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食的声音像是个奶声奶气的小孩。

邬辞这样想着，想起陷入沉睡前看到暴食之柱上亮起的图案。

长着獠牙的巨嘴两侧是被荆棘缠绕的山羊角标志。

他的意识陷入沉睡，被嫉妒和暴食选中的异能开始苏醒。

洁白的蝉蛹鼓鼓囊囊地起伏，像是里面的生物快要把蝉蛹撑开。

工作人员死死盯着监控屏幕，生怕出现差错。他身边是刚结束任务顺路来转一圈向客寒。

向客寒很好奇邬辞会觉醒什么异能。

再说出任务的姬晨飞也拜托他多照顾邬辞，向客寒盯着屏幕心想。

蝉蛹要裂开了。

一条缝隙在蝉蛹上方出现，蔓延至整个蝉蛹。

鲜嫩的肉粉色从缝隙中露出来，一个嫩粉尖尖儿挤出来，在众人注视中晃了晃刚出生的娇嫩的身躯。

章鱼？

是克拉肯。

向客寒眼也不眨，生物系异能？

他以为会是治愈系异能。

蝉蛹连接人体神经，但结茧期结束后会自动脱落人类，不再与人体联系。

触手扒开茧蛹，触手的主人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邬辞上半身还是人类身体，从腰部往下已经兽化为触手。

这是生物系异能者常的见状态：半兽化。

触手缠上灰白色蝉蛹，它们身上闪烁着微弱的白光，蝉蛹渐渐变成灰色，最后彻底成为灰烬。

几根触手甩了甩自身沾上的灰烬，游走在异能者周围。

“摄像头拉近。”

向客寒的声音惊醒了愣怔的工作人员，他连忙动作。

屏幕里，邬辞的身影逐渐放大，一只触手好奇又警惕地扭向摄像头方向。

邬辞嘴角两边是一对各有三厘米左右，被荆棘缠绕的山羊角。

异能者与常人不同的外在特征被研究处人员称为“异变特征”，比如邬辞的触手就是生物系异能克拉肯的兽化特征。

也存在类似于刺青的异变特征，比如邬辞嘴角的山羊角。

这种异变特征只有七个，异能者们闭着眼都能画出来是什么样子。

特殊系异能——暴食：巨噬。

研究人员以巨噬细胞的名字为祂命名，希望暴食的拥有者可以吞噬异变生物，以己身成为人类面对异变生物的巨噬细胞。

上一任拥有者凭借这项异能成长飞速，两年内成为高级异能者，重创高级异变区的异变狼王，最后因为异能的反噬死亡。

特殊系有七个命名为七宗罪的异能，无一不强悍。

但它们的每一任拥有者都是因为反噬死亡。

强大的异能是会攻击异能者的。

但谁也不能否认，七宗罪异能者一旦成长起来，绝对是极其优秀的战斗人员。

邬辞睁开眼睛，看到一堆触手群魔乱舞，身下的触感很粗糙。

他一低头，就看到满床的灰烬，邬辞忍了忍，却没顶住突如其来的反胃，侧身一阵干呕。

触手们一僵，显然意识到好心办了坏事——蚕蛹的能量对邬辞而言还无法完全吸收。

简而言之，触手和邬辞现在共享一个胃的感知，即使□□的胃空荡荡，吞噬蚕蛹的能量让邬辞撑的犯恶心。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邬辞吐出一些胃酸，他一抬头，向客寒刚好敲了敲门。

“咳，请进。”

向客寒带着温水和一些食物药品，邬辞眼神落在止痛药上，“我睡了几天？”

“53小时。”

邬辞接过对方递来的水杯，嘴角的花纹还没消失，这让他看起来像是用了纹身贴的貌美coser。

向客寒伸手捏起扒拉在他手臂上的触手放回主人身边，它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细。

触手扭动着身躯，像是在打滚撒泼。

邬辞伸手按住这根触手，心中默念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不好意思，我还不太能控制它们。”

邬辞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企图让对方忘记这尴尬插曲。

惊人的美貌彰显着存在感，赶来的医疗人员里有几名小护士看呆了眼。

向客寒看向窗外，觉得邬辞很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你刚觉醒异能，这很正常。”

止痛药开始发挥作用，梦境带来的疲惫、愧疚等负面情绪终于得到缓解。

——

在经过一系列检查和异能者常识学习后，邬辞在离开前需要填写一个表格，大概是觉醒异能，身体状况，结茧感受之类。

邬辞在第一行异能那一栏填写了两个异能。

暴食：巨噬，特殊系异能。

可吞噬异能者或异变生物拥有的异能增强自身异能上限。吞噬时间必须在对方死亡后七分钟内。

克拉肯，生物系异能。原型为北海巨妖——巨型章鱼。

至于被隐瞒的嫉妒，双异能已经很显眼了。

他与人类种族不同，还是留张底牌苟一苟。

邬辞嘴角上扬，心情不错。

异能的事情终于在官方面前过了明路。

“您是很少见的双异能者呢。”

前台小哥笑得很甜，“两个异能都很厉害。”

几天前暴食觉醒后，协会在了解邬辞性取向的前提下，他能见到的工作人员几乎全部是男性，而且长相各有千秋。

邬辞朝对方笑了笑，小哥眼睛一亮。

听着对方柔和婉转的声音，邬辞猜测对方应该是学播音的艺术生，他的心思飘到在大厅一角等待的向客寒身上。

结茧期结束后，向客寒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医疗人员挤开。

他被上上下下检查两遍才被放出医疗部，期间不良反应不断。

医疗人员只能断定是双异能觉醒带来的不良反应。

其实是触手吃的能量一直没消化吸收。

果然，邬辞填完表格，一转身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附近的向客寒。

在协会特意准备的房间内，向客寒给邬辞一叠乔九治疗方案的资料。

乔九被救出后一直在协会医疗部接受治疗。

作为安全从异变生物身上剥离出的第一例病例，每天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医疗人员隔着玻璃观察他的状态。

但邬辞相信如果他没有暴露暴食，这些治疗方案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是来自协会的诚意。

伴随着纸张翻阅的声音，向客寒缓缓道，“乔九的治疗过程需要大量异变生物的产物，治疗难度和风险很大。”

“如果你有能力击杀高级异变生物，收集异变产物。药物充足的状况下，乔九苏醒的可能性更大。”

“况且，“向客寒顿了顿，“C区法律规定，普通人觉醒异能后，自动归属于协会管理。”

向客寒似有所指，邬辞只当听不懂。

“我建议你加入作战部，战斗才是最好的成长。”

资料最后一页是协会签发的申请报告，四方签名栏上只空着一栏，异能者协会的红色印章和向客寒的签名格外醒目。

两人之间的气氛随着沉默僵硬下来。

邬辞有些疑惑，“协会决定让你和我搭档？”

真是下血本了，邬辞心中轻嘲。

仿佛凝固的空气融化，向客寒面上表情不变，“是的。”

考虑到邬辞拼死也要亲手刺瞎异变蜘蛛眼睛，向客寒补充，“你有选择任务的权力，但不能超过自身能力。”

“你和我做搭档，”邬辞强调，“这不算是战力浪费吗？”

向客寒，这样的最高战力，给他当保姆护航，岂不是很浪费？

人类会这么做吗？

真是奢侈啊。

“暴食是成长性最好的异能。”

向客寒眯起眼睛，没想到邬辞关注重点是搭档人选。

“在你成长起来之后，回报会比损失多得多。”

这倒是事实。

邬辞额前碎发粘在睫毛上，他揉了下左眼，再抬眼看时，向客寒正扭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树枝上有刚钻出的嫩芽。

“那么，”

邬辞的声音有些意味深长，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他向向客寒伸出右手。

“祝我们搭档愉快，长官。”

向客寒为邬辞的语气皱起眉，鉴于两人刚确定的搭档关系没有多说什么。

他伸手和邬辞右手相接，一触即分。

在向客寒转身提交材料的时候，邬辞食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詹黛在这里，她一看就知道这是邬辞又想搞事情。

在提交相关材料后，邬辞在协会门口叫住准备离开的向客寒，“这附近有花鸟市场吗？”

“在华夏路那边，”向客寒耐心道，调整状态正常和邬辞接触，“你要买什么吗？”

邬辞忍住笑，信口胡说，“詹黛让我买几条鱼。可以把地址发给我吗？这边我不太熟悉。”

向客寒说不出来哪里不太对，但是还是掏出了手机。

在前台小哥怔愣的眼神下，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向客寒发给邬辞一个地址。

“谢了，长官。”

邬辞朝他挥手，露出一排白牙，倒退几步走出协会。

向客寒目送他离开，扭头看见前台小哥难以形容的眼神。

小哥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邬辞在稍远的小区居住了将近二十年！

怎么可能对这里不熟悉？

小哥：天呐！部长不是正在追那位暴食吗？

暴食真正感兴趣的是向客寒？

一见钟情吗还是代餐？

部长他两个怎么办……

向客寒：？

他一严肃，语气就像是在拷问犯人，“有什么问题？”

小哥把头摇成拨浪鼓。

——

“看鸟吗，哥哥？”

“娃儿，刚到的玫瑰瞅瞅？”

“卖蛇嘞！只吃鼠片就能活！不好养退钱哩！”

……

邬辞漫步在橙黄灯光下，花鸟市场南北纵横五条街，两个出入口，人流量不算大。

故而，个高脸正的邬辞格外显眼。

他停在一家水族店，手机上是詹黛刚发的消息：我不要，你怎么想去养鱼了？不考虑买乌龟吗？

仙人球：？

爱吃海带：乌龟好养活，几个月不喂都没事。

仙人球：想养鱼，斗鱼多好看。

爱吃海带：你和养宠人不沾边，别祸害没异变的小可怜了。

爱吃海带：植物都养不活，养动物？

爱吃海带：呵。

詹黛嘲讽完毕，继续练玩，不是，练习自己的异能。

她在邬辞之前结束结茧期，现在也是作战部的一员。

想起邬辞养什么死什么的体质，詹黛摇头，守着仙人球过日子吧。

仙人球无能狂怒，只能放下手机，眼不见为净。

邬辞蹲在水箱前，瞅瞅绚丽多彩的斗鱼，又瞅瞅绿油油的乌龟，拿不定主意。

老板在躺椅上抽烟，瞥他一眼。“小伙子，买乌龟啊？”

邬辞：……

邬辞无能狂怒。

怎么看他一眼就下定论啊？

他看起来就不配养鱼是吗？

明明蹲在斗鱼和乌龟的水箱中间吧？

最后在老板的招呼下，邬辞领着乌龟的小水箱走出水族店。

吞云吐雾中，老板表情高深莫测，“害，小伙子还和我倔。”

邬辞内心无奈极了，时不时和乌龟大眼瞪小眼一会，又一边向一步三晃往花鸟市场出口走。

乌龟咚一声装上塑料水箱，荡起小小水花，缩进龟壳。

邬辞低头，衬衣上是嫣红的血点，他流鼻血了。

两秒前，暴食突然开口，“另一个出口。”

抽出纸巾擦干人中血迹，邬辞将头低下，捏住鼻翼。

好极了，看样子暴食嫉妒多说几句话，他立马就能gg。

随着邬辞踏出花鸟市场出口，他深深吸入一口气。

环境陡然阴冷潮湿，意识深处的触手愉悦地冒出头。

可现在明明还是晴朗干燥的四月天。

花鸟市场的台阶随着邬辞的脚步逐渐折叠，再眨眼，灰石台阶已经被黑石板代替。

一米宽半米长的黑石板，漂浮在碧蓝大海上，海面平静如一潭死水，甚至可以倒映出邬辞头顶的生物们。

邬辞微微歪头，海面上一层楼高的章鱼庞大的头颅也随着一歪。

邬辞把外套裹上乌龟的小水箱，还好当时老板送的是全封闭水箱，不用顾及水洒出来。

在他踏出花鸟市场的那一刻，手机被工作人员安装的位置发射软件失去了信号。

邬辞还是低估了自己的重要性，或者说“暴食”于人类而言的重要性。

“注意！代号‘暴食’失去位置信息。疑似遭遇异变生物袭击！”

“实时调取花鸟市场监控！”

“附近线路受到影响无法调取，异变生物袭击概率为99%！”

协会失去邬辞位置的36秒后，向客寒收到消息。

他在办公室，正看后勤部在异变菇所在房间发现的图案——一个被荆棘缠绕的七芒星。

设计这个标记的人已经背叛了人类。

电子屏幕一闪，后勤部人员出现在亮起的屏幕上。

“‘暴食’疑似受到异变生物袭击，请‘十四州’前往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