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秋海杰在秋焱家住了几天,倒还算相安无事。他揣着儿子给的小钱不到处乱逛,连酒也没喝过,当真过起了柴米油盐的安稳日子。

唯一的不和谐,就是Cortana见了秋海杰会绕道走。秋焱白天上班不在家,傍晚回来刚打开门,小猫就往他怀里钻。小家伙一向心宽体胖没烦恼,最近却吃不香睡不着,有点风吹草动就吓得喵喵叫。

“我可没得罪它,每天按时喂猫粮,还自掏腰包买玩具。”晚饭时秋海杰向秋焱诉苦,转头对Cortana指指点点,“这神经猫,真是养不熟。”

“少说两句,”秋焱一听见他骂骂咧咧,心里就不痛快,说话也带着刺,“看来它和你不对脾气。你把护照给我,我订个民宿,你搬出去好了。”

“没良心的东西,为了只猫把你亲爹赶出家门。”秋海杰是个炮仗,一点就炸,十分硬气地摔掉筷子,手肘碰翻了碗,洒了一桌汤汤水水,“我知道你不待见我,嫌我每个月要钱要得多,快六十岁的老家伙在儿子心里的分量不如一只猫。”

又来了。秋焱放下筷子,瞬间没了胃口。

“我虽然小时候没养你,但你十五岁以后在加拿大的开销,我哪一样没掏过钱?”秋海杰牙尖嘴利,擅长借题发挥,秋焱这点完全不像他,“亲爹来看你,不指望你盛情招待,起码得给一个屋檐躲躲雨吧...生个叉烧都好过生你。”

强词夺理,越说越不像话。

秋焱被气得头疼,不想和父亲吵,抱着猫走进书房。可他实在觉得窝火,不吐不快,关门前撂下一句话,“我是我妈生的,学费是邹阿姨付的,和你没关系。你还想住我这里就安分点,不想住赶紧走。”

没想到这句话直戳秋海杰的肺管子,撕碎了他装老实卖乖的假象。

发疯的秋海杰,才是秋焱熟知的秋海杰。碗碟被他砸了个七七八八,梁玉晴的照片和那盆水仙花也被一股脑扔到地上,相框玻璃摔得四分五裂,崩起的碎渣划破他的脚掌,鲜血直流。

“我就是管你管得太少了,泡在女人堆里长大,惯得不像样。”秋海杰一脚踹在书房的门上,歇斯底里,“好端端的孩子被她们养得不三不四,爬男人的床被男人睡,害我断香火。”

越骂越难听,秋焱忍无可忍,打开门把他往玄关推搡,“立刻给我走,不然我叫警察。”

秋海杰不怕恫吓,知道秋焱不会真把自己赶出去,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拖着鲜血淋漓的伤脚往卧室跑。

邻居听到响动赶紧联系了物业。物业找上门,看见地板上的血,吓得要报警。

“您的父亲是个不安定因素,我们担心他会威胁到其他住户的人身安全。”物业的值班经理没见过疯子,惊魂未定地对秋焱说,“如果您再不对他的行为加以管束,我们可能考虑立即终止您的租约。”

秋焱是最有素质的租客,积攒的好名声全毁在秋海杰手里。他羞愧得无地自容,连连向经理和邻居道歉,承诺这样的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低声下气地听完抱怨,把一圈人安抚好,他这才开上车,带父亲去急诊室包扎伤口。

分诊台的护士给秋海杰测量心跳血压,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精神状态也还凑合。脚底的伤口割得挺深,经过简单处理后,护士让他在大厅里等着医生叫名字,做进一步检查。

候诊期间秋焱没和他说一句话,要了个冰袋敷脸,头疼得非常厉害,不停地揉太阳穴也无济于事。

见医生不是件容易事,两人一直从八点等到十点。秋海杰晚上没吃啥东西,大半夜嚷嚷着饿,秋焱只好忍着痛去门口的便利店,给他买了份三明治。

“给我买个轮椅或者拐杖吧,”秋海杰边吃边腆着脸皮对儿子说,“你把卫生间的浴缸刷一刷,医生让我坐着洗澡,站着淋浴会摔跤。”

老家伙翻脸比翻书快,对自己发疯砸东西的恶劣行径闭口不提。秋焱不擅长对付流氓,更何况这是他爸,挣不脱甩不掉,只好生硬地点了点头,说:“行,我知道了。”

秋焱担心Cortana和秋海杰待在一起会出事,决定把小猫送走寄养几天。他思来想去,只有汲清对自家的烂账知根知底,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他犹豫很久,几度试图放弃,但最终还是把电话拨了过去,既是走投无路,又有点鬼念头作祟——他想汲清想得心痒,哪怕听听声音也好。

做不成爱人,做做朋友也行,偶尔通个话应该不算越界。

电话另一端的汲清没想到秋焱会主动打来,同样紧张得不行。他故作镇定,语气里却不时冒出难以抑制的兴奋,“我在多大的夏令营做冰球教练,下午三点结束。如果时间合适,你把Cortana送到学校来,我带它回家。”

汲清答应得爽快,秋焱转念想想,把猫直接送去还是有点唐突,于是反悔道:“上次见你牵了条金毛,小狗性格看起来挺好,可我担心Cortana不习惯...算了,不麻烦你,我再想想办法。”

“等等,”汲清赶紧解释,“那是我朋友的狗Alexa,前阵子他出差,我住在他家帮忙照顾几天。我已经回自己家了,偶尔会去找Alexa玩玩,只要Cortana不嫌弃我身上有小狗味,就可以来。”

秋焱被他逗笑了,“不会。”

汲清心细,听出秋焱还在迟疑,继续说:“我联系房东换了门锁,只有一把钥匙。虽然我妈住楼上,但她得等我在家的时候才能来...而且你可能不信,她很喜欢猫,在旧金山养了一只,这次带来了。”

想来好像的确如此,汲美兰对秋焱横挑鼻子竖挑眼,却从没苛待过Cortana。当年汲清在美国受伤养病,杳无音讯,小猫跟着秋焱飞往多伦多,汲美兰还悄悄给它投了份高额医疗险。

只不过秋焱没要,另给小猫上了保险——汲美兰投的保像极了分手费,他不想收。

“那好,谢谢你。”秋焱放下顾虑,对汲清说,“明天见。”

...

Cortana很乖,出门不叫不闹,老老实实窝在航空箱里。汲清还没下课,体育馆的工作人员大发善心,允许秋焱带着猫去看台上等。

夏令营根据水平分成不同等级,汲清带初级班,大部分学生是不到十岁的小萝卜头。初级班的专业性并不强,只教一些冰球规则和基本功,不少孩子连滑冰都滑不溜索,就是纯来玩的。

汲清穿了身黑色运动服,戴着鸭舌帽和眼镜,看起来像个没毕业的大学生。他用冰球杆推动路障调整距离,领小朋友们练习蹬冰和滑行,一排孩子绕着路障扭来扭去,像鸭子过河。

小汲教练年轻貌美,言谈举止亲和力十足,教得也不错,下课后学生舍不得走,围着他叽叽喳喳。他单膝跪在冰面上与孩子们视线平齐,耐心地听每一个人讲话,笑起来露出虎牙尖尖,非常好看。

秋焱站在附近看着,不禁莞尔。他第一次发现汲清这么招小朋友喜欢,简直是天生当教练的料。

“阳阳第一天从夏令营回来,就说喜欢教练。小家伙每天起得比鸡还早,催着我送他来。”下午三点傅曾瑜来接儿子,看到秋焱站在看台上发痴,敏锐地猜透一切,调侃道,“原来小汲教练,就是你念念不忘的阿清。”

秋焱回神,被他说得脸红。此刻汲清正好拉着阳阳的手走了过来,颇感意外地说:“你们认识?”

阳阳不太会讲英语,所以汲清和他交流时用普通话。汲清的港普是三脚猫水平,喜剧效果拉满,傅曾瑜忍着笑,说:“对,原来的同事。”

汲清知道自己的普通话捉急,所以从不在意别人笑,甚至还跟着笑,“那太巧了,既然都是朋友,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这家伙算盘打得噼啪响,心里藏着数不尽的小九九。他想单独约秋焱,可又怕冒失,对方未必会答应。灵光一现,不如拿傅曾瑜做挡箭牌,打着朋友的旗号聚会,借机多看看秋焱,纾解相思苦。

傅曾瑜是老姜,一眼看出他的本意,心说你小子的脑瓜未免也太灵了点。

他才不要当电灯泡,随便找了个借口领着儿子离开,把蒙在鼓里的秋焱留给了心怀鬼胎的汲清。

“坐下聊聊吧,好么。”汲清摘掉冰球手套,隔着航空箱的栅栏逗小猫玩,一双饱含情意的眼睛看向秋焱,“我很久没养过猫,有点事想问你。”

他的指甲上涂着玫瑰红的甲油,和发色接近,衬得皮肤更白。他注意到秋焱盯着自己的手看,笑了笑,“夏令营的学生给涂的,小姑娘亲自调的颜色,好不好看。”

秋焱在看台座位上坐下,一直等到体育馆里的人都走散,才敢捧起汲清的手,摸摸他的指节,轻声说:“嗯,好看。”

“你的脸怎么回事,”两人并排而坐,凑得极近,汲清发现秋焱左脸颊不自然地泛着红,“你爸又打你了?”

他下意识抬起手,想去摸秋焱的脸,被秋焱低头躲开。他扑了个空,尴尬地缩起手指,起身去更衣室拿了个镇痛的冰袋,“新的,没用过。”

体育馆空气里弥漫着欲说还休的黏稠氛围,秋焱接过冰袋敷脸,把头垂得很低,仓皇的视线无处安放,只好落在汲清显眼的红色指甲上。

既然走了个傅曾瑜,再约秋焱吃饭就显得师出无名,不合时宜。汲清不想让心上人为难,被迫咽下无休止的思念,试探着问,“你能不能把我和Cortana送回家,咱们在路上顺便买杯咖啡。”

汲清家离学校不远不近,让他拎着猫和猫粮猫砂步行回去也不妥。他的请求合情合理,秋焱点了点头,“没问题,咖啡我请。”

秋焱知道汲清最喜欢的口味是加枫糖的燕麦拿铁,可总不能老请人家喝这个。他把车停在一家口碑不错的意式咖啡店外,把钱递给汲清,说:“你去挑吧,我在车里等你。”

“你呢,”汲清接过钱,“你要喝什么。”

秋焱头疼的毛病还没好,简短地说:“和你一样就行,谢谢。”

秋焱不和他一起进去,汲清起初有些失望,但毕竟两人没什么瓜葛,出双入对也不太合适。他没再啰嗦,推开车门进店,按照秋焱的喜好,买了两杯馥芮白。

他捧着咖啡坐回车里,下午阳光晴好,晒得身上暖和,就在等待的短短工夫,秋焱靠着驾驶座的椅背睡着了。

自从秋海杰住进家,秋焱没睡过一个好觉。本来工作就很辛苦,加之休息不好,他的头疼愈发严重。和汲清待在一起,才终于让他疲倦的精神得以稍作喘息。

汲清心疼地看了一会,趁他还在熟睡,偷偷倾身过去,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吻。

“...”

秋焱没有睁眼,似乎没被吵醒,睫毛却不易察觉地微微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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