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安静注视着这一幕异变山羊大口大口吞食着蟹卵,心中不免着急。
照异变山羊的进食速度,这些蟹卵十分钟内就会被吃光。
到时候蟹卵下的异变珍珠蚌的一样无异会暴露他们三人的存在。
更何况,分娩中的生物无疑是最脆弱的,但是行动已经开始,虞阳芋只能驻守岗位,祈祷另外两人动作快一点。
别给两只异变生物恢复的时间。
多亏柔软的触手行动无声,邬辞率先接近别墅,卢卡殿后。
他观察自己放回原地的房门,门上粘着的叶片好好待在上面,位置角度都没有改变。
邬辞绕到别墅另一端,从第一次进入时房门正对的落地窗进入。
屋内落地窗和走廊都没有异变海带生长,大概是异变蟹群和异变山羊总是走这条通道的缘故。
客厅内的异变海带齐刷刷弯向落地窗的方向。
邬辞观察着脚下的地板,腐朽脆弱的深褐色地板上有一些颜色更深的污迹,看起来像是滴落的。
这是不是说明那只异变山羊开始产崽了?
卢卡来到他身后,点点邬辞的脊背。
正当两人刚刚迈出脚步,提升到最佳状态的感官捕捉到了点不同。
楼上开始出现了一些抽气声,两人对视一眼,脚步放得更轻了。
邬辞掌心有些湿。
伴随着一阵阵令人牙疼的抓地声,异变山羊猛的发出一声惨叫,随后抓地声就消失了。
二楼只余下孕母痛苦的抽气和断断续续的咀嚼声。
在另一道气息彻底出现在二楼的时候,触手率先爆发,紧紧缠住了两只异变生物。
同一瞬间,邬辞提着大刀从一楼一跃而上,直逼异变山羊的脖颈。
异变山羊的四肢被瞬发的触手紧紧缠住,眼见刀光近在眼前,它强行挪动双臂抵挡。
山羊小臂被发力的触手禁锢在地板上,小臂向上是牵连的骨肉软筋,两只大臂死死挡在脖颈前。
大刀没入羊肉,黑红的血溅射出来,坚硬骨头挡住了大刀。
邬辞抽刀的同时瞬间闪身,下一秒,一只巨爪砸在异变山羊身上——正是兽化形态的卢卡,纯白的狮鹫。
巨爪袭来的瞬间,触手们缩回邬辞身体。
异变山羊硬生生挺下一爪飞速从二楼露台跳了出去,没有回头看一眼刚刚诞下的小怪物。
邬辞扔出大刀,只留下了异变山羊的一截尾巴。
卢卡沿着血迹追了出去。
邬辞这才有时间来处理这个潘多拉魔盒。
异变生物繁衍的潘多拉魔盒被人类打开,但却不是由人类结束。
长着羊脑袋的小怪物有着毛发稀疏的人的上半身,下半身却是羊的身体和四肢。
在被割断脖颈之前,小羊的眼睛流出豆大的泪珠,羊嘴里发出最后的挣扎声。
“坶……咕,咕咕,哥……哥哥……”
这画面实在太诡异。
一个貌似继承了人类父体记忆的生物,在用人类的语言试图让幼神心软。
如果这张羊脸上有点别的表情,或许更容易让人类心软。
邬辞分心了片刻,不,最关键的是换个人类的脑袋来做表情。
露台外的乌鸦疑惑歪了歪脑袋。
邬辞哥哥不动了?
乌鸦扬起翅膀,从没上过战场的虞阳芋的唯一任务是盯紧这个小怪物,那他飞进露台也是合理的吧。
嫉妒的叫骂和暴食的呼喊渐渐远去,邬辞一瞬间浸入了黑暗。
邬辞缓慢俯首看去,眼前是两个小孩。
他保持着沉默,五脏六腑却放佛被放在火上烤。
仅仅一眼,邬辞便忍不住闭上眼,心脏被刺激得加速,肌肉紧绷着准备来一场摔打。
啊,啊——这里是那个小怪的异能,叫“如梦初醒”,他没记错的话。
能对别人的记忆进行改编,甚至可以加入异能拥有者的身影。
一般来说,一般来说,异能拥有者会把别人最重视的人拉出来,并给自己加上一段剧本,来演几出大戏。
甚至能影响别人的思维和记忆。
看不见的灰蓝色眼睛里压抑着暴怒,脖颈上跳动的青筋**裸显露着主人的负面情绪。
邬辞终于睁开眼,眼神里酝酿着暴风雨。
哭泣的小怪物仍旧长着小羊幼崽的脑袋,它和另一个偏瘦的小孩手拉着手。
另一个小孩扭过头,和邬辞有几分相似的脸,却不是幼年的邬辞。
这个画面几乎要让邬辞吼出来,好把腹腔中的愤怒、郁气、隐忍统统发泄出来。
“哥哥,”金发小孩用它钴蓝色的眼睛看着邬辞,“你可以帮我照顾好他吗?”
“如梦初醒”的作用下,邬辞能感觉到一部分灵魂在驱使着自己答应。
可这简陋的梦境对邬辞来说只是一个令人作呕的清醒梦。
触手淹没了它们,如果有骨头的话那会被绞断成一节一节。
邬辞眨了下眼睛,视野回到现实,嫉妒和暴食首先察觉到神子不妙的情绪。
【我在梦境里看到了那个赝品,】即使是心声,二者也能察觉到那股被冒犯被捉弄的愤怒,邬辞向它们开放这段记忆,【为什么不是邬颂。】
乌鸦还没来得及飞出树林的阴影,就见邬辞再次动作起来,在小怪物瞬间爆发的惨叫里结束了它的生命。
嗯?虞阳芋不解,发生了什么呀?
乌鸦站在阳光房的钢架结构上,直觉让他不去靠近此时的邬辞。
嫉妒首先小心翼翼解释道,【原本神卵里会诞生出一个完整的拥有七宗罪的幼神,不完整七宗罪的您只是神子。】
邬辞不耐烦道,【说重点。】
【您和您的兄长本身就是一体,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
【这干扰了异能的判断。】
嫉妒组织着语言,【剧本需要三个角色出演,但一个生命演不了两个角色。】
【简单来说,如梦初醒浏览您的记忆后,搞混了亲密对象。】
邬辞站在原地没动,刀刃上滴落鲜红的血液在地板上蜿蜒出几条血痕。
触手缠上小怪物的尸体,暴食正在用最大效率进食。
没人比它们更了解邬辞此刻的烦躁。
他接受了嫉妒的这个说法。
和邬颂相依为命的九年,接受邬颂一切的自己——他和邬颂一体两面,祂们是彼此最亲密的存在。
忽然间,邬辞脑海里闪过向客寒那张冷峻沉稳的脸,被异能无意中捉弄的愤怒不由得停滞。
在锻炼体术的时候,邬辞每每被放倒,向客寒总会伸手把他拉起来,另一只手会点点自己的脑袋。
“保持冷静。”
保持冷静,邬辞对自己说,小怪物已经死了,接下里每一步都是向悲剧的另一个始作俑者前进。
前进,前进,直到用血来祭奠邬颂。
而且,邬辞不太情愿承认的是:他想帮向客寒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一个向客寒更喜欢的世界。
还有产下小怪物的孕母,必须死。
如果向客寒在这里,他一定能发现邬辞的迁怒。
向客寒。
此时此刻,邬辞无比想念他。
从邬辞断了腿在永海市养伤,向客寒就满世界跑出任务。
他们一直靠电话联系,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过面了。
是的,出于保密之类的考虑,他们甚至没有打过视频。
邬辞终于能让自己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乌鸦的,短短三十多秒好像有十几分钟那么漫长难熬。
他朝安静的乌鸦招招手,弯起眼睛,声音柔和动听,“过来,小鸟。”
虞阳芋没有发现温和的声音下是没有感情的机械,他一听完,晕乎乎就扇着翅膀,落在邬辞左手上。
邬辞哥哥叫我小鸟诶,他是不是对我也有一点点好感呢?
他叫我小鸟诶!
乌鸦在他掌心蹦哒了两下,邬辞没在意这些细节,“去找找卢卡和异变山羊的踪迹。”
“山羊的伤口会愈合,在血迹消失的地方帮我做好路标。”
虞阳芋傻乎乎问,“哥哥,不和我一块去吗?”
邬辞笑容僵硬得像木偶,他很快答道,“我在这看着暴食解决这个小怪物。”
“为了节省时间,避免发生意外,好吗?”
他伸出手指挠挠小鸟下巴。
嘴唇的动作缓解了笑容的僵硬,邬辞停顿的一秒没有被乌鸦放在心里,小鸟点点头便振翅飞走了。
别叫他哥哥,邬辞呼吸急促,起码现在别。
难以忍受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来。
找了片干燥地方,邬辞干脆直接坐下,看着触手和暴食合力将小怪物慢慢变成灰烬。
他的心在向客寒一遍遍“保持冷静”里恢复平静。
邬辞拿起一旁的大刀,动身前往乌鸦飞走的方向。
黑红血迹滴滴答答落在泥土上,草地上,石子路上。
血迹消失的时候,邬辞看到了鸟爪留下的标记,箭头指向被闯开的矮草小道。
邬辞在岛屿上的人造河流边发现了埋没在蟹群中的大黑鸟。
乌鸦也看到了邬辞——
“哥哥!先去找卢卡!”
“他受伤了!”
邬辞径直半兽化,挥着大刀砍进蟹群。
二十几根触手没有让任何异变螃蟹接近,一出手就是一只被砸碎的螃蟹壳,六条腿徒劳地扒拉沙子。
“变小来我这儿!”
乌鸦颤巍巍落到邬辞手中,“我没事哥哥,只是被它们扯住了羽毛。”
虞阳芋的加练计划被邬辞记在心里,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径直穿过人工河流来到另一边河岸。
蟹群还在河水中翻腾的时候,邬辞和与虞阳芋离开了河边。
没等邬辞开口,虞阳芋率先解释道,满满的懊恼,“河边突然出现很多很多异变螃蟹,我找踪迹的时候飞得低,就被缠住了。”
明明老师说,只要维持半米高就能防止大多数小型异变生物突然袭击的。
他没想到,蟹群可以摞到到两三米那么高。
“没事就好,”邬辞默默小鸟脑袋,毕竟还是个小孩,“异变螃蟹的数量可远超我们预料。”
乌鸦倒换着鸟爪,“别墅二楼可能只是它们的产卵场。”
“异变山羊绝对经过了河流,”虞阳芋笃定道,“卢卡如果没有第一时间冒险下水,异变山羊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吞吃螃蟹,恢复力量。”
乌鸦的翅膀指向一方的人造假山,假山根部有几道鲜红黑红交织洒落的血痕。
这是邬辞不曾第一时间注意到的细节,也是虞阳芋假设成真的证据。
邬辞了然——
卢卡受伤了。
“卢卡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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