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跑

程修不发一言,定睛等着她的下文。

“其实我……”

“公子大事不好了,夫人在前厅见客的时候晕倒了!”迟兮语鼓起勇气,打算将话全盘托出,却被匆匆跑进来传话的小厮打断。

程修猛的起身,衣袖将搭在碗边的筷子扫落在地,迟兮语闻声也朝小厮看过去。

“怎么回事?”程修问。

“小的也不知,您快去看看吧,这会儿郎中想必也到了。”小厮满头是汗也顾不得擦拭。

程修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奔了出去,迟兮语紧随其后。

好在罗桐只是是短暂的眩晕,这会儿已经醒了,歪倒在榻上由郎中把脉,脸色不是很好,一丝血色也无。

程修进了门见郎中在便止了步静立一旁,迟兮语也乖巧的闪到一侧,尽量离程修远些。

稍许,郎中把过脉便说了一些让好生休养的话再无其他。

程修亲自从郎中出来,迟兮语顺便听了一耳朵,却听见程修又问,是否夫人情况不好。

只听郎中说:“不瞒公子说,夫人这是旧疾,原本调理些日子就能好,可是所服药材中一直少了一味,所以病情这才一直反复。”

“郎中所言极是,那味七斛星草,原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奈何臻州以北这两年境况不好,这东西也忽然变得千金难求了。”

程修一顿,愁上心头。

迟兮语在一旁听着,手指抠着窗棂若有所思,程修说的不错,臻州什么情况她比谁都清楚,闹灾不说,往北走边界还在打仗,七斛星草原本就是盛长在边境之地,眼下狼烟四起,随着价格水涨船高,零星的也被采光了,早就没什么途径能弄到了。

凭着将军府这般尊贵,将军夫人却用不上这东西,可见有多难。

郎中走后,程修回头看了迟兮语一眼,二人对视,迟兮语眨巴了两下眼睛,表情有些不自然。

从程修的眼神中看不出情绪,嘴唇像平常那样紧紧抿着一言未发,没多久便离开了。

罗桐服药后便睡下了,迟兮语自行回了寒松院。

院中黄花开得正好,迟兮语立在花丛前,脚尖儿踢着地上的软土,心情沉重的如同栓了个秤砣。

轻叹了口气,随之蹲下,见四下无人对着黄花自言自语,“你说我该怎么办啊,眼下真是有多少张嘴都说不清了,那个程修,分明就知道我是个假的,每每说话都奇奇怪怪的,我迟早要被他吓死……要不然我现在去找他说清楚好不好!”

“你要说什么?”程修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冷不防出声,将迟兮语吓得半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迟兮语忙起身,慌乱的转过身来,发现程修离她不过一指长的距离,两个人几乎面贴面,迟兮语低呼一声,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身后花枝刮在她的腿上,疼得她发出“嘶”的一声。

“你怎么突然出现,不声不响的。”

迟兮语心如打鼓,对他突然出现有些不满。

“这是我的家,我去哪里还非要敲锣打鼓不成?”程修说话明显有些抬杠的意味,“你方才在这里自言自语些什么,我好像隐约听见你叫我的名字?”

“我是有话要对你说,其实我……”迟兮语不敢看程修的眼睛,只将眼帘垂下盯着自己脚尖儿。

“你不必说了,”程修双手背在身后,显得身形更加修长,“现在母亲身子不好,少让她操心些才是,你且在这里安心住下,一切过些日子再说。”

“啊?”迟兮语抬头,对上程修的眼,像一汪湖水,虽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

“你这些日子,安分一些,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老老实实也便罢了,若是胆敢放肆……”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迟兮语已经分明听出是警告的意味。

迟兮语不自觉咽了口口水,他多虑了,除非她不想活了,否则是不敢惹他的。

可是这一番话她听得实则有些云里雾里,也不敢和他多废话,只同个鹌鹑一样乖巧无害静听差遣。

***

回了房间,迟兮语双手托腮回想着程修的一番话,见着杜鹃端茶进来,这才朝她打听,“你们公子一直都是这样吗?”

杜鹃将茶放下,抬头看她,有些不明,“姑娘怎么这样问?”

“我是说,他一直都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吗?”

迟兮语回忆起,唯有这个词语堪堪与之匹配。

“公子阴阳怪气?”杜鹃摇摇头,“好像没有啊,公子一直以来人都很好的,从来不苛责下人,就是不爱说话。”

“我可一点儿都感觉不出来他的好……”迟兮语将下巴杵在桌子上,手指摩挲茶盏盖子,也不觉得烫。

“您过阵子就知道公子的为人了,公子可是京城中高门贵女眼中的良配,模样好,家世好,文武双全,人品贵重,多少媒人都踏破门槛!”说起他,连杜鹃也眉飞色舞起来。

“既然如此,为何他现在还孑然一身?”

迟兮语此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儿含在嘴里,想说是不是他狂妄自大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

“公子原本是定了亲的,”杜鹃一顿,“不过在半年前,公子得了天花,险些丧命,与他定亲的小姐以为他挺不过来,便顺势将亲退了,他们二人原先也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夫人本就身子不好,这下子两件事赶在一起,夫人也跟着大病一场,从此身子就一直不好。”

“原来如此……可惜了夫人。”

想到此,迟兮语心口便发堵,夫人是个何其温柔的人,对故友之女也这般关怀,即便她是个假的。

迟兮语双手手掌一拍桌面,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阵晶亮。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杜鹃问道。

“没什么,来府里这两天,我还哪儿都没去过,我想出去转转。”

“那我陪姑娘一起。”

“不,”迟兮语忙拒道,“我自己就行了,我习惯自己一个人上街……”

***

是夜,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中叫的欢实,寒松院已经掌了灯,杜鹃焦急的在院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的朝外张望。

程修偶然朝书房的窗外看去,远处灯光昏暗,隐约只见个女子身形一来一回,半分也不消停,程修以为是那位迟姑娘,不知为何,莫名心头有些自己也难以察觉的轻喜,于是出了门去,高声朝那边问道:“是谁在那里?”

杜鹃闻言一顿,忙提了裙碎步过去,来到书房灯下微微福身,“奴婢叨扰公子了。”

看清来人,程修心头的那点小轻喜忽然全无,“这么晚了,你为何在院中徘徊?”

“奴婢该死,白天念遥姑娘说出街去转转,可是现在人也没回来。”杜鹃双手交握紧紧扣在肚子前,六神无主。

“出街?”程修轻言,脑海里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丫头心虚跑了,随即冷笑一声。

这一声冷笑让不明就里的杜鹃心里更慌了,不管怎么说,姑娘自己出去便是她这个做奴婢的失职,若是没事还好,若是出了什么事,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里外可都找过了?”程修目光移到远处那片黑暗中问。

“找了,府里上下都找过了,可是都说没见过姑娘,”杜鹃心急如焚,大着胆子又提议,“公子,若不然奴婢叫上些人上外面找找吧!”

程修沉默片刻,心里此时已经认定她是心虚跑了,想着找也是白找。

但斟酌稍许,还是点头,“你且带着人出去找找吧。”

杜鹃得令,一路小跑去前院找人去了。

程修转身回书房,抄起方才看了一半的书,可是这会儿却是半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真跑了?”

程修伸出食指挠了挠下巴。

“不至于吧,胆子这样小?”

程修自言自语,最后干脆将书重新扣在桌案上,转头看向窗外,院子里空荡荡的,唯有昏黄的灯影随风摆动,再瞧院中黄花,白天时候,那个娇小的人儿明明还蹲在那里自言自语。

不知独自在书房坐了多久,久到他已经确信她真的是跑了的时候,阿末从院外匆匆进来,一只脚才踏入书房便道:“公子,那姑娘回来了,不过好像和谁打架了似得,一身狼狈。”

“回来了?”程修身子前倾,颇为意外,随即想到方才阿末的形容,忙起身朝书房外走去。

才到院中,正好碰见从外面拐进来的迟兮语。

二人在灯下碰面,彼此皆是一怔,程修上下打量她,见她衣衫有几处破口,脸上脏兮兮的,头顶发间还夹着几条干草,这模样倒是让程修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也是这样狼狈不堪。

“你做什么去了?”程修拧着眉头问道。

迟兮语这次没有怕他,反倒是露出一丝皎洁的笑,温柔的像天边朦胧的月牙似得,将手举到他面前,“这个给你,我在山上寻了一整天,还好没有白费功夫。”

程修低头看去,她手中紧握的是一小把草药,那草药他认得,正是眼下有钱都买不到的七斛星草。

“你今天就是出去找它了?”程修接过她手中的草药,眼中透着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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