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前的优昙华刹那绽放，又弹指谢去。

佛淡然望着，闭上双目，微微颔首。

……

时光辗转，桃树下的人儿睁开了眼，浅色的眸里一片清明，映入天的明净和水的浩渺。

他正身置一片虚境里，盘腿坐于小洲之上，四下无人、空无一物，唯有身后的桃树与他相伴，古老而繁茂，似是度过了百年光阴。四面是一望无际的水，与天相连一线，太阳悬于那线之上，光耀于水面，长长投下一片粼粼金光，直映在他衣袍的一角。

“师兄？”正是静默里，一个爽朗的男音穿过虚空传来。

风照闻声，微微侧首。

“太可惜了，”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师兄一去人间，不是千年便是百年，总是错过那三千年开一次的优昙，真是太可惜了。”

听罢，风照起身，长袍上的落英抖落了一地，他向前走了两步，转过身，才见那人原是坐在树上，风起一阵扬落桃花，顺带扬起那人月白色的僧袍。

树上的人嘴角噙着笑，手中把玩着一串念珠，继续说道：“不过每次优昙华开放，世尊便邀弟子们来赏昙参禅，轮流答出心中所悟之道，师兄倒是逃过了一劫呢。”

风照闻言，思索一瞬，似想到了什么，不禁弯起了唇，抬头看向树上的那人，“世间万物机缘而已，是福是祸都是天命，今天躲过了这一劫，明天却未必能躲过别的劫。”

“哈哈哈哈。”树上的人放声笑了出来，纵身一跳稳稳落在了风照的身旁，他扭过头，明亮的眸子对上了风照投来的视线，他继续说：“世尊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世尊说，你在凡世尚有一段尘缘未了，要你去凡间再走一遭。”

“尘缘？”风照刚从凡间回来没多久，不过他看了看的桃树，大致明白了世尊的意思。

金觉点点头，“不错，正是这棵桃树，既是凡尘之物，便让它回去吧。”

风照垂首想了一阵，望向桃树，“是，该是如此。”

“世尊算了，师兄此去凡尘，只要再渡五百年，便可归来，届时恰逢优昙华开花。”金觉玩味笑笑，“这次悟道，师兄可躲不过了。”

风照了然，只道是如此。

“师兄此去凡尘，有何打算？”金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风照不假思索，笑了笑，“既入凡尘，便不入佛门。”

“哦？”金觉悠然踱步到了桃树前，伸手抚上粗糙的树身。

这树长在这虚境不过百年光阴，但有着天界的灵气滋养，枝叶繁盛，身壮根深，早已超过凡间桃树。

金觉目光落在一朵飘落的桃花上，似是思索，良久，他道：“师兄，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风照兴致盎然，挑了挑眉。

“既入佛门，望断凡尘，六根清净……”金觉转身，看向风照，他顿了顿，笑道：“师兄若是输了，便留在凡间，除尽恶孽，予六界清净。”

“若我赢了呢？”风照问。

“我亦然。”金觉毫不犹豫。

风照笑意更深，却未回复。

“怎么？师兄可是怕了？”

风照仍笑着，却垂着头，思索般转身走开。

金觉望着他的背影，白色的身影于虚空中一挥袖袍，身旁参天的桃树竟化作一道白光，飞入他的袖中，繁花落英，恍若从未出现，连同金觉曾凝视过的那一朵桃花。

良久，虚境再度恢复了空寂，风起，拂过金觉的耳畔，才听见他的回复，单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