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没让楚惕清新奇太久,因为第二日一早课的时候授课老师便同大家说了这件事,与之同时每个人手里都被发放了一个小册子,还被要求五日内背完,他大概翻了一翻,有了粗略的了解。
这里面大多是仙道的基础知识,还有一部分道德问题,楚惕清暗暗想,
这里竟然还搞德育,了不起,厉害了!
于是这之后的好几日之中,他们这一批人人手一本册子开始努力背诵,比他们更厉害的师兄师姐们楚惕清不知道,楚惕清只知道像自己这种知识几乎为零的,是必然要把册子随身携带在身上的,而且不能放在乾坤袋里,因为会有人检查,蓝衣紫衣弟子气氛紧张,楚惕清恍然觉得有种期末复习的感觉。
有时候午夜的时候,他还能听到南路非常焦虑的跟罗夹说自己真的背不会,好害怕抽到自己了怎么办,罗夹就“嘿嘿”笑了几声,说自己也不会,
他就在月色里翻个身把头蒙住,又从里面探出头来,回想了一下手册中的内容,再沉沉地睡去。第五日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整个无度山都润润的,微风拂动擦身而过的时候甚至还有些冷,
楚惕清赶着去上今天的灵力通识课,因为仙门评估的原因,许多原本没有这门课的弟子都跑来回忆知识,于是这门课的先生将课堂设置在了室外,只是即便如此位置也极为有限,
楚惕清需要特别早的去找一个比较好的位置,既保证能听好课,又要保证听不下去了随时溜走。
只是刚下过雨,上课的地方都潮潮的,他没有灵力,无法为自己把地面烘干然后坐下来,楚惕清便只能坐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他来的实在太早了。
原本楚惕清这会儿也是赶不来的,但是昨日夜里那位先生说今日有事,隐隐感觉自己似乎要破境了,修仙大事也不好耽搁,便延迟了这门课,这才让楚惕清有空来旁听眼下这门。
他笑了笑,闻着空气中细碎的泥土味,又有些怜惜的看了一眼被雨水打皱的花儿们,远山隐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如此之美,如此之宜人舒适,楚惕清摊着册子,默默背记。
又过了一会儿,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拥挤,后方似乎传来几句争吵声,楚惕清原本还很专注于一事,但人潮之中实在再也静不下来了,那些争吵便都入耳,
“还不快滚,你庞爷爷要在这听课,没看见?”
楚惕清挑眉,心想,这不是蓝胖子吗?也来听课?
似乎被蓝胖子欺负的是一个稍显怯懦的人,那人一言不发的准备让位,便又被蓝胖子扯住:“等等,这点儿灵石给你,这可是上品灵石,看见没,这成色,你这种人一辈子也拿不上,且算是你给我占位置的报酬了吧。”
楚惕清一叹,还没来得及继续想些什么便又看见了一个熟人,那人紧随先生而来,又因楚惕清在第一排,所以对方自然也看见了他,
冤家路窄啊!
他刚想着要不要象征性的笑一笑?便见付七流一张脸十分僵硬的掉了个头,被临山先生看见后又不甘的转了回来,临山往后一指,让他立在自己身旁好好听讲,
付七流不敢忤逆,低眉顺眼,这模样倒有几分顺眼。
但楚惕清便不敢直视先生了。
这一节课有趣非常,又尴尬非常。只在后面的时候楚惕清才慢慢听进去。
先生博学,之前曾是仙门第二墨阳门的弟子,就是墨阳门如今青年翘楚莫春晚,莫寻安见了也得称他一声师叔,若是留在墨阳门,临山先生此时也必定声名赫赫,威震一方,依云京之盛,必然不会像如今这般止境不前,将将就就。
只是当年年少气盛,临山虽感叹,却也已渐渐安然。
临山的声音如九幽清泉,比南湖盛景水击玉石还要通透好听,心胸又十足开放,有海纳百川之势,楚惕清再一次感受到了师兄对新入门弟子的一番苦心。
他静了静心,认真听临山旁征博引,引经据典,
比如讲到牵丝线,他不仅只讲表面,还能将牵丝线的内在原理都讲一遍,简单易懂,他不会让人觉得仙道一途高深莫测,而是将无尽无穷的道理简单铺就,让人对未来充满信心。
又比如讲到借灵符,临山先生也有自己独特见解。
他还不拘小节,不排符道,亦不厌世情,
一身皓月作风,当真仙风道骨。
末了,楚惕清想,这样的人止步不前,非为其它,而是源于内心并不想吧。
他一刹那对上临山的眼,似乎看见了里面星光的闪耀,楚惕清还注意到临山自授课以来唇角便一直微勾着,似乎很是陶然,想来他本人是乐在其中的。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这一堂课,令楚惕清对这个世界心驰神往了起来。
第六日一大早,云京的人如期而至,天边红霞相牵,无度山上开了大片的各色月季,几位长老坐在大殿里,底下的弟子持剑而立,而他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则四散在无度山各处,有的在向其他弟子请教问题,有的则是在聊仙门盛事,大家都有事情做,
只有楚惕清好巧不巧,又遇见了那位蓝胖子,他至今都不知道这位蓝衣师兄的姓名,只知道姓庞。
二人一打照面,蓝胖子看见他一身紫色的弟子服眯了眯眼,勾着一抹坏笑就走了上来:“哎呦唉,师兄变师弟了!”
楚惕清捂脸,这人也太欠揍了。他真的好想揍扁这人身上的软肉,
“怎么,见到师兄羞愧的不行啦?你就是挡脸我也能认得出你!”
羞愧?羞愧你个头,楚惕清心里想。
对方还以为他默认,更是趾高气扬,幸而此刻他身旁没有别人,那所谓“师兄变师弟”的话并无人听见,他放下挡脸的手:“哪有哪有,师兄说的极是,我这就先走了。”
对方一拳打到棉花上,气的在原地直跺脚,他刚想在后面捏个诀绊倒楚惕清,便听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
蓝胖子和楚惕清皆为一愣,
这声音是,谨遇!楚惕清猛地回身,与杨谨遇的目光相撞,心尖狠狠一动,他勾起唇微微一笑,
楚惕清的面容没有做任何掩饰,虞持平大概怕他真被人欺负的不行,一开始便没把路给他堵死,是以他笑起来春风荡漾,十分令人赏心悦目,
“咳咳,别说,无度山的弟子们还挺好看”
“你看这笑起来多有活力,说明此间不仅灵气旺盛,修道者在这里也过的恣意舒心,是不是啊,谨遇”
杨谨遇唇角勾了勾,对着两位看着颇有年岁的的人道:“嗯”,说完,他又看向蓝胖子,旁边两位也看见了他们,看着挺和蔼的问:“敢问方才这位小道友在做什么呀?”
楚惕清听着觉得有种循循善诱的感觉,他头皮一紧,想赶紧离开这是非地,毕竟他那册子也没有全部背牢,
他刚想慢慢移动,一边迟疑了一下要不要打个招呼再走,然而迟疑不过一瞬间,他整个身子就被一个人缠住了,力道之大勒的他差点呼吸不过来,杨谨遇眉头一皱,
就看见蓝胖子亲切的搂着楚惕清:“我和师弟玩闹呢,我看师弟一个人在此处看………看花!似乎有些忧虑,我以为他初来乍到还不习惯,就想来开解,谁料师弟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想着借灵力让师弟开心一下”他说着,手里也不停下,天上迅速飘下来五色花瓣,乱七八糟的一堆从楚惕清的脑袋上迎面砸下,蓝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得意道:“看,多好看啊!花瓣雨,很多人都喜欢~我花好大的力气才搞来的。”
实则他心里是在想:砸死你砸死你砸死你。
然而面上却依然得维持着笑来,他拱了拱楚惕清:“是不是啊师弟?”楚惕清伸出一只手从自己脑袋上和衣服上把花收拢在手里然后悄悄送进了乾坤袋,他心里没多大的感觉,反倒觉得这花说不准能给柯星纤做几个漂亮的小手环,他点点头,
对面的人似乎也很开心,两个人一人站在了他们一旁,这下好极了,走也走不成了,
他们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一圈,思索一下,楚惕清顿觉不妙,他要在师弟面前丢人了,
“这位小道友知不知道辟谷丹最重要的原料是什么?”
楚惕清松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虽然他十分不喜欢辟谷丹,但是他吃的是师妹特制版,外表看起来与普通的一般无二,实则入口带有甘甜,像是嚼糖,因此他在浏览小册子的时候对这个印象最深,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显,仍端的一派淡然之色:“是祝余草”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那小道友以为,修仙者需要辟谷吗?”
这个题可就是炸弹了,天知道这几个人喜欢听什么样的答案,他犹豫了一下,看向杨谨遇,后者的视线放在他身后之处,求助无果,倒是蓝胖子先动了,他捏了捏自己的肉说:“当然需要了!不然食物那么好吃,岂非人人如我一样了!”
呃………那两人微微一笑,又认真的望向他,楚惕清虽然觉得辟不辟谷不是他说的算的,但权衡一下,他还是顺从心意说了他觉得的:“弟子以为,此事要因时因地因人而论。有的人天生喜食,过犹不及,为身体安康,当戒口腹之欲。有的人天生瘦弱,戒不戒欲并非他能左右,故而不当戒。”
他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其实人生能吃吃饭,喝喝酒挺好的,无论选择吃不吃饭都应该是个人选择,而不应人为干预,这才是弟子心里的想法。”
说完,他就见两个人面前闪过相应的光束,似乎是在记录,他就趁着空隙与杨谨遇目光相撞,那人眼里带着安抚的笑意,好像在说:“师兄,没事,说什么都可以。”
楚惕清彻底的心安了。
直到他们都走之后,蓝胖子也被杨谨遇寻着理由带走了,楚惕清低着头,看见另一个手掌心里藏着的一枝很完好的花儿,在蓝胖子用灵力把花束四下飘散的时候,这朵花就悄无声息的飞入他手心里,很小,但极美,他没舍得立马把它放入乾坤袋。
淡蓝色的光在根底流转,花香过鼻,他抬手将这朵小花搁在鼻间,仿佛闻到了整个世界的花香,
既不浓重,也不低调,
恰好,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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