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酒醉红颜

谢云悠八岁就混迹军营,身边来来去去多是男子,习惯了以兄弟身份相处,因此对男女之情也就一直停留在闲暇看了些话本子的认知上。

萧轻远话一出口,已隐隐有些后悔,但是若不问,他又有些不甘。

他背身走到树下,凝望着摇曳的叶影,淡淡道:“他这些时日与你走的近,以他的智谋,应早发觉你是女儿之身,你觉得他只是单纯想和你当好兄弟吗?”

被他这一句话惊的,“咕嘟”谢云悠猛吞了一大口口水。

紧接着想起白天雪姑的话和表情,不会她看出了什么,难道白洵真对自己存了其他心思,不会吧?自己都算不得是个正常的女人,若是真的,他有病吧?

她神色变幻不定,轻咬了咬薄唇,落在萧轻远的眼中,不觉一叹,果然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丫头。

“罢了,你别多想了,早些睡吧。”说完,萧轻远翩然离去。

留下她抓耳挠腮,几乎一夜翻来覆去,压根没睡着。

后两日,白洵的事像块大石头一样压在心上,她憋着口气,连着给学子们补了不少课,累瘫了一众人。

终于,第三日一早,皇长子派来一架马车接走了她,学子们无不喜极而泣。

沉晔自十六岁成年后依制离宫建府,王府外观规制宏大,朱漆门扇上排列着纵九横七门钉,门前矗立的石狮足有两人多高。

她咋舌,但想到皇长子是玄帝的独子,未来的天子,也就没那么惊讶了。

一路走过头宫门、二宫门、正殿,穿过嘉祐堂,眼瞅着快到沉晔议事的西堇斋,忽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朝自己飞奔而来。

听说师傅来了,珞霖一气跑了来,猛的停在了谢云悠跟前,仰着头,粉嫩小脸跑的通红,挺秀鼻尖渗出一层细汗,乌黑的眸子里闪着惊喜崇敬的亮光。

时隔多日,谢云悠已经不太记得自己之前收下的小徒弟长相,但光看着后头赶来呼啦啦一大群侍卫,和他这身贵气的打扮,就知道来的是皇长孙。

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强扯一抹笑,朝他行了一礼道:“见过小殿下。”

珞霖回了个礼,关切道:“见过师傅,霖儿听父王说师傅你被爹爹打了,还疼吗?”

谢云悠生平头一遭那么窘迫,张了张嘴竟然回不了话,想她堂堂少将军、太常学学士,面子里子今天都丢光了。

好你个沉晔,和孩子说那么多干嘛呢。哼,不但人阴险,还碎嘴。

趁赶来的宫人为珞霖擦汗的机会,她本想夺路而逃,不料珞霖一个上前,居然拉了她的手,晃了晃道:“师傅,是父王让我来迎你,你陪我蹴鞠吧。”

谢云悠颇感无奈,只能任他牵着走,暗暗想着待会就应付应付,然后找了沉晔要了地契,以后打死也不来了。

到了被亭台楼阁包围着的一处空草地,珞霖接过侍从递来的鞠球,笑弯了眼,恭恭敬敬的亲手捧给了谢云悠。

她拿过往上一抛,鞠球落在她的右手,下一瞬,她微微一仰,鞠球一路从右手臂经过她胸前滚到了左手臂,最后到了左手中。

珞霖发出哇的一声惊叹,拍手又笑又跳。

这孩子真单纯,不像他爹,谢云悠转眼就把适才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说了声:“还有呢?”

她一会鹞子翻身,一会倒挂金钩,看的珞霖一瞬不瞬,等她一停下来,就拉了她道:“师傅,师傅,你教我吧。”

谢云悠打量了他的身量,又捏捏他的胳膊,摇头道:“我们学任何东西都得循序渐进,你看吃饭,也得一口一口吃不是。”

“那请师傅严厉教导霖儿吧。”珞霖一挺胸脯道。

你是皇长孙,若是像对操练士兵,不对,操练学子那样训练你,岂不是不要脑袋了,谢云悠眼珠子转转,故意板着脸道:“这是肯定的。”

宫人们一阵紧张,生怕她真使出什么厉害手段,哪成想她带着珞霖和一众人玩起了抛球接球的游戏来。

夹杂着小儿、宫人的嬉笑声飘荡在整个草地上空,飘到了高处的一个亭子里,沉晔举目望去,沉定俊美的面容缓缓绽出个微笑。

本还有些担心,但看来她甚投霖儿的眼缘。

霖儿是他一手带大,但自小没了娘亲,呵护得过于仔细,性子偏于内向柔软,除了熟识的,他几乎不喜欢接触外人,对此他头疼过,努力过,收效不大。

陪了他多年的随侍泽澜感叹道:“小的许久未见小殿下那么开心了。”

沉晔颔首:“是啊。对了,待会你让人送些点心去,霖儿和谢学士都爱吃。”

虽然他只见过谢云悠几面,但那日霖儿当众挑了她做老师,她的所有信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从内廷呈到了自己的案头。

玩了小半个时辰,谢云悠牵了珞霖的手爬了台阶,到了亭子里,沉晔早已离去,独留了泽澜朝他们一拱手,道:“小殿下、谢学士,殿下备了点心和茶水,请慢用。”

谢云悠也不客气,和珞霖拿了热帕子擦擦手,同时先喝了口水,然后挑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小口,同样一脸享受的眯起眼。

两人步调出奇一致,连笑起来的神态都很像,看呆了在场所有人。

珞霖格外开心,不知不觉话也多了起来:“师傅,和你学蹴鞠比起和父王玩可有意思多了。”

谢云悠把剩下的点心全送进嘴里,拍拍手,咽下去道:“你父王也会玩蹴鞠?”

珞霖眸光闪闪,道:“是啊,不过他和侍从们玩,大家都让着他。”

看多了臣下刻意的退让,因此他才选了谢云悠当师傅,今天他越发觉得自己选对了。

忽然,一个侍从匆匆奔来,朝他们拱手道:“小殿下,小侯爷正与殿下商议政务,听说谢学士在您这儿,特来请学士移步往西堇斋一叙。”

谢云悠一听,顿时心停跳了一拍。

他来了,去不去,见不见,有什么好见的,万一,真是那样,哎呀,会不会我多想了。

想着想着,她整张脸都快挤到了一块。

西堇斋里,白洵等的心急,虽还在议事,却不时看看门口,沉晔看在眼里,戏谑道:“本王先前在蹴鞠场上还以为你俩是对头,可在大堂上看起来又像是两兄弟。”

“她不是我兄弟。”左等右等不来,白洵噌的起来道:“殿下,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告辞。”

沉晔早习惯了他散漫的行事,虽说是在他跟前行走,除了棘手的事交给他,更多是每天来点个到,挥挥手,白洵拔腿就走。

当他风风火火赶到亭子里,只见到了还在吃点心的珞霖,一问才知,谢云在他来前便急匆匆走了。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谢云悠探头看看后面,见没人追上来,不觉有些怅然若失。

她说不清自己的心情,照着以往的脾气她早揪着白洵领子问他到底有没有当自己是兄弟,但她又怕从他口中听到一些浑话,届时怎么办。

在没搞明白该怎么做前,她决定还是先避避他。

想了想,半路她就下了马车,一路晃到了醉仙居,要了个包厢,点了一众好酒,静等着。

太阳渐渐西沉,虎子带了虎贲营几个兄弟最先到了,没一会,慕容纯、颜侑、莫言和其他几个学子也到了。

谢云悠早就喝上了,来一个给坛酒,来两个给两坛,开怀道:“上回宫宴没喝够,今天咱们接着喝,不醉无归。”

众人因着大盛银庄的事混了个脸熟,喝着酒更是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学子们初始还推杯换盏,后来索性也学了虎贲营抱了个坛子喝。

酒菜源源不断送进来,谢云悠酒量甚好,一会谢虎子他们,一会敬学子们,不多时脚下就堆了不少酒坛子。

一坛酒下肚,莫言话也多了起来:“谢,谢学士,你这两天,是不是有心事?”说完居然呜咽起来:“操练得我们好苦啊,爬都爬不起来。”

一旁颜侑心有戚戚,抱了他边哭边安慰道:“不哭啊,不哭。”

谢云悠嘴角抽搐,只听虎子打了个嗝,一拍桌案道:“这算啥,想当年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少,少将军为了奇袭敌军,带着我们穿沙海那才叫一个狠。”

“沙海?”慕容纯摇摇晃晃站起身,一屁股坐到他身旁,醉眼朦胧道:“沙海我在书里看过,有首诗是这样,秋风大梁城,沙海浩漫漫。临坪一以叹,哀壑多危湍。据说全是沙子,没有水,很是危险。”

虎子回想起还心有余悸,抱了酒坛猛灌了几大口道:“进去那的人都是九死一生,连少将军都陷进沙坑,差点出不来,那一趟我们在里面走了三天三夜,衣服都快扒光了,还是热的不行,水喝光了,都快喝尿了。”

颜侑和莫言忘了哭,搂靠在一起听的甚是认真。

谢云悠仰头灌了一大口,接道:“虎子那会拉着我的手也和你们一样哭了,说自个没娶媳妇,都没留个后,下去见了老娘没法交代。”

“哈哈哈哈。”大伙笑了起来,颜侑好奇问道:“那出来后虎子大哥娶媳妇了吗?”

虎子憨笑着摇摇头,谢云悠沉沉道:“我几次说要让人给他说亲,他都说自己是把脑袋系在裤腰上的,不知道哪天就走了,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

闻言,众人心生敬意,纷纷嚷着要敬他酒。

虎子咕嘟咕嘟喝完,拿手背一抹嘴道:“别说我,少将军不也是吗?京里多少姑娘想嫁给您,都能从城门口排到您家门口,您不是也没娶吗?”

谢云悠笑了笑,她这生注定了马革裹尸,别说娶,嫁人更是不可能的。

待他们三三两两走了,谢云悠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店家也不敢赶人,留了个小厮照应着。

外间更鼓声声,小厮打着瞌睡,谢云悠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了出去。

回家还是回太常学,她迷惘的看了又看,竟然不知道选哪条路走。

“想去哪,我送你,小云。”白洵忽然出现在她身后,闻到浓郁扑鼻的酒气忍不住皱皱眉。

谢云悠骤然转身,一个踉跄被他扶了住,凑近仔细瞧瞧,呵呵笑道:“怎么是你?躲都躲不掉。唉。”

果然,白洵一挑眉,磨磨牙,笑的一脸和煦,哄道:“小云为什么躲我啊?”

谢云悠醉眼朦胧,抬手捏捏他的脸道:“你明明生气了,笑的好假,呵呵,你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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