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我叫亲卫翻遍了整个未央宫都没能找到肖溪。如此森严的宫殿,她却凭空消失了。

我跑到麟趾殿质问姜旻,可他却不以为意,仍旧声色犬马,纵情歌舞。

“我这宫中这么多的侍女,为何姐姐就对肖溪另眼相待?是我其他的女人长得不好看吗?”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是谁的人。”

姜旻眸色一暗,阴恻恻地瞥向我:“我知道啊。我就是因为知道才装着那么喜欢她,那么在乎她来恶心你的,你不知道吗?”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你那样也配叫喜欢和在乎?”

“是——”他拖长着声音,似是调侃揶揄,“再怎么喜欢,也不会像姐姐和裴仲琊……哦不是,现在应该是换人了,换成我的表哥宋君若了吧?权力的滋味不错吧?这么多男人为你前仆后继。”

“她为什么消失?”我懒得和他掰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肯定知道她在哪里,为什么不见。如果你不知道早就派人去找了,还会这么悠哉?姜旻,你最好和我说实话!”

“我不知道。”他说得轻飘飘的。

我深吸一口气:“你最好祈祷不是我不想发生的事情。”

姜旻没有回应,只是将酒斟满,一饮而尽。

“殿下。”萱萱带着一对彤管使从麟趾殿的偏殿出来,手中是几根落灰的月事条。

姜旻瞳孔一震,酒爵落地,半撑起身子猛地探过来。他死死地盯着我,我瞥了他一眼,转头就对萱萱说:“关闭宫门,彻夜搜查,不找出来,不开宫门!”

“姜毓卿!!!”姜旻嘶声大喊。

“你!愚蠢至极!自大至极!若日后你我、阿若、彤管阁所有人被五马分尸,那就是你姜旻一人之过!”怒火中烧,我朝着亲卫大吼,“即日起锁闭麟趾殿,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殿。违令者死,格杀勿论!”

“姜毓卿,你就非要做的那么绝!”姜旻的声音从后传来,穿过整个麟趾殿像刀一般刮进我的耳朵里。

我根本不屑回头看他,大手一挥:“锁门!”

“咚”!

麟趾殿的大门沉重地合上。我指挥萱萱兵分三路,着重搜查掖庭,有问出小宫女们所知道的存在于未央宫的所有狗洞,一个个严加把手,就不信找不到肖溪的人。

姜旻竟敢把裴开项的人放出宫,还是个怀孕的女人!他简直就是把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交给裴开项。我根本无法想象皇子落到裴开项手中,他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事,会有怎样的后果。他甚至刚刚战败,失去独子!

为一己之私,姜旻竟如此愚蠢糊涂!

我无法不闻不问,褪去曲裾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领着陈蕴和一种亲卫将太液池翻了个底朝天。太液池毗邻掖庭,掖庭宫阙众多,巷道曲折,而太液池假山林立,树木葱郁,都是藏身的好地方。未央宫后宫与前朝守卫森严,寻常人没有令牌根本出不去,能藏身的只有这里!

黑暗中太液池水被月光照得发亮,湖面微澜,看不清底下暗潮汹涌。冬日的寒意缠绕着我,我注视着夜色中的每一处动静。忽然,鸟雀惊奇,树影攒动,一个黑影朝着远处跑去。

“追!”一声令下,亲卫高举着火把纷纷向前跑去。

我拉着陈蕴快步跟在后面,只见一个瘦削女子四脚并用爬上了假山,那假山怪石嶙峋,几无落脚之地。她颤颤巍巍地起身,好似风一吹就会滚下去。

“你们别过来!”肖溪的哭声在黑夜中尤为凄厉,“不要过来……求求你们……不要……”她好像看见了我,想朝我跪下,却没有地方,只得微微弯着背,乞求:“殿下……求求您不要……不要杀我……我会走得远远的,我会走得远远的!”

“肖溪,上面太危险了你先下来!”我朝她喊,“我没有要杀你。我若要杀你,早在我知道你是裴家眼线的时候就能杀你。”

“殿下,我只是想要个孩子,我真的只是想要个孩子……”肖溪泪眼婆娑,“您放我走吧,我其实根本不想当裴家的眼线。可我没有办法,我父母都事裴家的佃农,如果我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就会惩罚我的父母。但我现在在裴家已经没有牵挂了,我父母他们……殿下,求求您,放了我和孩子吧!”

她捂着肚子,好像快碎了。

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一个受人胁迫、无权无势的孤女……我心中一疼,竟是生出了几分感同身受。

“肖溪,你相信我,若我真要杀你,大可叫人放箭,又为何这样苦苦相劝?你不过是个孤女,你的事有很多种解决办法,并不是死局!”

“我不想再待在皇宫了!我要离开!”肖溪大喊,“我要跟我的孩子一起离开!你答应我,让我和我的孩子一起离开!”

孩子孩子孩子!满嘴都是孩子!跟一个整日吸食阿芙蓉的男人生下来的孩子能活多久?畸胎死胎的可能倒比活胎大!

肖溪站得离边缘越来越近,我不敢想要是她在我面前摔下去,姜旻与我到底会闹到何种地步。

“好!我留你和你孩子一条性命!”

肖溪眼中的光芒闪了闪,难以置信地问我:“真的?”

“真的。只要你下来,答应我永远不再见裴开项。”

肖溪放松神经,双膝慢慢软下来。我示意亲卫赶紧上去将人抱下来,却听肖溪又呢喃着什么。她双目平视前方,眼泪像溪水一样留下来:“我真的……真的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吗?”

“能。”我上前几步,半个身子爬上了假山,向她伸出手,“你跟我回去,从此和裴家一刀两断,我保你活路。”

肖溪泪眼婆娑,眼睛在清冷的月光下凄楚又哀伤,像冰冻湖面上划破的口子:“殿下……我……我……”

“肖溪,你先下来!”我心头预感不妙。

铛——

只见寒光一闪,一把袖刀从我的眼前划过,生生削走几缕眼睫。陈蕴重重地将我推开,脚下失衡,整个人向后仰去。电光火石之间,彤管使横刀斜劈,肖溪胸腔顷刻被鲜血染红。她踉踉跄跄,血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混着脸上的泪。她盯着我,眼角滑下最后一滴泪,仰面向后倒去。

咚!

骨头落地,人死灯灭。

-

姜旻在麟趾殿发了疯。掖庭令传话,说陛下整日谩骂嘶吼,口中污言秽语,就连他们这些宦官都听不下去了。

“是不是还骂我了?”我问道。

掖庭令不敢说话,看了看我又低下头。

一传十十传百,这样下去,怕是整个朝廷都要知道了。

我心中愤恨,叫上萱萱起身要去麟趾殿,却被陈蕴拉住。

“我同你一起去。”陈蕴深色担忧,“昨夜之事我仍旧心有余悸。肖溪已死,如今不管您说什么,陛下怕都是听不进去的。我一个外人,若能秉公说几句,或许管用。”

昨夜若不是陈蕴在危难之际将我推开,如今我的眼睛怕是已经看不见了。

我点点头:“我这个弟弟阿芙蓉吸得脑子有点不太清醒,若是得罪了你,你能咽下这口气就忍着,若咽不下,就骂回去。别管他是不是皇帝,我大齐开过以来,还没见过他这样的皇帝!”

麟趾殿已经被砸得不像样,我们甫一进去,一个酒爵就砸在了脚边,随之而来的是姜旻暴怒的喊骂声:“姜毓卿你不得好死!!!”

他从大殿内冲出来,彤管使亮出长剑将他挡在我面前。姜旻怒不可遏:“反了!全都反了!我才是皇帝!我才是这座未央宫的主人!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让开。”我下令。

彤管使犹豫不决,我又道:“让开。”

众人纷纷让行,姜旻一步冲到我面前抬手就要打下来。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高高举起,姜旻整个人被我拎了起来,如同狩猎场上羸弱的幼兔。

我常年骑马习武,姜旻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手越握越紧,姜旻疼得龇牙咧嘴,却是一声不吭。我拖着他走进大殿,将他撂倒在地。众人只敢站在殿外,半分不敢上前。

“你以为那是你的孩子,那只是你的孩子?”我冷笑,“姜旻你太天真了。肖溪是裴家的人,皇子落到裴开项手中,你我还有活路?裴仲琊如今杳无音讯,他面上看着正常,可那是裴开项!谁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姜毓卿!你对我冷漠冷血我认了,可肖溪只是一个弱女子,肚子里的孩子更是无辜的,你就一定要这样赶尽杀绝!”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不论你信不信,肖溪不是我杀的。是她要杀我,而后失足坠落假山。”

“若你们不追杀她,她会被逼到绝境吗!你就是不想她活着,更不想我有子嗣!”姜旻目眦尽裂,“你想永永远远地掌握权力,你才是最大的逆贼!”

心脏被重重敲击,一直以来不敢言说的事实被姜旻毫无征兆地暴露在阳光下。他看着我,逼迫我承认。

但这根本没什么好逼迫,因为他说的就是我想要的,而我也从来不忌惮他人知道我的野心。

我缓缓蹲下,与他平视。姜旻向后爬了几步,又好似意识打到什么立即停止,倔强地与我对视。

“就算是,你又能奈我何?”

姜旻瞳孔震动,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的承认。他眼底是恐惧、不甘、难以置信,口中喃喃似呓语:“你……你……你不会得逞的,你绝对不会得逞的……你就是痴心妄想,自古以来永远都是男的当皇帝,从来没有女人当皇帝!

“何况你已经嫁人了,根本算不得皇室的人,你只不过是个田家的女人,是臣子不是君!你生下的子嗣也只能姓田,根本不可能姓姜,这是姜家的天下,是我们姜家的!

“你就算是抢了我的皇位也于事无补,在你百年之后,还不是需要我、我的孩子来接替你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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