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旧友

32 旧友

(蔻燎)

“对啊,那来的几个人都是陌生面孔,没有一个是当地人。年纪看着快要奔三了!”阿归看了一眼陈家院子里的紫藤萝,叶掌随风飘荡,不疾不慢,毫无惊慌。

“这可有意思了。”木哲猛吸一口烟,“看来这陈讯还挺抢手啊。他们的车牌号你记住了吗?”

“天色太暗了没看清,不过那辆车,我仿佛在哪见过……”

阿归敲敲脑袋,想了半天,指尖抖落烟灰,恍然一呼,“我想起来了!操,那辆黑色的车我好像记得莉莉丝坐过,之前我有一次逃课就看见莉莉丝坐着这辆黑车走了,不会吧。”

木哲心下一惊,暗自思忖。

莉莉丝如果和这车的主人认识的话,那莉莉丝今天突然来家访应该是提前安排好的。

她为的是什么,不过是想让自己晚一点去陈家。

木哲把烟按在地上,心里积满了浑浊的气。

他对阿归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他们不会报警,我们暂时是没有危险的。”

阿归双眼很是疑惑,“怪物,如果莉莉丝和这事扯上关系了,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那些人不会报警呢?莉莉丝这么多年留在安衡镇到底要做什么?”

木哲睨他,“我说了你先回去,你今天即便是跟我在这吹一晚上冷风也无济于事。怕什么?就算报警了我也不会牵连你们。相信我,直觉告诉我,那群人不会报警,假如要报警我们还能蹲在这抽烟吗?”

阿归一听觉得有道理,后知后觉地点头,言辞恳切,“怪物,我不怕什么牵连,既然我做了自然就不怕,再说了,我们俩之间还说这些。”

他站起来吸了几口烟,道,“那我先回去了。”

看了看天台处居高临下俯视他们的陈绪风,压低声音道,“这地儿我可真待不了了,这陈绪风一身白衣服跟个鬼似的,真悚人!”

阿归说完跟木哲招呼一声就走了。

木哲抬头扫了眼陈绪风,刚好和他视线相对。

木哲低头盯手机上的时间,快十点了。

起身准备走,陈绪风的声音从天台飘下来,跌跌撞撞,裹挟了冷流。

他冷声道,“木哲,怎么才来就要走?”

“这么大的屋子,我一个人也怕啊,你留下来陪陪我可以吗?”

木哲见陈绪风满身伤痕,悠悠地从天台转角而下,到了楼下,一楼的灯陆续打开,顷刻之间,亮如白昼。

陈绪风的身影被灯光映射得没有那么像鬼魅,反而多了一种缥缈恍惚,如不存在的错觉。

他向木哲招手,手腕处的红淤那样醒目,“站那做什么?怎么,同我说一句话也觉得浪费时间吗?”

“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木哲叹口气,朝外走。

陈绪风的嗓音委屈得可怕,沙哑低迷,“我不过想你陪我说说话——陈讯被你们殴打,半死不活,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如今他被人带走,你们也走了,这楼里还留下什么呢?黑暗,死寂,噩梦,耻辱的记忆,还有一个像鬼魂似的我啊。”

木哲回头,一言不发。

陈绪风朝他微笑,扯痛嘴角的伤,“我自己磨了咖啡,你过来尝尝?”语气极力的讨好。

木哲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今夜的陈绪风很可怜,看着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不知为何内心觉得不安。

木哲真的很痛苦。

明明知道这人阴翳,城府暗设,却又受不了他那死死哀求的凄惨模样。

陈绪风发现木哲动也不动,心里一寒,冷笑道,“现在连近一点同我说话也不愿意了。”

他说,“那就这样说吧。”

他站在一楼的门前,逆着光,木哲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觉得模糊一片,罩了黑雾。

陈绪风的言辞依旧冰冷,带着一种讽刺的兴奋,“从昨夜起,这一天一夜,是我最舒服的一段时间,昨夜你出现了,带上一群人把陈讯打得血肉模糊,他本就面目可憎,使人作呕,被打之后更是惨不忍睹,无法直视。昨夜真是快活极了!哈哈哈!我真的很高兴!虽然……虽然……”

说到这,他脸上含了诡异的一丝羞赧。

“虽然你是因为你父亲才对他这样动手,但是,你知道吗?我还是很高兴的。陈讯被打得,哈哈哈!他的肉啊——像一坨烂泥!血流了一地,我亲自把所有的血迹一点点擦干,真是有意思。他一晚上都在痛苦的惨叫哀嚎,像地狱的恶鬼。”

“可是我不怕,因为有人陪着我,哈哈哈哈!你体会不了的,这个人就算被你们活活打死,对我来说都是有利而无一弊!我诅咒他快点死!他好像能感觉到,不过他能怎样呢?他已经残废了,哈哈哈哈。”

木哲头疼,陈绪风的话听多了容易自闭。

“小时候太小,以为来到了这个美丽又僻远的小镇,我将会拥有温暖快乐的家庭和未来……但,在这里的第一夜,不,在这栋房子里的第一夜……太可怕了。”

陈绪风眸子猩红,泛起水雾,“我当时太小了,不敢说出去,怕他杀了我,这地方也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我也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更不敢说出这种荒唐的事。后来我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能怎么办呢?我把我的自尊看得比命重要!谁都不可以知道这些事!谁都不可以!除了你!木哲……这些话我对其他人绝口不提,羞-耻到自杀过几次,这种日子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说,“木哲,假如你七年前这样帮助我,或者不是这样的手段,我都好高兴。”

他又说,“我生日那天,你连一句‘生日快乐’都不给我。”

他还说,“你知道吗?你打我打得真的好狠啊,我的右眼看不清东西了,像泪水蒙了眼睛。就算如此,我居然还对你抱有一丝念想,真是可笑。”

木哲在夜色里,冷风呼呼地吹,吹得他浑身难受,头疼欲裂。

陈绪风逆着白炽灯那冷溶溶的光,所有的表情都隐匿在一片污浊里。

木哲良久才缓缓开口,“陈绪风,既然痛苦就离开吧。安衡镇之外的世界很大,你可以去找你的父母,远远的,趁现在逃跑。如果需要钱,我会想办法给你。”

陈绪风眸子一颤,身体却岿然不动,战栗道,“是吗?安衡镇外我能去哪?我已经没有逃跑的力气了。外面的世界陌生得更让我窒息,我是不配见到光亮的鬼……”

木哲叹了口气,垂下头,一双黑眸凝着地面冷硬的水泥,“我现在也不能离开,虽然,我很想离开。”

他说完,头也不回走出大门,转身隐入浓黑的夜色。

陈绪风见木哲的背影愈来愈遥远,那只模糊的右眼疼痛难忍,一瞬间,一滴热泪从右眼滑落,刺辣的疼。

风吹来,冷得他直抖。

木哲出了陈家大门,走了几步,便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一念头闪过,这辆车在等他。

果然,不过一会,车上下来一位中年男人,笔直的高级黑西装,使他几近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

高大的身影披了昏黄的灯光。

缓缓摘掉脸上的墨镜,一位稳重自持的俊逸男子朝木哲微笑。

鼻梁高挺,五官深邃,嘴角上扬。

左眼漆黑,右眼幽绿,一张脸的轮廓和骨相无不透露着他是混血的特点。

“我叫成墨。”

男子的声调磁性而低哑,向木哲伸出一只手,“寒问暖,小寒先生的昔日旧友。”

……

雍沉今日醒得早。

草草洗漱一番,擦去脸上的水,拽起书包扛在肩上,就关门要走。

天阴黯黯的,郁郁寡欢,仿佛要哭的前奏。

雍沉想了想,退回屋子拿一把伞塞进书包。

红木雕花长门被他轻轻一带,就阖上了。

雍沉和雍艺上学不怎么同路,雍艺赖床的脾气比谁都厉害,况且雍沉嫌弃她做事慢慢腾腾,刷个牙要十分钟,梳个喇叭花又要上十几分钟,雍沉等过几回就极其反抗的不等了。

再者,雍沉现在几乎日日和木哲同去同归,就更加顾不上雍艺啥时候出门上学。

小学和高中的学校路径相反,雍沉不等雍艺上学也顺理成章。

更何况,雍沉还看见过几次门口站了一小男孩,探头探脑朝里张望,似乎在等雍艺出门。

这让雍沉有一种妹妹被臭小子盯上的感觉,不免也要皱起眉毛。

想到此处,就打算跟木哲唠叨几句。

推开红木大门,一阵凉风习习,早晨的清风格外冻人。

雍沉冷战了两下,嘴里下意识道,“我那妹子现在就有臭小子等她上学,小小年纪……”

话音方落,定睛一看,大门外空空如也。

极目远眺,眸光所及只有远处霭霭的青山,潆了氤氲的雾。

本该出现的身穿蓝白校服,耳后夹一根黑杆香烟,短短的黑色寸头,身形高大的人,居然不在门外。

雍沉的话一时之间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好吞下去。

木哲,今天早上头一回失言了。

雍沉也没多想,以为木哲生气了,自己昨夜不辞而别,趁着夜色偷偷溜走。

转念一想,木哲并不是这种小气的人。

心里忐忑不安,郁积着一口气。

也不知自己为什么有气,木哲没有出现在门外,雍沉的失落和难过不言而喻。

他不愿意承认,全当自己解脱了。

没有一个天天同人打来打去,脾气暴躁,行为霸道的人跟着自己,控制自己这不能去,那不能去。

他应该感到轻松的,为什么反而失望大过解脱。

临路瞧着早餐店,雍沉记起之前木哲带他去吃“好老婆”米线,给他买了各式各样的零食,那是木哲第一次要求他一整天如影随形地待在一块。

已经很久之前了。

雍沉随便买了一杯热豆浆,加了很多糖。

今天早上食欲不振,只想喝点热热的甜甜的,然而加了全糖的豆浆却饮之如水,寡淡无味。

手机一震,雍沉惊喜地掏出来一看。

是一串陌生号码。

号码不是安衡镇的,是外地的,发了一段信息过来。

“沉沉,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你期不期待?”

雍沉觉得奇怪,这号码十分陌生,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他有点懵,好奇的打过去却无人接听。

一大早的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进了望中,雍沉一入教室门就情不自禁扫一眼木哲的座位,座位上空空如也。

诧异之余,就有股蓬勃的火气。

[紫心][粉心][粉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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