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朝愁着脸去到香缘阁,见王翼这会儿正在给钱嬷嬷把脉,她便上前询问情况,得知钱嬷嬷状态好了不少,只是还有些咳嗽罢了。
但芍药的脚还肿着,得再养上一段时间。
王翼知道孙梓人登门的事,看到花朝朝眼里有愁光,猜测他们有事需要商议,他便没做过多的逗留,嘱咐两位病人几句之后就走了。
钱嬷嬷陪着花朝朝长大,对她的脾性再是了解不过,眼下显然是遇到事了。
她拉着花朝朝的手道:“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可是那孙梓人开的价钱过高了?”
“倒不是。”花朝朝在床边落了座,看着钱嬷嬷那张苍老的脸,嬷嬷为她操劳多年,她忍心继续让嬷嬷替她担心吗?
可回南安伯府后的日子,她们肯定不会过得比现在舒坦,最多是有一个地方住。
留园,也不好,得麻烦裴季。
好烦啊!
“嬷嬷,我不想回南安伯府。”花朝朝瘪着嘴,趴在了钱嬷嬷的腿上,闷闷不乐道。
“怎么这会儿又提到回南安伯府的事了?”钱嬷嬷看向商陆,目光在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当然她更担心的是花朝朝受了委屈。
商陆叹了口气道,“孙梓人那边说修葺宅子需要等到冬至才能入住。”
钱嬷嬷眉头微蹙,垂眸看向花朝朝,“这么说来就不止两个月了。”
她家姑娘对南安伯府的抗拒远比她以为的要严重得多,若是这会儿她说直接回南安伯府,姑娘就算同意了,也是不开心的。
今日早间她还跟商陆商量着,让商陆回南安伯府一趟,说一下姑娘这边的情况。
现下倒不如先把姑娘安抚住,等南安伯府来人接姑娘,姑娘抗拒的情绪想必也会少些。
钱嬷嬷问道:“有说工钱吗?”
花朝朝算着,心里就越发的难受,“一人一日五十铜钱,不用管他们的饭菜。肯定得预付一笔,估摸着得三十两。”
“若是卖掉一间铺子,钱的事就不成问题了。”商陆给了钱嬷嬷一个眼色,又道:“我可以先去城里问问价格。”
听到这话,似乎有了回转的余地,花朝朝坐起身来,她心里有卖铺子的盘算,但前提是她能一直留在乡下,“是同意我可以不回南安伯府吗?”
钱嬷嬷没有直接回话,反而拐着弯,试图说服着花朝朝,“姑娘,回不回南安伯府先不说,我们一直住在留园,对季郎君来说也不好,于姑娘的名声也不好。”
花朝朝叹了口气,也知钱嬷嬷说得不错。
再者她和裴季并不熟识,昔日没有来往,如今多番叨扰也是不对的。
忽然花朝朝灵机一动,“要不陆叔还是先去问问铺子能卖个什么价,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暂时去梨花村租住一段时间。”。
住在留园当然方便,她也好报答裴季的救命之恩,可若裴季不愿意她们住到冬至,她又不愿意回南安伯府的话,她们就得想办法先寻个住处。
至于铺子肯定是要卖的。
一把大火将他们的家当烧得只剩下两间铺子,往后要生活下去,身上总得有钱才是。
商陆示意钱嬷嬷暂时不要着急,他先顺着他家姑娘的话,“就按姑娘的来。我这会儿就去城里,也好早去早回。”
商陆出门后,花朝朝琢磨一番。
陆叔这会儿进城,快的话日落之前应该就能回来。
但她还是想求一求裴季,看能不能同意让她们续租到冬至。等铺子卖了,她也愿意租金再给高一点。
所以她打算先在今日的午膳上再多花点心思,让裴季高兴些。
人心情好了,总要比平时更好说话一点。
这么想着,花朝朝去了灶房,询问留园的大厨,烤兔子怎么做。
“姑娘,不如这样,郎君只吃您做的菜,小人在旁边给您讲解,动手由您自己如何?”杨大厨虽不知花朝朝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但柳阳和王翼都敬重她,他自然不敢拿乔,倒是想着若是花朝朝能在祈城王跟前说上他两句好话,到时候回了京都,他也好向宫里头交差。
花朝朝见人很是客气,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杨大厨心里越想就越觉得要讨好花朝朝,“都是为郎君好,有什么麻烦的?而且现在郎君能吃得下姑娘做的膳食,那可是大功一件。”
花朝朝点了点头,让裴季病好,确实算是大功一件,毕竟她欠了裴季的救命之恩。
杨大厨见她赞同,代表两人想到一处去了,愈发热情,“姑娘,这烤兔子比较麻烦,不过既然是郎君钦点的菜,咱们就得做好。这小半个上午,我们先把兔子给处理了。”
花朝朝本就算不得擅长厨艺,不过是一点爱好而已,裴季喜欢上她做的膳食,着实令她意外,如今她又有求于裴季,自然学得更加认真,“行,杨师傅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杨大厨见花朝朝这般客气,他只有更客气的份,“姑娘客气。姑娘往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直接来找杨某就是。杨某不说别的,就着厨子,杨某就做了三十年。”
两人说着,便往朝夕阁走,一路走去,杨大厨就同花朝朝讲解各式各样的菜。
等到了朝夕阁前院的灶房里,杨大厨便让花朝朝把灰兔子从笼子里拎出来宰杀了。
这事可让花朝朝犯了愁,平日里她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就算是嬷嬷生病的时候,鸡也是芍药杀的。
这会儿让她宰杀兔子,还是长得这么可爱的兔子,她于心不忍之际,更多的是害怕。
素问见花朝朝手上拿着刀,脚下步子却一步都不懂,想来是害怕了,她便道:“姑娘,不如奴婢帮你?”
花朝朝果断摇头,她既要有事要求裴季,诚心就得更真实些,“我自己可以的。”
话说着,她在自己鼓了鼓劲,然后走上前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笼子,半眯着眼睛朝着灰兔子摸了过去。
杨大厨见花朝朝一副畏惧的模样,有点着急道:“姑娘,得抓耳朵。”
花朝朝点了点头,尝试着抓住灰兔子的两只大耳朵,把它拎了出来,正当她要松一口气的时候,灰兔子腿一蹬,竟然挣脱了她的手,吓得花朝朝惊叫了一声。
兔子两三下蹦出了灶房,她也闹了一个大红脸,对素问和杨大厨说了一声抱歉,“我去把它抓回来。”
兔子跑得很快了,等花朝朝再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它的踪影。
她欲哭无泪,只得在庭院里慢慢地找。
素问和杨大厨也一起帮忙找。
*
不远处的清远阁阁楼上,硕大的槐树遮挡住了一些视线。
柳阳看着朝夕阁院子里扒草丛的三个人,有些奇奇怪怪的,“郎君,花姑娘他们在找什么?”
“怎么杨御厨也在?”
裴季懒得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只见前一瞬还蹲在地上的花朝朝,这会儿一脸惊慌失措的提着裙摆满院子跑,而她身后蹦着一只野兔子,同时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素问,素问,你帮帮我。”
裴季看着她笨拙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笑意来。
他就说花朝朝是个笨蛋。
一只兔子也能吓得她满院子跑。
柳阳眉头一扬,瞥到他家主子嘴角的笑意,看来这只在早市上买的野兔子值了。
他笑着道:“野兔子跑得可快了,也不知花姑娘能不能追上。”
哪里是花朝朝在追兔子,分明就是她被兔子追。
素问和杨大厨将兔子拦下,素问怕惊到兔子,朝着花朝朝小声道:“姑娘,你快点来抓,奴婢帮你拦住了它。”
“行,我,我马上就来。”
花朝朝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兔子小心谨慎地走了过去,却不料在她快要抓到的那一瞬间,兔子一蹦,直接跳到了她的肩膀上,吓得花朝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兔子则又不知钻去了哪里。
裴季看着花朝朝笨头笨脑的模样,险些笑出了声,他示意柳阳给他摘下一片槐树叶,调动内力,漫不经心地朝着庭院中的一个夏菊盆栽后飞了过去。
素问习武,立即察觉到了动静,她把花朝朝护在身后,望向阁楼的方向,看到是她家主子和柳阳后,才敛了气息,行了礼。
花朝朝不明所以,她人还坐在地上,抬头顺着素问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的裴季和柳阳,她的脸倏地一下变得通红,一种手足无措的尴尬感从脚尖开始蔓延,她慌忙起身垂着眼眸拍了拍身上。
也不知裴季看到了多少。
她假装不轻易间地抬头瞥上一眼,四目相对,她看到裴季眉眼间的笑意,抓着裙摆的手一紧。
“姑娘,找到兔子了。”只有一心在找兔子的杨大厨背对着裴季和柳阳的方向而站,他把兔子从夏菊盆栽后拎了起来,走到花朝朝跟前抖了两下也不见它动弹,“不过这兔子是不是把自个儿累死了?”
花朝朝收回视线胡乱地应了一句杨大厨的话,壮着胆子把兔子接了过来,再去看阁楼方向时,已经不见了裴季和柳阳的身影。
“姑娘,不如兔子还是交给杨某来处理,这野兔的皮毛比较好,整个剥下来还能作他用。”杨大厨看出花朝朝的害怕,猜到小姑娘可能顾及面子,他便提议道。
花朝朝想不出剥兔子皮的画面,她觉得这事还是交给杨大厨比较好,她道:“那就麻烦杨师傅了,我去煮卤汤。”
在入灶房时,花朝朝又回头看了眼阁楼,确认没有人之后,她暗自松了口气。
拍了拍自己的面颊,心想:以后还是少在裴季面前丢脸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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