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回

第四回 雨声疾草亭篝火暖

时值早秋,夜风微凉。凤尘潇身形飘忽,不一时已经离开了劈山门,又潜出了竺阳城。看一弯残月天边斜挂,竺山昏暗的山影渺渺冥冥。

凤尘潇身形落地,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白麻布衣袍,紧了紧系剑的带子,回头向劈山门的方向看了看,微微一笑。

“不超过三个人?应该不止吧。比如说,我,应该也可以。”

她叹了一口气,笑容敛起,指尖再次抚上眉心。白日里明怀瑾提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凤飞举。

大侠凤飞举。时隔十年,江湖间依旧侠名远播。他所命名的逍遥阁,依旧被人们称为侠客山庄,依旧被誉为武林四大名门之首。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标志,一个梦。无论是在逍遥阁,还是在这个江湖。

可是,凤飞举是凤飞举,凤尘潇是凤尘潇。凤飞举已经是一个梦,而凤尘潇,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手指抚上系着长剑的带子,喃喃道:“舅舅,你已经失望了很多年,也许,我永远也没有资格使用这把剑。可是,我依旧希望按照自己想的去做。”

她说完,眉间舒展开来,举步向白日去过的坟地方向而去。

耸立的新坟暗影映在天幕上,周围的荒树被夜风吹得枝摇叶动,仿若无边浪潮泛滥开来。

凤尘潇首先来到坟前,看着那座新立的墓碑,抱拳深深行了一礼。然后,便绕过坟堆,直奔那棵被尉迟泽一刀劈开的古树。

这一次她没有站在旁边观看,而是直接钻进了那个劈开的树洞里。

火折子晃了晃,燃起一点光亮。凤尘潇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拂开周围的残木断片,凝神搜索。

她认为,那个被明怀瑾誉为江湖上位居前三的轻功高手,会在这个树洞里留下痕迹。

这个人躲在这个树洞里,只是制造了几声怪音,吓得劈山门的门人魂不守舍。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举动。惊吓劈山门的弟子,却好像并没有其他目的,难道说,当真只是为了开玩笑?

况且,尉迟琼的尸变是在昨晚,那个荣长老说的什么尸体凶化的言论也在昨晚。那么,这个轻功高手,会配合荣长老的言论,制造凶尸敲棺的声音,就说明,此人知道昨晚劈山门发生的事情。

是凭借绝世轻功,昨晚潜入了劈山门,还是他本来就是劈山门内部的人?

无论此人是如何知道了有关凶尸的言论,他所采取的行动,除了吓人,并无其他。

在凤尘潇的意识里,一个高手,即使只是做一件开玩笑的事,也不会甘心做得毫无踪迹。

于是,她很快便找到了这个踪迹。

树洞的壁上,一片断木片后面,依稀刻着几个字。吹开尘土,就着火光细看,道是:“竺山一弯月,风静听泉声”。

凤尘潇双眸一亮。这个人果然在竺山,而且今夜,就在泉水岸边。

再看那些刻在木壁上的字迹,竟然并非出于刀剑。那些字迹周边圆滑,笔画较粗,而且歪歪扭扭,好像小孩子的涂鸦,写得很不好看。

这竟是用手指刻上去的。

果然是高手。

可惜,凤尘潇对竺山的地形非常不熟悉,从山脚找到山上,又迂回到山林深处。从深夜找到凌晨,到红日东升,又从上午找到午后。远近数十里,山峦重重,几乎迷路。

终于辨明了方向,气喘吁吁坐在一块山石上,凤尘潇擦着头上的汗水,遥望着又快要西沉的太阳。

“我怎么这么笨,一说泉水,就感觉泉水就在眼前。没想到这竺山地面这样大,我到哪里去找泉水啊?况且山中也许有多处泉水,即使找到了,也不一定就是那个高手所在的泉水啊。”

她捶着酸痛的腿,叹了一口气,摸摸带的那个布包,已经空空。她出来时就带来两个小面饼,早就吃完了。

“竺山一弯月,风静听泉声。”那个高手要在夜间竺山听泉,她却大白天在山里乱转。

凤尘潇休息片刻,便抓紧时间踏上归程。距离竺阳城还有不近的山路,但愿可以在天黑前到达。

可惜,天总是不从人愿。刚走一小段路,天便阴了起来。很快,乌云压顶,山风渐猛,雨点密密麻麻掉落下来。

凤尘潇没带雨具,此处的山地又空旷少树,无处避雨,只得一手覆在头上,一面疾行,一面四下打量想找个避雨的所在。

还好,转过一处山坡,只见前面开阔一片,远远有一个破败的草亭。

此时,雨幕已经连天扯地,下得瓢泼一般。凤尘潇全身被浇得透湿,也顾不得细看,加快脚步直冲过去,一头钻进了那方遮雨的檐顶下。

喘了一口气,抹了把满脸的雨水,刚一抬头,便被眼前的一个人闪了下眼睛。

草亭一角,一个十五六岁的紫衣少年正靠着木柱席地而坐。

这少年的形容俊美逼人,乍一看到,竟有种措手不及的窒息感。

一袭紫衣明亮贵气,同色的紫色发带束着头发。衣服和头发都是**的,显得身姿格外轻灵修长。

他随意斜靠着那根破败的木柱,双手抱膝,两只纤长的黑色靴子交叉在身前,睁大了亮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看着她。

凤尘潇猝不及防,怔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少年见凤尘潇盯着他看,双眼立即弯成了两个月牙的形状,浓密带着水珠的睫毛一闪一闪,开心地笑了。

凤尘潇忙跟着笑了笑,松了一口气,这个少年一笑起来,她方才凭空而起的那种紧张感便立即消失了。雨正下得紧,檐前雨点很密,她忙向亭子里面挪了挪,转回身看雨。

这么大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看起来天黑之前,没有办法赶回劈山门了。

刚看了一会儿,身后一道清晰明快的男音响起来,还带着一点稚气。

“这位姐姐,你衣服湿透了,冷不冷?”

凤尘潇转回身,见那个少年正在上下打量着她,眼睛一眨一眨的。

凤尘潇将长衫的下摆提起来拧了拧水,又看看那少年道:“嗯,还行吧。你也湿透了,冷不冷?”

那少年抱着膝盖的双手互相搓了搓,修长的眉一紧,道:“冷。”

凤尘潇四下看看,见亭子里有不少干燥的荒草,便卷起衣袖,将那些草棍收集起来,拢到亭子中间,自己蹲下来取出火折子,一边用手挡着风,一边将火折子晃燃放在荒草中间。很快,小小的火苗便跳动起来。

她回头对那少年笑了笑,“过来烤烤火吧。”

那少年见了,立即拄着一条手臂起身,两步来到火堆旁,盘膝坐下来。

他叉着双手烤着火,抬头看着凤尘潇,双眼的月牙更弯了几分,笑盈盈道:“谢谢姐姐。”

凤尘潇见他笑得这样甜,禁不住也微笑着点头,同时在火堆对面坐下,一面烤火,目光一面扫过那少年的腰间。

方才他起身时,凤尘潇注意到,他的腰间佩着一把刀。

他的佩刀与劈山门弟子的佩刀截然不同。劈山门的刀法以刚猛著称,以掌门人尉迟泽为首,力大刀沉,气势磅礴。而这个少年的刀,若不是细看刀柄的形状和挂的那条紫绫,或许会误认为是一把剑。

乌鞘乌柄,刀身狭长似剑,虽然刀锋还隐于鞘中,已可以感觉这把刀的轻灵飘逸。

他身上的紫衣材质很是考究,腰间的黑色鞶带质地精致,武器也和他的人一样,飘逸优美。可以看出,他不会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肯定是大户人家习武的公子。

此地是劈山门的地盘,竺阳城城里城外都有不少隶属劈山门的武林家族,这个少年,也许是哪个门派的子弟。

“天气这样不好,你小小年纪,怎么一个人跑到山里来了?”凤尘潇双手摊开衣襟烤着火,微笑问他。

那少年看了看她,低下头道:“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他刚说完,忽然好像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头看着凤尘潇道:“我才不是小小年纪,我已经十七岁了。”

凤尘潇禁不住笑起来。不知为何,尽管这个少年明显是一个习武之人,还毫无缘由地出现在这雨中的竺山,她却非常不愿意将他当作一个可疑的人。

“十七岁,也不能随便从家里跑出来。你家里人找不到你,会担心的,是不是?”

少年听了,脸上有些莫名其妙懊恼的表情,有些无奈地揪了揪自己额前的散发,低声道:“不会的……”

凤尘潇笑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立即抬起头看着她,脸上再次显出笑容,开心道:“我……我父母亲叫我阿闹,姐姐也叫我阿闹好了。”

“阿闹?”凤尘潇笑着点头。这个孩子,不知在家里多么顽劣,兴许经常做这种离家出走的事,才被叫了这样一个小名。不过,现在看起来,他乖乖的,很听话,也很懂事,并不是很闹。

原本的紧张和湿冷就这样在火光中和交谈中渐渐淡了。雨终于慢慢停歇,再看外面,暮色已笼上重重山峦。

“雨停了。”凤尘潇站起身来,回头看着阿闹,“你家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家。”

阿闹坐在火堆旁不动,“我不回家。”

凤尘潇道:“你不回家,家里人会担心的。再说,这山里,到了夜晚,多有豺狼虎豹,你怎么可以留在这里?”

阿闹道:“我经常一离开家就是好几天,他们不会担心的,没关系。姐姐,你回去吧。”

凤尘潇无奈看看阿闹,又看看逐渐浓重起来的夜色。这样一个秀气的男孩子,一个人留在山里,就算他是个习武之人,也是非常危险的。

“要不然,你跟我走?”她试探着问。

没想到阿闹立即站起里,抖了抖身上的尘土草棍,非常干脆地道:“好,谢谢姐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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