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路行云计划的那样,三月中旬她回了一趟欧洲。她的行程很紧张,先是回爱丁堡处理金融资产投资公司的相关事宜。然后,又参加了各子公司的股东大会。最后,她去了一趟湖区国家公园——那座于去年初建造的木屋山庄基本建设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装修和定制家具。
路行云当初选的是一价全包服务,所以她不需要在工地盯着。“年底可以入住。”离开前,负责木屋山庄项目的建筑师自信的给了她一个承诺。
半年在国内,半年在国外。也许,年底就可以让小浅看见这座木屋山庄了。她带着这样的期盼回到国内,只是不巧,到家就收到了冯羽的消息。
“刚回来就又走了?”钟浅晴难以置信地看向路行云。
路行云也没辙。她前脚到家,后脚就被通知去祖国最南方的H岛考试,考试项目是游泳、跳水和野外生存能力。
“南方的工厂出了点问题,你干爸让我去处理一下。”她一边说,一边给路知远发消息通气。
“啊?严重吗?”
“不严重,严重他就亲自去了。我没怎么去过南方的公司,正好去看看。”
有道理。钟浅晴将玄关处的箱子拉到客厅。“那我给你换个行李箱。南方热,你去B国带的这些衣服穿不了。出国的箱子你也别管了,我在家慢慢给你收拾。”
“行,谢谢老婆。”岂止是南方热,北方也够热的。路行云脱掉卫衣,穿上钟浅晴给她准备好的家居服。
“明天几点的飞机?”
“早上七点。”
“那我去送你。”
“歇了吧。”路行云一个仰躺,倒在沙发上,旁边的茶几上放着钟浅晴提前切好的橙子。“你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别送我了。”比起爱丁堡的单人公寓,还是二人小家舒服。她拿起一瓣橙子,下一秒,手里只有橙子皮了。
不送就不送,反正一周就回来了。钟浅晴坐到她身边,给她拽了起来。“别躺着吃,回头弄一身,不好洗。”
“遵旨。”
话是这么说,但路行云没再去拿橙子。她顺势托住钟浅晴的脸颊,噙住那还要碎碎念的唇。
春橙鲜甜多汁,橙肉细腻,入口即化。路行云只吃了一瓣,橙子的香气却弥散在她们的唇齿间。二人的动作也随了这春天的气息,轻咬轻啄,舌尖舔过柔软的唇瓣,如春风拂面般温暖而轻盈。
钟浅晴曾听人说,亲吻属于热恋中的情侣。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会对亲吻失去热情,拥抱、接吻、发生关系就像是为了满足身体**的三个步骤,好似与爱情无关。
路行云却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她不是在想和她发生关系时才亲吻她的。如果有条件,她想随时随刻的亲吻她,就像现在一样。这话虽然听着腻歪,但钟浅晴很受用。
长久以来,路行云就是这么做的。当然,她也一样。
“好了,小行,我还要给你收拾行李呢,再亲就要亲到床上去了。”
“沙发也行。”
“噗。”钟浅晴笑着打了路行云一下,从对方身上爬了起来。“你自己玩会儿,我去收拾了。”路行云坐起身,却被对方无情地推倒。“不许过来添乱。”
“好吧。”她将手耷拉在地上,怏怏地回应道。
……
第二天,钟浅晴起床的时候,路行云已经落地H岛了。
【老婆,我到啦。你是不是还在睡呀,么么哒。】
越来越小孩子了。钟浅晴望着手机上的消息,擦了擦眼边的吃马虎。她给路行云回复了一条起床消息,见手机没动静了,便没有再打扰对方。
路行云不在家的时候,她的午饭通常比较简单。有时会叫轻食外卖,有时会随便做两口。今天她叫了常吃的鸡肉沙拉,没过多久,保安便将外卖给她放到了电梯间的柜子上。
哎,回来一天鞋柜就乱七八糟的了。钟浅晴手里拎着外卖,瞅了一眼地上零七八落的鞋。路行云也是奇怪,每次出门都要换一双鞋,而且会挑来挑去,直到鞋柜里的鞋全都躺在外面。
一百双鞋也不够她穿的。她轻叹一口气,回到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吃完了没什么味道的沙拉。饭后,她将路行云出国带的行李箱打开,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来。
路行云这次只出去十几天,却带了一个大号行李箱,而且里面塞满了东西,满到箱子几乎是在解锁的那一刻自动弹开的。弹开的瞬间,有几个小物件蹦了出来,例如:洗面奶、单个的化妆品,还有一只袜子。很明显,这些东西是在合箱子之前硬塞进去的。钟浅晴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拉开箱内的隔层布,衣物的上面放着她喜欢吃的黄油饼干和无糖小零食。好的心情往往只源于爱人的一个用心举动,一时间,钟浅晴心中的花朵迎着春风盛开了。
她将饼干放到一旁,拿出下方的一个收纳袋。袋子是钟浅晴专门为路行云准备的,用来装小型纪念品,比如:冰箱贴。没有这个袋子前,对方每次回国也会带纪念品,但经常乱塞乱放,导致钟浅晴偶尔会在其他行李箱中发现往年带回国的旧物。
“还是你会收纳,以后我就把冰箱贴什么的都放进这个袋子。你送人也方便。”路行云感谢的话出现在钟浅晴的耳边。钟浅晴经常进组,周围同事流动性较大。路行云买小纪念品的目的就是让她送给剧组的人,心意算不上,但至少能让人感受到钟浅晴的好意。
看似粗枝大叶的性格,心思却很细腻。钟浅晴心里想着路行云,翻了翻装纪念品的袋子,按惯例将一两个好看的冰箱贴据为己有。
接下来,她将箱子里不同种类的物品分别码放。食品和日常用品放一堆,脏衣服放一堆,箱子很快见底。这时,她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本子。
那是一个复古风格的笔记本,深咖色,很厚。
钟浅晴立刻猜到了笔记本的作用,这是路行云在国外用的日记本。从侧边看,半本页数的纸张微微翘起,显然是被用了不少。
内心莫名的躁动,心脏怦怦直跳。
在钟浅晴的生命里,路行云曾消失了一年。即使分手后还有联系,但路行云从未主动联系过她,她也不了解对方那个时间段的生活。对于她来说,2013年10月到2014年12月,是她们爱情空白的一年。
直觉告诉她,日记本里的内容能弥补这个空白,填补那份有关爱情的空白记忆。
要不要看呢?不好吧……可是……她好想了解她啊。
犹豫再三,她翻开了日记本。路行云不是每天都写日记,写的频率要比她少的多。对方只是在有事发生的时候,用写日记表达心情。另外,这本日记似乎只与爱情有关。
她将日记本翻到第一页,日期是2012年8月。那时,路行云刚出国,她们没有分手,所以她没有去读日记的具体内容。她一直向后翻,翻到了2013年8月,也就是一年后。
“2013年8月XX日,小浅获得金鸣奖最佳女主角了。今年她两度封后,真为她感到高兴。”
“我今天去现场看她了,只不过是躲在后排偷偷看的。这感觉可真不怎么样,就好像与她的世界格格不入。我看着她和别人说笑,看着她上台领奖,开心的同时却也感到难过,因为作为姐姐的我并不能站在她的身边,陪她一起庆祝……”
“……于是,我选择离开,但没想到她发现了我,给我发了消息,结果我们又大吵了一架。她真的误会我了,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没想到她和我想的一样——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有她的舞台,我有我的幕后,所以要不要就这样结束这段感情呢?”
看到这里,钟浅晴难掩心中的内疚,眼泪噼里啪啦地落在日记本上,盖住了字里行间原本就有的泪痕,那潦草的笔迹感受到了她的悲伤。
她向后翻,路行云记录了她们吵架又和好的过程,时间来到2013年10月初。
“2013年10月XX日,小浅大概不会原谅我了。”
“这事赖我,可我依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感觉好无力啊,我是频繁打破二人间规则的那个人,没有资格让她相信我。我该怎么办呢?要不要放下过去,重新追求她?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中无数次,但终究是动力不足,我没有信心让她重新相信我。”
“过两天就是小浅的生日了,我画了2013年的我们,并让羊毛作坊的手艺人将其做成了挂毯。画面上,她站在红墙绿瓦间,我站在哥特式建筑下。日月同辉,我们手牵手,微笑看向彼此。创作这幅画时,我想说,我们的爱情很强大,无惧地域和时差。可现实好残酷啊,小浅不会来爱丁堡了,更不想见我。所以,我只好又买了一幅太阳花的油画送给她。那上面没有我,或许她的心情就会好一点。”
“姐姐……”钟浅晴失声痛哭。她能理解路行云当时的心境,因为那时她也很痛苦。这篇日记的页面皱皱巴巴的,路行云大概是哭着写完的,和她现在的情绪一样。
心跳漏了很多拍,她感到异常的难受。甚至,她不敢往后翻了。她不敢看路行云收到退回的求婚戒指时的心情。这感觉就像将刺破对方心脏的刀拔了出来,然后再插到自己的身上。
她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颤抖地向后翻了一页又一页。终于,她找到了那个日期。那是路行云收到戒指的两天后。那天,她确实写日记了,只是内容简短而绝望。
“2013年10月XX日,结束了。”
“整整两天,我终于想明白了,是我做错了一切。我买了去高地的火车票,尼斯湖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也是这枚求婚戒指的最终归宿。”
归宿。
这是什么意思。
小行没能实现当科学家的梦想,求婚戒指也被退了回来……
房间里传来沉闷的一声,日记本掉落在地毯上。钟浅晴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深呼吸了几次,试图找回世界原本的声音。可是,房间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人感到可怕,连哭声都听不见了。
小行、小行把戒指扔了。她仓皇地抹着眼泪,哽咽着再度拿起日记本,不停地向后翻。怎么、怎么没有了呢?不、不可能的,小行不会扔掉戒指的,那是她们爱情的记忆啊。
日记本的中间有明显被撕过的痕迹。钟浅晴焦躁地拎起本子,向下抖搂,没有任何页面掉出来。
“小浅,我这辈子只会买一次钻戒,求一次婚,而你正好是站在我对面的那个人。我们已经许诺终生成为彼此的唯一,那么为另一半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因为,这世间没什么比唯一更宝贵了。”
她忽然想起路行云说过的话。难怪她对求婚一事避而不提……难怪她们和好了,她也不过生日了。她把戒指扔了,和她的梦想一起葬在了尼斯湖里。
是啊,求婚的信物没了,那颗承载她们爱情记忆的钻石沉在了湖底。她怎么求婚?
答案呼之欲出,钟浅晴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至夜幕降临,她想明白了一些事。几近凌晨的时候,她给杜小禾打了一个电话。
“小禾姐,抱歉这么晚打扰你。这两天不忙的话,陪我出去办件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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