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镜还在被火焰灼烧的恍惚中,好半会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来了,她摸着头发和完好无损的皮肤,长叹一口气躺倒在地。
一根绿色羽毛映入眼帘,利镜爬起来,伸出手向捡起来,还没碰到就停顿住。毕竟当初就是碰到它以后才穿越的,心中仍有阴影在。
她犹豫的收回手。突然羽毛变成灰烬风化,火焰的噼里啪啦声钻入耳朵:
“帮我……”
利镜猛地站起来,心魂未定地盯着那块地面。羽毛已经消失了,灰烬都不剩,只有一把长着绿斑的黄铜钥匙。
捡起钥匙,利镜离开房间。走廊尽头窗外的阳光相较于之前变得稍温和一些,不再那么火辣辣的烈。利镜掏出手机,自从进入了这幢别墅以后就收不到任何信号,但时间还是按照正常走动。
莫先生给她发消息的时间在正午,而现在则是下午三点,只过了两三个小时,她却觉得过了好几天。
利镜觉得很飘忽,就像做了一场逼真至极,难以走出的梦。
走廊里有两扇并排的门,表皮脱落看上去残破不堪,但结实得很,用脚踹都踹不开。
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卧室,都属于莫泽沛。
两间房门都尝试了一遍,其中一间在插入钥匙后,十分顺利的转动,能听到锁扣打开声音。推开门,里面的景象十分眼熟,正是她第一次穿进莫文欣身体里时所看见的书房。
一张办公桌放置在正中央,左侧一排窗户采光很好,真皮沙发的表面裂开纹路,像是老鼠或者猫抓出来的,里面填充的软物全都掉落一地。书柜里琳琅满目,除了书本以外还有小孩子的玩具,以及许多歪倒的空相框。
又翻了翻书柜,里面有一个被漂亮布匹包裹装饰起来的东西,打开一看是本旧到发黄的书。
利镜突然踩到一些碎纸片,低头发现全是被撕成两半的黑白相片,她弯下腰观察,这些相片里的内容大多是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只有莫文奇,没有莫文德。
她撑着膝盖站起来,突然看见门外有一张悬在半空人脸!利镜被吓的叫出声,那张脸听到尖叫猛地抽回墙后。
利镜迅速缓过神,怒气冲冲地追了上去。她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站住!”她追随着身影一路跑,转过一个拐弯时却不见人了,只有脏兮兮的墙。真像只幽灵。
她上下左右环视一圈看不着人只得离开,结果转身时那家伙就站在自己后面!利镜当即抬起脚就要踹过去,却在无意间瞥到他的脸后蓦然停下。
这张脸胡子拉碴,就像流浪汉,但依稀能看出点熟悉来。
莫文奇?!
不对,应该是莫文德。
他后退两步,又要跑了。
管他莫文奇还是莫文德,利镜也不想思考一个百年前地人怎么活到现在,停顿在半空中的脚毫不犹豫地继续踹下去,踢进腿窝,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利镜两脚踩在他身侧,一把揪起他的衣领质问:“莫文德?”
他不回话。
利镜从上到下扫视一通,偏过头瞧向身体与地面的交界处,“没有影子,你真是鬼?”
他还是迟迟不开口。
“管你是人是鬼,莫文德还是莫文奇,是莫文奇假扮的莫文德亦或是莫文德假扮的莫文奇。”利镜咬牙切齿,“是你搞的鬼,对不对?!把大门锁链的钥匙交出来!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莫文德仍没反应,利镜气得要死,站起身一脚踹上他腹部,“说什么驱鬼,这地方除了你哪有鬼?!”
“有的。”他迟迟开口,两手后撑地抬起上半身,踩在他腹部的脚被迫抬高不得不收回去,“只是你看不见而已,怨魂无时无刻不在周围环绕,本来期望你除掉我的家人们,但现在也好,能帮他们解决遗憾安心升天也不错。”
“我是莫文德。”他说。
反应慢半拍似的,和印象里一样瘆人,被当了十几年的死人,如今真成了死人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利镜想警告他快点把钥匙交出来,却被抢先一步,“没有钥匙,除非让这里的怨魂们升天,否则永远都没有出去的办法,就像我一样。”
他偏过头望向过道窗,“现在还差三个。”
神神叨叨莫名其妙,但利镜相信了大半,他和店主的说辞相似,都是让她帮助别人解决执念以后才能逃离这里。利镜不得不怀疑这两人是不是一路的,“你和那个杂货铺小老板认识?”
莫文德说:“什么杂货铺?”
看样子不像演的。莫文德又道:“你指的估计是鬼市,可惜我从来不靠近那里,一群没有良德的奸商。”
被坑了三千的利镜:“……”这形容挺贴切。
“我不会骗你。”莫文德的的胡子随着说话微动,“我已经在这里被折磨了近百年,再拉一个无辜者进来也只会增加孽障,没必要。”
他的身形逐渐透明,利镜知道他又打算跑,想揪住他但手伸过去却挥了个空,气愤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费了那么大劲把我骗过来不就是找人帮你擦屁股,只要不给杨桦他们下毒一切不就都没事了吗?!”
莫文德扯起唇角,比哭还难看,“就算重来一遍仍然会这么做,因为我痛恨他们。既然注定不该存在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又为什么不在出生时就掐死我,而是让我当了十几年的人不人鬼不鬼!妈妈让你探寻真相,那正好,我也想知道我不该存世的荒唐理由究竟是什么。”
他彻底消失了。利镜气得狠狠跺脚,现在好了,除了继续向前走没别的办法了。该死的!她才不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
生气又不能改变现状,利镜只得回到书房,闻着那股挥之不去的霉灰味儿心口像被一颗石子堵了个严严实实。
莫泽沛的执念……
利镜还真想不出莫泽沛的执念是什么,黄三说他这人一生劈关斩将,简直就是天选之子,世界上就没有他过不去的坎,砍不断的劫……唯独杨桦。
所以他的执念是杨桦?
利镜拿起书桌上摆放的相框,上面蒙了厚厚的一层灰,抹去后,里面是一张杨桦的相片,看上去还年轻着,长辫子垂在身后,手中捧着一束小花。
拿着相框好一会也没有出现穿越的前兆,比如眩晕,或者突然冒出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利镜敲了敲相框边,放回原位。
她在书房里兜了好几圈,该碰的不该碰的全都摸了个遍,手上脏兮兮的,利镜嫌弃到不行,掏出湿巾擦了擦,又顺便把办公椅擦干净,坐了上去。
真是有意思,之前几个房间她那么警惕,结果一不小心就穿越了,现如今她巴不得穿越,到处摸摸碰碰的却没有中招。怕什么来什么,不怕了,反而不来了。
莫泽沛这个位子还挺讲究,放眼望去整间房尽收眼底,视野开阔,左边是一排窗户,采光极好,窗户正巧对着正东方向,紫气东来,风水极佳。
仔细想想,好像整幢别墅除了这间书房以外,布局都怪怪的。像杨桦和莫文奇的房间门相对而立,没有错开半厘米。开门两相冲,必有一家凶,可是常识,就利镜这种天天上课开小差,建筑设计图画成抽象画作的都知道。
还有许多布局一眼都能看出问题来,这家人支离破碎,惨遭灭门也许早有预兆。
利镜靠在椅背,脑袋微微上仰。也许莫泽沛的遗愿是让一家人活下来呢?
猜来猜去根本没结果,利镜叹了一口气,按照后颈扶正脑袋,后仰太久,脊椎有点疼疼的。
刚坐直她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办公桌正对面的墙壁,本该空无一物的墙壁突然多了一副黑白色的写实画作。
站立的莫泽沛,坐在正中心的抱着孩子的杨桦和莫文奇,位置稍后一些的黄三,以及只在角落里露出半张脸,瘆人的莫文德。
利镜扣紧把手,紧张中带着一丝庆幸。终于要来了。
黑白画动了起来,缓慢的前移,逐渐越来越快,在逼近眼前的那一刻利镜闭上双眼,彻骨的寒意遍布全身。
她好似失去了五感,看不见听不着。渐渐的,她闻到一丝难闻的气味,像是汗液的酸臭,也像口水被风吹干以后的臭味。
利镜睁开眼睛,她躺在一张简陋无比的床上,四周的墙壁石砖裸露,窗户是一个洞,备用几根草编成的网遮盖。
她穿到了什么鬼地方,不会是贫民窟吧。
嗡嗡嗡……
苍蝇落在耳边,利镜想赶走他,身体却动不了,一丝力气都没有。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肚子空荡荡,钻心的疼,好像在自己吃自己。
好饿。
利镜张了张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嘴唇反而裂开了,舌头尝到血腥的的味道,不仅不难吃,还想多来一点。她拼命的舔舐嘴唇的伤口,卷走流出的血,到最后被挤压地一丝血都出不来,伤口又红又肿,嘴巴都合不上。
草编窗帘外的光越来越暗淡,利镜的意识也逐渐模糊,在天色彻底暗下去的那一刻,她被饿死了。
.
“呕!”
利镜捂着嘴干呕,那种胃里空无一物,自己吃自己的感觉仍在,折磨地她发狂。
店主折扇半遮面,眉眼满是嫌弃,“最后的机会也用完了,在这之后可就只剩一条命,我劝你……”
“吃的有没有?”利镜含糊不清地问。
店主皱了皱眉,从抽屉里拿出一块被油皮纸包着的糕点,“有是有,但……”
利镜不管三七二十一,接过就往嘴里塞,他唉了一声,可迟了一步,糕点已经进肚子里了。利镜吃完以后还觉得不够,便问:“还有吗?”
他直勾勾地盯着利镜,把她都看到心里发毛了,啪一声合上扇子,“糕点样式的情欢散,店里的畅销品,就这样被你给吃了。说吧,怎么赔我?”
利镜呆愣住,情欢散,多看点古代小说或者影视剧就知道,换句话说就是春|药。她连忙掐着脖子开始呕吐,呕了半天什么也呕不出来,眼泪汪汪地问:“那怎么办……解药总有吧,我一黄花大闺女恋爱都没谈过,怎么能就这样……这样……”
“解药当然有,但得用钱来买。”店主托着下巴勾了勾手指。
她真没钱了,利镜绝望地跪倒在地。完了,她身体再硬朗也遭不住这东西,情欢散啊,利镜眼前一黑又一黑,恨不得当场一头撞晕以此渡过药效。
无意间看到他笑盈盈的眼睛,利镜后知后觉,她被骗了。讨人厌的奸商,骗钱不够还要吓唬人。
她皱眉:“不是情欢散,你诓我?!”
店主用折扇叩她的脑袋,“当然不是,小丫头说什么都信,普通的巧果而已,只不过被我掰了一半吃。”
敲得不疼,但羞辱性极强。利镜揉了揉脑袋,把这口气给憋下去,爬起来一声不吭走了。
“不再买一个?”店主手里拿着几串叮叮当当的小风铃,热情推荐,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奸诈和坑钱。
利镜无奈,“不了,我没钱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只剩一条命,但她一个穷学生哪来那么多现钱,手机半点信号没有借不了钱,家里人都联系不上。
全凭运气吧,接下来小心翼翼地走,希望别死。反正她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在别墅里被关疯,要么亡于虚幻的过去。
两种都糟糕透顶。
“等等。”店主再次喊住她。
一团红颜色的东西被抛过来,利镜眼疾手快接住,是团缠在一起的红线。
“这东西能保你一命。”店主靠站在柜台边。
利镜还是关心最重要的:“要钱吗?”
“当然。”他笑道:“本店奉行凡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原则,遇到陷入困境者出手相助而已。不用感谢我,钱我帮你记账上了,以后等有钱了慢慢还就行。”
瞧他一副救世主的悠然自得,好像那个把自己钱全坑光的不是他一样,利镜扯了扯嘴角:“多谢。”
别是利滚利,最后要她卖身来还。
躲过了房贷结果踏入了另一条不归路,希望不要下辈子全栽在还钱一事上了。利镜边叹气边开门,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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