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是迎财神的日子。在儿时,人们在这天是没法睡懒觉的。爆竹声会伴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响起,清脆而持续,比除夕还要响亮。
既然不让放炮了,那“初五妇女不宜出门”的观念是不是也就摒弃了。路行云对祖宗先辈留下的习俗是抱有敬畏之心的,在安排观影时间时专门查过初五这天的禁忌。只是时过境迁,习俗总是在变。八卦星象暂且不提,流行和风俗不过是大多数人的选择罢了。
不过,钟路两家在这天还是吃了顿饺子。听说南方有的地区初五是吃汤圆,南北差异一直是网络上热议的话题。
“北方人也吃汤圆,不在过节吃罢了;南方人也吃饺子,可能也和过节无关。”说话的是路知远,他和路行云都很喜欢川渝地区的红油水饺,王雪则更喜欢两广地区的水晶虾饺。
“知远说的有道理。”路行云的姥爷用缓慢而低沉的语气表示认同。
此时此刻,钟路两家十几口子人坐在胡同附近某影城的VIP观影厅内,等待电影的开场。老年人眼神不好坐在影厅靠前的位置,中年一代坐在中间,小辈则坐在靠后的位置。
离电影开场还有20分钟,人还没有到齐。前来观影的不止有路行云和钟浅晴的家人,还有她们的几个朋友,比如:周桐、于欣欣,等等。冯羽和赵栩琪是南方人,自然是无法到场的。
“其实我们厂子的糕点最早也是从南方引进过来的。”前排再度传来和蔼的老年声音。钟浅晴的姥姥看向其他三位老人,几位老人心情不错,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清朝光绪年间,一位商人将点心的制作工艺从金陵带到了北方,成就了现在家喻户晓的老字号品牌。”
“这么说,烤鸭也是。”路行云举手发言,逗得现场笑声一片。“天子守国门,明成祖迁都把烤鸭工艺也迁过来了,像……”她说了一个耳熟能详的烤鸭老字号,“就是那时从宫廷流入民间的。直到现在,菜单上还能看见金陵烤鸭的标识。”
“没错。”
有了钟姥姥的肯定,路行云挑挑眉,得意地看向朋友们。钟浅晴扑哧一笑,在空中画了一朵小红花,贴在路行云的胸前。“路姓小朋友抢答正确,获得一朵小红花。”
“谢谢,老……妹儿。”
“哈哈哈,小行,怎么说话带我们东北口音啦。”路行天调侃她。他和叶青雨对路行云和钟浅晴的关系猜的**不离十了,只是看破不说破。
“这两天被你带的呗。我现在说英语都一股碴子味儿,哈喽哇。”
“哈哈哈”,观影厅里笑声连连。
“小然来了。”王雪一边笑一边打了下陈孑的胳膊,看向入口处,“嗯?阳阳也来了。他们怎么在一起?”
路行云顺着王雪的目光看过去,陈然在前,秦阳在后,两人一起走进观影厅。他们先是和前排的老人们一一拜了年,然后坐到中间靠边的位置。
秦阳不是路行云邀请的,而是陈孑邀请的。但秦阳能来,是他和路行云算计好的。路行云告知他观影时间后,他便在初三晚上给陈孑打了电话,说是要在初五下午到胡同给几位老人拜年。没有意外,陈孑邀请了他。至于陈然,他是被姐姐硬拉来的。
“刚刚在门口碰见小然了。”秦阳落座后解释道,“这么多年没见,这家伙一点儿没变,突然蹦出来吓我一跳,小淘气变成了老顽童。”
“阳哥!”陈然笑着打岔,“孩子们都坐在后面呢,给我留点面子。”
“阳阳说的有什么问题吗?”陈孑怼了他一句,“也就是爸去的早,不然七老八十了也得拿个棍子抽你。”
“姐。你不能偏心眼……”话没说完,陈孑瞪了他一眼,他立刻闭嘴了。
35个座位的观影厅随着家人朋友的陆续到场,渐渐被坐满了。影片也随即播放。路行云喜欢做甜点,对糕点制作很感兴趣。但是,她忘了这是一部弘扬美食文化的都市爱情片。
“服了。”看到一半时,她捂着额头,小声嘟囔。“亲个没完没了。”
此话一出,坐在她前面的于欣欣和周桐无声地笑了出来,背部可见明显起伏。她无语地看向旁边的钟浅晴,与以往不同,对方的表情竟也有点尴尬。
今天不该来的。钟浅晴的脸很烫,这和在长辈们面前与别人亲热有什么区别。天,一会儿还有床戏。她不停地搓着手指,咽了几下口水。
当床戏画面出现时,她用双手捂住了脸,将头埋进自己的身体里。这简直就是被公开处刑。路行云也无暇管她,一声不吭地低头玩手机,眼皮都没抬一下。
全场观众里大概只有同为演员的周桐姐姐不会尴尬吧,钟浅晴心想。
影片全长两个小时,结尾彩蛋是男女主举办婚礼时的剪辑碎片。
这是路行云第一次见到钟浅晴穿婚纱。对方身着轻柔似雪的白色婚纱宛如一只冰清玉洁的美丽天鹅,一颦一笑,如天鹅展翅般美好。
“小浅,舅舅什么时候才能在现实生活中看见你穿婚纱呀?”观影厅的灯亮了,陈然第一个站起来看向钟浅晴。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他表现出的那份期待是有几分真心实意在里面的。
“舅舅,别闹。”
“这怎么是闹呢。你马上25岁了,也到年纪了。你那不能透露名字的男朋友呢?他该给你一个说法呀。”
“呃……”
陈然三步两步走到钟浅晴身边,小声嘀咕。“舅舅是过来人。我跟你说啊,男人的话只能听一半。千万别信什么先立业后成家。有了事业后,他是会成家,但就不一定是和你成家了。所以……哎哟……姐、姐。”
陈孑拎着他的后衣领子,给他拽一边去了。“快五十岁的人了,别给我女儿灌输毒鸡汤。”
“阳哥、阳哥救我。”
秦阳走在王雪夫妇的前面,并没有理会陈然。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与众人一起看向姐弟俩,心情却很复杂。
对于陈然来说,老人们慈祥的笑脸和亲朋好友亲切的笑声终有一日会离他而去。对于所有人来说,这样阖家团圆的场面也将越来越少。他暗自叹了一口气,看向不远处的路行云,对方回馈给他一个了然的微笑。
“陈然似乎认为我在追他的姐姐。”晚点的时候,路行云与秦阳约在了某商场地库。周围车来车往,充斥着轮胎因打轮和刹车而摩擦地面的声音。“赵一百认为我要进娱乐圈。你说这俩人怎么合作的,想法都不一样。”
“为了进娱乐圈而去勾搭陈阿姨也不是不可能。”
“嘿,你个小兔崽子,想法比他俩的都邪恶。我看你是职业病犯了。”
“咯咯咯”,路行云笑而不语。半晌过后,她试探性地问道:“陈然舅舅的猜测是对的吧?”
“……”
“哈哈,看来是咯。”她长舒一口气,“我先表态啊,我举双手支持。”
“谁让你表态了。”
“啧,一把年纪了还害羞呢。”
“小行,你知道你的训练计划是我拟的吗?”
“我错了,秦老师。哦不,秦队。”邢小方失踪,秦阳成为了“四人”小组的组长。“其实我支持你追陈阿姨是有私心的。”
“为了小浅?”
“嗯。她需要一个能保护她的爸爸。而且……”路行云的眼眶红了,“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有爸爸的手可以牵,我希望她也有。”
秦阳沉默了,嘴角微微地提了提。一阵安静后,他用力地回复了三个字,“我努力。”
“好啦,说正事吧。”路行云眨了眨眼睛,“你找我不止是为了聊八卦的吧?”
“是的。陈珂不是判刑了么,他的处女作彻底无缘大银幕了。现在,陈珂工作室和赵一百面临巨额违约赔偿。令我没想到的是,赵一百想到了另外一种解决方案。他打算亲自上场,作为导演重新制作这部影片,影片所得收益会按原来的投资比例分给投资人。”
“确实是个好办法。想必那些演员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会给他打个折,重新进组翻拍。这样对谁都好。”
“没错。但是,小行……”秦阳露出一个老谋深算的表情,“重新翻拍意味着新的成本。赵一百是资深导演,演员打折也是私下协商的结果,因为他们不想降低市面上的身价。如此一来,投资成本的水分可就大了。不仅实际制作成本不会提高,陈珂拍摄的内容可能换汤不换药的被嫁接在新电影上,没准还会降低成本。”
“我明白了。您打算怎么做?”
“我知道这些事是因为赵一百找我了。不是所有投资人都接受他提出的方案,所以他想让我出资取代不接受的投资人。一方面用我的钱赔偿给投资人,另一方面许诺给我恰当的收益。”
“同意啊。”
“哈哈,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他一定会让你有收益的,因为那是黑钱。他们会用黑钱创造大量正当收入。”
“聪明。”
“这样一来……”路行云的眼睛亮了,“离他被逮捕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若是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赵一百洗钱,那么就有正当理由查他的收入,“钟强”案指日可破。
“还有个事。冯羽早上联系我说,调查小组秘密控制了去年在广告拍摄现场开车撞小浅的司机。好像是……哦,以醉酒驾驶控制的。”调查小组没有放过任何可能的嫌疑人,他们一直在等待时机以合适的理由控制涉案嫌疑人。这位作案司机在春节期间醉酒开车,被盯着他的人当场抓获。
“太好了!”路行云朝空中挥了一下拳头,差点打在挡风玻璃上。“让他们一个一个的落马吧,最后我们再重拳出击,让赵一百无路可走。”
“冷静点。”秦阳笑了笑,他的徒弟虽然是个女人,但私底下血气方刚的劲儿不亚于他带过的男性徒弟。而且,他有时认为刚柔并济的女性更适合间谍这份工作。毕竟,女人总是会让人低估她们的攻击性,尤其是会伪装的女人。
两人结束聊天时,夜幕已经降临。
“老婆,我回来啦。”路行云前脚进门,马上感到身体一沉。
钟浅晴不知道从哪跳出来了,双手环住她的脖子,仰头看她。“和秦叔叔聊了好久哦。”
“好多事要说。咱们过春节,欧洲那边可不过,正是忙的时候。”
“知道啦。嗯——”
路行云捏了捏那张调皮的脸,低头献上一吻。“我三月份要回一趟欧洲,处理子公司的事。”
钟浅晴“哦”了一声,没有感到意外。路行云之前和她打过招呼,对方在绿卡的审核期,每年要在B国待够一定的时间,时不时的是要回去一趟的。
“小行,我能陪你回去吗?”
“啊?你在组里呢怎么去?”
“三月中旬就杀青了呀,股东大会前我都没有通告。”
“嗯?”
“嘿嘿。”面对路行云质疑的眼神,钟浅晴做贼心虚地笑了笑,“就几个通告嘛,我想往后推推。”
路行云无奈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好好工作。下半年我还要回去,时间会比较久,到时你再陪我。”
“啊——啊——”
“耍无赖也没用。我就回去十多天,跟出差一样。宝贝,听话嘛。”
“不想听话嘛——”
“那就别怪我咯。”路行云将她拦腰抱起,“咱们新仇旧怨一起算。”
“怎么就新仇旧怨了?”
“不听话是新仇,和别人结婚是旧怨。”
“结婚?”
“对,钟浅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和别人穿婚纱了——”
一声“怒吼”,吓得钟浅晴将脑袋缩在了对方的脖颈间。她知道狂风暴雨要来了,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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