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集到一部分信息后,蔺纪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兴奋状态中。他不再面无表情,而是欢呼雀跃,和路过的人都热情地打了招呼,受到冷脸了也不在意,继续兴奋地前进;有人配合了就一起互动,共同高呼“赞美至臻园!”。
他带着快乐的身影,留下了一片又一片的欢声笑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畅快地笑着。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一张又一张人脸,长得不像,但是分不清,于是大脑只能认定为同一个人。
一张又一张人脸路过,代表着一个又一个人路过。
接近了,交谈;走远了,消失;出现了,刷新。
太好玩了!太好玩了!
蔺纪和在心中呐喊。
简直就像是游戏!大家都是一张脸!大家都是刷出来的数据!太好玩了!
[停下!停下!]
蔺纪和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他回头望去,没有人喊他,只有一些分不清脸的人在向他招手。
于是他继续向前奔跑,风刮在皮肤上,似乎有些疼。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感知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有汗珠溢出,从肉眼看不见的毛孔中溢出,像是眼泪,像是河流,先是细细密密地扎出来,然后被风吹干,变成砸向心脏的拳头。
咚咚,咚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占据了整个耳朵,让他听不见别的声音了,连撇过的风声都消失了。
听啊,这心跳的声音,多么有活力,多么有冲劲,多么有热情!
这就是在活着啊!
一瞬间,蔺纪和全身的血液冷却了下来。
他猛地停下了跑动的脚步,收不住力,直接跪在了地上,腿止不住地颤抖。身体也直不起,手掌撑在地上,胳膊也止不住地颤抖。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停下!停下!]
在刺耳的呼吸声中,他又听到了这声音。
急停使血压降低,蔺纪和眼前一阵阵发黑。可是他爬不起来了,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倒下。不过他强撑着,身体的颤抖已经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痉挛。
他不想倒下,所以他没有倒下。
尽管毫无理由,但是他觉得,如果在此时倒下了,他所在坚持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也会随之倒下。
[你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对劲,快停下!深呼吸,不要害怕。深呼吸!]
那个声音在说。
“你是谁?”
蔺纪和张口问道。他的声音很嘶哑,传到耳朵里也闷闷的,很陌生,仿佛不是他自己在说话,而是另一个人,在借着他的嗓子说话。
“你从等天明那听到了什么?”
一双小皮靴踏在了他面前。
蔺纪和浑浑噩噩地抬头,看到了一个长头发的女人。
[深呼吸。再慢慢吐出来。]
蔺纪和意识到,那个声音是从自己脑子里传来的。
他没有跟着照做,而是身子一歪,斜坐在地,靠在了一颗树上。
周围的环境很陌生,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发疯时跑到哪里了。
长直发的女人见蔺纪和没有回答,脸上浮现出不耐烦。
她又问了一遍:“你从等天明那听到了什么?”
蔺纪和还在喘着粗气:“我没见过你。”
女人笑了一下:“阿祖见到你跟等天明在说话。”
旁边走过来一个寸头男人,女人喊他:“阿祖。”
阿祖见到蔺纪和,问:“他怎么在这?”
女人耸了耸肩:“不知道,刚才他自己跑过来的。”
蔺纪和眯着眼看站在面前的两人,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想起来了他们是谁。
这个长直发女人是昨晚说要出去探索的那一拨人,这个名为“阿祖”的寸头男人同样也是。好像这两人都是红卡区的。
而且之前在等天明那,阿祖和等天明进行了一场貌似不是很顺利的交谈。
蔺纪和有些累。回归理智后,深深的挫败感袭击了他,所以他现在不是很想说话。
女人和阿祖聊了会儿天,具体聊的什么,蔺纪和没听懂。不是聊天内容太高深,而是现在他还没恢复正常,基本听什么忘什么。
不过他记住了这个女人的名字:萍儿。
萍儿等了一会儿,看蔺纪和差不多缓过来了,蹲下身问:“说说你和等天明聊了什么?来个信息交换。”
蔺纪和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对这类事不太合作吗?”
“哪有。”萍儿的态度有些出人意料。“就算是竞争关系,必要的合作还是很需要的。更何况,交流一下信息,你也不会吃亏。我们这边已经掌握了很多信息了。”
蔺纪和思考了一下,说:“其实没聊什么,只是推测了一下至臻康复液的产地是至臻园而已。”
萍儿和阿祖对视了一眼,显然不相信蔺纪和只和等天明说了这么多。
“明天晚上有个行动,去总区看看康复液的生产情况,你要不要一起来?”
阿祖很惊讶萍儿对蔺纪和的邀请。“你喊他干嘛?”
萍儿不理他,继续对蔺纪和说:“也喊了等天明和暗夜鹰,但是他俩态度不明,可能不会去,所以这是一次比较私人的行动。我可以给你提前透个底,我们拿到了总区的通行卡,可以趁此机会去探索一番。”
她的手压上蔺纪和的肩膀。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康复液和评优有直接相关,而评优结果,和找出‘赢家’直接相关。加入我们的行动,你不会吃亏。”
蔺纪和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
“总区有很多监控,如果要去调查,也要想办法解决一路的监控。”
萍儿很自信。“我们的人明天白天会把这些阻碍解决的。”
蔺纪和掏出名牌,和萍儿加了邮箱。
既然决定合作,他就透露了一些消息给她。
“大半年前,针对康复液,有一场起义。起义者都被处理了,但是目前员工对这件事的态度有些奇怪,可以去打听一下他们的态度。不过要注意,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要不把他们当人看。在这里,我们只是新入职的员工。”
萍儿勾起嘴角。“知道了。”
萍儿和阿祖走了。走了很久之后,阿祖问萍儿:
“你怎么忽然要选他加进行动?信息分享出去了,不怕他告密?”
“他实力很强。我之前在闭息状态,但他却发现了我。他本来在跑步,突然停下了,还问我是谁。我这才现身。”
阿祖心有余悸地向后瞥了一眼。
“能在你闭息状态下发现你,除了现代的科技,就是强力的道具。”
萍儿说:“不止。他后来说了起义的事,这和咱们调查的大半年前的禁忌事件对上了。咱们的信息搜集速度毋庸置疑,不论那家伙有几个同伙,能跟上咱们的速度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阿祖问:“那他要是就一个人呢?”
萍儿看了他一眼。“那这个人的实力就是强到恐怖。”
阿祖皱起眉头。“越强的人越不好把控。”
萍儿轻蔑地扯了下嘴。
“你忘了我有‘蛊虫’了?刚才碰他肩膀那一下,已经放上去了。如果他不受控制,等着他的就是死路一条。”
阿祖也笑了。
“不愧是你。就算他有感知类的强力道具,那‘蛊虫’无形无体,还能免疫道具探查。他发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他本身的感应力强到离谱。不过看他那混乱的样子,这种可能性为零。”
蔺纪和一直在树下坐着。
刚开始他还打起精神,扫视周围,防范着有人过来,但后来发现自己阴差阳错跑来的地方已经离人群很远了,不是特意找来,根本不会碰到人,于是就闭上了眼睛,好好地调理状态。
脑袋里的声音很吵,有人在哭,有人在笑,还有人在痛斥着他的失态。
[太没用了!只是一个猜测就让你犯了病,这么脆弱的抗压能力,你还怎么度过之后的关卡?!]
[瞧你笑起来的样子,真丑。你那发癫的样子,估计都被人拍下来发网上了!]
“都是假的。”
[你还分不清吗?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我们是真的。]
蔺纪和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是的,我也是假的。”
他的手突然拍向自己的肩膀。
[怎么了?]
“感觉有些不对劲。”
蔺纪和睁开眼,在肩膀上摸索着,可是没摸到什么。
他重新靠回树上,和脑子里的声音聊天。
没聊两句,他又摸上了肩膀,回身看了看树,树皮粗裂,但是很干净。
[有虫子掉你身上了?]
[完蛋了!是蚂蚁!蚂蚁咬人最疼了!]
蔺纪和摸了摸脖子,他起鸡皮疙瘩了。他问:“你被蚂蚁咬过吗?我还没有。”
说起蚂蚁,少女打了个寒颤。
[被咬过啊!就几年前,你睡觉去了,我出来玩,结果就被蚂蚁咬了,身上起了好多大包,你不记得了?]
[那时候好像是我接班了吧,他不记得也正常。]另一个瘦弱的少年答道。
[不对吧,是我接班了?不过有时候咱们的班换的太乱了,你们还总是跟我抢时间。]一个男声抱怨着,引来了其他声音的围攻。
身上起包?蔺纪和想了想,却发现自己记忆中起包的情况有不少,至于什么原因,有的记得,有的不记得。
大概被蚂蚁咬,就是某次自己沉睡的时候发生的事吧。
他的手无意识地在肩膀上、脖子上摸着。
然后在某一瞬间,他听到了一声非常微小的“叽”声。
他的动作顿住了。
“你们叫的?”
[谁叫了?你又幻听了吧?]
蔺纪和不相信,大力揉搓着皮肤,寻找着那一声微弱的叫声。
皮肤很快在粗鲁的动作下变红,甚至热的有些刺痛。
“叽。”
又是一声细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叫声。
蔺纪和不敢拿开手,顺着手掌把声音来回搓了好几遍,直到手上传来一点点湿意。
“打个赌吗?猜是什么。”
[你还真是爱打赌,什么都要赌一下。]少女叹气。
[幸亏你没钱,也没见过赌场,不然你肯定会赌上头的。]少年摇头。
“说不定我能赌神转世,大赢特赢。”
[哈,就你这纸上谈兵的功夫,不把裤衩子输进去就不错了!]老头嘲笑。
蔺纪和放开手,在手掌中,是一只已经被搓扁了的小长虫。
他嫌弃地把小长虫抖落在地。
“好恶心。”
[在植物多的地方,就是容易有奇怪的虫子。回去洗个澡吧。]
蔺纪和接受了建议,起身回宿舍了。
而在很远的地方,萍儿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了?”阿祖问。
“蛊虫……被杀死了。”
萍儿握紧了拳头,眼中浮现出浓浓的忌惮。
“他的实力,已经不能再视为敌人了……否则死的只会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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