋爱对象是我的。”

嗯……这个问题她得思考一下了。按道理说，她是个演员且成年了，谈个恋爱不是什么大问题。她有时巴不得别人误会她恋爱了，会省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可是，戴戒指相当于公开有恋情，这可就不是误会了。

“没关系，介意有介意的办法。”

“我不想介意。”

“哈哈，这是什么诡异的回答。”

“哈哈哈。”钟浅晴被自己的回答逗笑，“就是不想啊，但会不会有很多麻烦而且会被妈妈问。”

“那咱们就按介意的方法走，我是这么想的……”路行云说出方案，如果钟浅晴同意，那她打算现在就出门实施方案，因为明天她就要回C市了。

“要是不介意呢？”

“和这个方案差不多，但是可以省几百块钱……”

“你去吧，先按‘介意’来，也不差这几百了。”钟浅晴起身下床，从包里翻出那张她们共同账户的银行卡，朝路行云眨了眨眼笑道，“慢慢来，也给粉丝和长辈们适应的时间。”

“好。”路行云拿了银行卡，简单收拾后就出门了。

钟浅晴看着那个着急出门的背影，嘴角上扬长吐一口气。

真好，方案虽算不上完美，但已经是最佳了。

至少，她可以和姐姐一起戴戒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