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如玉静静地听完挺完，“节哀，想必杜娟姑娘也希望您能走出过去。”他安慰道。

“谢谢你，小伙子。”老妇道，“可我应该是等不到明天了，可否帮我个忙，明早把我葬在那棵老树下吧。”那里记录着他们一家最快乐的时光，还有死去的爱人和不知尸首的女儿。

“好。”陌如玉应下。

……

夜晚，陌如玉回到王家的客房，他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这是个有月光夜晚，月光冰冷又明亮，像是老妇人那无情的命运。

昨夜的冷风照旧呼呼的吹着，但唯一不同的，里面似乎夹杂着无数人的尖叫声。他有些疑惑，再仔细听却又消失不见。

陌如玉莫名心头不安，便去找中年男人。

刚一出房间，怪异感便不断加深，他敲了中年男人的房门，没有反应，往日这时中年男人都还未睡，他一用力便推开门，里面没有人，被褥凌乱，被窝还是热的，陌如玉推开其他门，也是这样。他突然想起那桌香案，急忙推开那间屋子，香案被人破坏过，往日燃着的香碎成粉末。

陌如玉冲出房屋，一开门便见到一具尸体倒在门外，正是中年男人。他瞳孔放大指着前方，心脏处像是被尖锐的爪子穿过，一击毙命，但是躯体是完好的。

他来到白日几个老妇人聊天的房屋旁，台阶上白天活生生的人全变成了尸体，也都如中年男人那样，瞳孔瞪大，一击毙命。

他正观察着，突然身后传来声响，他飞快的闪到旁边，一个身着红色嫁衣的女鬼伸出尖锐的爪子刺向他刚才站着地方，再慢一点就会变得和那些尸体一样。

女鬼见他躲开了，快速开始第二次扑杀。陌如玉拿出玉笛，凭着肌肉记忆吹响了一只曲子。他眼尾散发出点点金光，眉心出现一朵白玉莲印记，曲调急悠扬婉转。女鬼被他笛声影响，眼神涣散。借着这个机会，他一边吹笛，一边借助地势跳上房顶，迅速前往村长家。

女鬼很快别挣脱了笛声的束缚，向他飞来。陌如玉变换笛声，这次曲调变得急促，似乎有百万将士在疆场奋战，女鬼被她的笛声发出的灵气伤到，却追得更紧。不知为何，陌如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轩吟剑在就好了。

与此同此，陌如玉刚跳下屋顶，便出现两位少年，身着青衣，意气风发，眉宇间英气逼人。他们听到笛声赶来，然后迅速上去与女鬼交手。

到底还是少年郎，很快便有些力不从心了，陌如玉对他们传音道“带她去东北村长家，她现在没有理智，别硬战。”

陌如玉吹着笛，一边压制女鬼，在前方带路，两位少年对视一眼，迅速跟上陌如玉，女鬼在后面追着。

……

终于，看见村长家的大树了，陌如玉猛的一转身，对着女鬼大喊“你娘在等你，杜鹃！”

——

孩童时期，她最爱在庭院里的大树下荡秋千，“爹爹，高一点！再高一点！”她会抓住绳子，开心的大喊。而她年轻的父亲也会笑吟吟地把她推的越来越高，母亲会在树下的石桌旁坐着看着他们，笑着做女红。

少女时期，她在山里发现了一株杜鹃花，她对父亲说：“爹爹，这是什么花？好好看。”父亲摸着他头说：“这是小娟啊。”“胡说，小娟在这里。”她气鼓鼓的嘟着嘴。“没骗你，它也叫杜鹃。”父亲笑道。“哇，你居然我是同一个名字。”她戳了戳杜鹃的叶子。“因为当初你娘怀你的时候，你娘叫我给你取名，我说叫杜鹃吧，千春化杜鹃。”父亲依旧笑吟吟。“爹爹，在庭院里修一个花圃吧，我要一个全是杜鹃花的花圃！”她眼睛亮晶晶，像装满了万千星辰。每次看到这双大眼睛，他都不忍心拒绝，“好好好，回去就修。”父亲摸摸她毛茸茸的头。父亲向来说到做到，很快就种上了。她喜欢看花圃中的杜鹃随风起舞，很漂亮。

豆蔻很快便到了及笄，母亲为她插上一只发簪，尾稍嵌着一朵艳丽的红杜鹃。“今天小娟成年了，以后遇到心仪的人要勇敢去追，就像我和你爹一样。”母亲笑道。“知道啦。”杜鹃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造化弄人，没过多久，旱灾和蝗灾便来了，接连不断的灾祸，还有黑心的巫婆。那是祸患的开始。她见身边一个个朋友被做祭品送去，她自己哭的比她们还凶。“又不是你去，哭什么。”她们总是笑着安慰她。“小娟不哭，我去了就能让爹娘，还有小娟过上好日子了。”雨水确实很快就来了，但她不喜欢，这是用她一个个鲜活的朋友换来的。小时候每一次下雨，她都会去在花圃里放上伞，她不喜欢雨水把杜鹃花打落的七零八落，她不喜欢花落，她喜欢花开。以前不喜欢雨，现在也不喜欢。“我真是和雨水有仇。”她自语道。

后来，村子里的年轻女子都送去了，爹娘舍不得，一直用村长的职权留住了她。但终究只是暂时。她还是要被送去做祭品，她知道这一日是迟早的事，但她就是怨恨那个叫做杜康的男人，她怨恨他的好色，怨恨他理所应当的接受着他姐姐们换来的一切，他第五个姐姐是她的其中一个朋友，比她大三岁。当她被送去当祭品时，她哭的稀里哗啦，这是她最后一个朋友了，也是目前村里唯一两个年轻女子了。她的朋友如先前做祭品的朋友一样，一直安慰她“没事啦，我去了小娟就不用去了，小娟要好好的。”她也曾听过她骂杜康“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亲弟弟，大姐要被送去当祭品，他竟然还敢对她做那种事，简直恶心至极。”她突然想起了这些往事，她心想，如果她死后能变成厉鬼，我一定先杀了巫婆，折磨了他在杀死他。

那日终究还是来了，她头上戴着及笄时母亲亲手戴上的那只簪子，被送上了花轿。她对爹娘笑着说“爹，娘，女儿不哭。”你们也别哭，她还是没说出这句话，因为她刚说放下帘子，就开始哭了。“嗒嗒嗒”，这是她不知道第几次哭了，今年开始她经常哭，只是以前是送别人，这次是送自己。

然而终究发生了变故，花轿没抬稳，摔下山坡，有人在这场变故中用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带走了她。醒来后，既不是温馨的家中，也不是所谓河神的婚房，而是黑暗的地牢。她害怕，她想爹娘。地牢突然出现一道光，进来的人是她最不想见到的杜康，杜康笑嘻嘻，用那恶心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婚书，开口道“我可是救了你，不是有句话叫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现在你不是河神的新娘了，你是我杜康的新娘。”“呸，做梦。”她恶狠狠地想说出这句话，却发现说不出来。她被毒哑了。杜康依旧笑嘻嘻的。她终究失去贞洁了。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太大了，她第二次痛恨自己如此弱小，第一次是因为朋友要做祭品。后来，她发现杜康那蠢货没有将她的簪子藏起来，完事后就走了。她奋力将那只簪子插入心脏，眼神中流露出哀伤。真好笑啊，当年及笄时母亲亲手插上的簪子，却被自己亲手了结了生命。她闭上眼，眼尾滑出两行泪，一直滑到下巴。终还是带着怨恨离世。

后来，她魂魄离身，她便去还见了父母，却只见到哭泣的母亲为父亲埋葬，听母亲哭诉才知道，父亲来找过杜康，为了骂他，而那时，她被关在地牢里，用簪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多嘲讽啊。她想。她好恨啊。

——

蜀帝何年魄，千春化杜鹃。

还将口中血，滴向野花鲜。

心疼小娟

注：古诗摘选自《杜鹃》梅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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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杜鹃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