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并未同意封言说的逃出去，她依旧雷打不动地做家务、带孩子，弟弟嘉兴和她越来越亲，相比年纪大代沟也宽得可怕的奶奶，以及暴力酗酒的父亲，嘉兴明显更喜欢妈妈。

女人自从能离开牛棚后，就和男人睡在了一起。她成了家里的贤妻良母，唯独对封言冷漠。

封言想不明白，娟儿也是她女儿啊，为什么不对娟儿好一点，难道女人真的被同化了吗？

不管女人怎么想，反正封言一直在寻找出去的办法。

她在学校里表现良好，学习不再拔尖，该学学，平日里尽量不去抢嘉兴的风头，免得回家没饭吃。比起嘉兴有大学生妈妈的辅导，封言全靠自己学，好多基础的知识她早忘差不多了，现在得重新学，好在这些东西不难理解，封言在学校里除了学习就是跑老师面前去刷好感。

学校老师的家底都快被她挖穿了，乡镇小学的师资非常贫瘠，一所小学六个年级，每个年级只有三个班，每个班也就四十人左右，全校老师只有十二人，十二人每人都身兼数科，有的同时教好几个班，跨年级教不同科目都是常有的事。

十二名老师里，只有两人是外地来的，其余都是本地人。

而这两名外地老师，只有一个人是来自市区，而非其他乡镇。

这个人恰好也就是来家访劝封言读书的老师，名叫卫青，卫老师是教英语的，全校只有她一个人会教英语，故所有班的英语课都是她来上。

好在，师资力量薄弱的小学，只有上了四年级才有英语课，卫老师的压力也不算太大。

况且，这里的小学毕业考试也并不需要考英语，英语课并非天天都有。

卫老师人很好，教学很严格，但封言的英语比起普通乡镇的孩子来说好太多了，卫老师对封言格外看好。

封言几次想开口向卫老师求助，但都害怕牵连无辜的人，因为女孩曾告诉过封言，牛棚里的女人曾偷用过镇上的公用电话报警，最后还是被送回来了。

封言怕牵连无辜的卫老师，几次三番都只能作罢，最多找卫老师打听一下市里的情况，比如当地有没有什么厉害的报社啊，专门揭露各种黑暗产业的。

结果很不理想，卫老师并不怎么关注这些事。没办法，封言只能转而尽力表现乖巧懂事，成绩优异，希望能早点离开这里，等她跑远了再想办法救女人。

然而，这个愿望最终还是泡汤了。因为，封言根本逃不出这里。

义务教育止步高中，封言成绩再好，家里也不打算供她读高中，高中得去县城，一学年要两千学费，家里出得起也不会给她出。

不仅不给她读书的机会，她的中考成绩再好，仅次于弟弟嘉兴，家里明明可以出两个被市重点高中申请最高额奖学金录取的孩子，但也不允许封言去读。

只因为，家里已经给封言安排好了去处。年仅十五的她，要被嫁给年近三十的男人，换取三万块钱彩礼。

虽然扯不了证，但乡下人不在乎这点，等先结了婚，生了孩子，到了年纪再扯证都行，反正得先拿彩礼后结婚，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封言没想到，她在这里，连上学逃出去的机会都没了。

几年的时光不知怎的，在她感知里好像只过去短短几个月，但这几个月对她来说已经是极度的煎熬了，现在不仅没给自己逃出去，楚池婞梦里的女人她也没救出去。

封言不忍了，挨了几年的打骂，结果还要卖她，这群龟孙给她等着，她今晚就买老鼠药！

身无分文的封言，从爷奶的藏钱罐里偷了二十块，来到镇上买药。

第一次害人，封言没有经验，拿钱的手都在发抖，整个人也非常紧张。

老鼠药在镇上一家农产品店买，平常家畜生病看病也在这儿买药，啥都有，老鼠药、蟑螂药更是常见。

老板是村里乡亲，见到封言，皱眉道：“娟儿你咋来了？明儿个你们家给嘉兴办酒，你不在家帮忙，跑我店来干啥？”

封言没书读，嘉兴却因为考进了市重点高中，受到全村人的追捧，家里还要打肿脸充胖子给他办“升学宴”，顺便收点礼金回来。

封言尴尬地笑：“那不是这几天家里摆的肉菜太多了，闹耗子，我爷让我来买药耗子的，不然怕一晚上过去，第二天的肉菜全给耗子吃了。”

老板不疑有他，给拿了一小袋老鼠药，封言接过一看，好像是毒性非常强的老鼠药，据说一小包能药死几十人，而且毒性会在体内残留，老鼠吃了被毒死，其他动物吃了被毒死的老鼠也会中毒，药物残留在土壤里，几年后种出来的作物也有毒。

封言揣着药回了家，刚回家就挨骂，奶奶叫她去灶台帮忙，明天有很多人要来家里吃席。

封言在灶台帮忙，按理来说她有无数次放药的机会，但她却下不了手。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如何下得了手去杀人。

更不用说，这一锅的菜，放下去之后，可不止毒死一家人，来吃席的客人也得死。

而那些客人里，竟然还包括了教过她的老师，卫老师也在其中。

封言打算等升学宴过了，只剩她们一家人的时候再动手。可是，这样也避免不了女孩的妈妈误食，除非她提前告诉妈妈，让妈妈不要吃下了药的饭菜。

可是，妈妈知道后，不会告发她吗？

封言夜里辗转反侧，始终想不到两全的办法。

终于，她有天趁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找到妈妈，拿出自己买的药：“妈，我能药死她们，毒死她们后，我们逃出这里好不好？”

这是封言第一次挨妈妈的打，那一巴掌打在脸上，似乎是用尽了全力，打得封言脸上不止有火辣辣的痛感，还有无法言说的愤怒。为什么不跟她一起逃走？明明这里是火坑，这里的人都是罪犯，都是恶人，为什么不和她一起杀了这些人？

封言的思维太直了，她从未想过，自己是女人的女儿不错，嘉兴也是女人的男儿。她不曾想过，万一女人真的爱嘉兴胜过爱她，她此举便是妥妥的送上门去挨打。

好在，这天后，女人并未告诉家里人封言想下药的事，只是每次看见封言，眼神都带着警告和防备。

封言似乎放弃了，逃有什么用，楚池婞梦里的女人自己都不想逃，她逃了有啥用。

不对，她逃了有用的，至少娟儿可以离开这里。女人不想走，那就不管她了，封言还想帮娟儿，娟儿是无辜的，娟儿自己吃不饱还给女人偷藏馒头，娟儿凭什么要被困在这里。

封言想，自己要是娟儿的妈妈，才不会忍心放任女儿被这家人如此蹉跎。

当封言放弃了救女人后，她只想帮娟儿逃跑，那下药就没必要了。因为一旦下药，就算药死了这家人又有什么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娟儿也逃不过刑罚。

封言自己倒是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承受恶果的却是娟儿，她实在下不去手。

克服了内心对害人的犹豫，封言又找到了努力的目标，那就是帮娟儿逃离。

目前家里已经给娟儿说了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男人不需要老婆有文凭，他只想要给能和他睡觉、生孩子、过日子的机器。

这具身体的年纪也太小，只有十五岁，连身份证都没办，封言想跑，跑了之后住哪里、吃什么是更大的问题，她全身上下的钱只有十几块，买药剩下的，而且是偷来的。

事后爷爷到处骂人，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封言偷钱，封言挨了顿打，钱也被搜刮走了。

好在，药被封言藏在了牛棚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全家人都不会去打扫的角落。

爷爷只当她是偷了钱去买吃的，打骂了一顿后，也没管封言了。要是知道封言是去买药了，全家人估计得先把她打死，以除后患。

也是这时，封言才明白，下药哪有那么容易，她动手了，能不能摆脱这家人另说，就说法律这关她就过不去。

若是封言自己的人生，她或许还能豁得出去，可这是娟儿的人生，她这么做确实冲动了，女人那一巴掌还是打得太轻了。

求助无门的封言，最后把希望放在了老师身上，在毕业前，她装过可怜卖过惨，最终只有外地的卫老师心疼她。

终于，在暑假过一半，那个三十岁的老男人马上要来家里抓人前，卫老师来电话了！

卫老师告诉封言，市一中听说了她的成绩和事迹，想给她一个机会，如果她能在开学前的自主招生考试中名列前茅，不仅给她免除学费，每年只要成绩排名在全省前一千，就还有奖学金拿。

家里人知道封言上学不要钱还能赚钱，想必也能再养她几年，等读完高中再把她卖了。

其实，封言的成绩在全校排名第二，看起来很好看，放眼全市，却只能算优异，顶尖都算不上。

但其实她是有故意压分的操作，因为怕考得比嘉兴好，回家又挨打。

市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至少理科是这样的。恰巧封言在自己的世界也是理科生，初中知识忘归忘，但学习起来却比同龄人更快。

果然，家里人听说若是考进了，每年不仅不用出学费，还有八千块的奖学金能拿，瞬间把嫁人的事抛之脑后。

毕竟嫁了人才三万块彩礼，要是不嫁人，高中三年就能拿回家两万多，更别提三年后封言也才十八岁，还能接着卖好价钱。

虽然被当货物一样论价钱令封言不爽，但好在能继续读书，不用嫁给老男人，她总算是松了口气，顺利通过市一中的自主考之后，又偷了爷爷二十块钱，买了水果送给卫老师。

爷爷：不是，怎么总是我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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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