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尹素素说，姜艺昨天当众夸你了？”梁鹏坐在办公桌前盯着桌上的显示屏。
余悦朗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捧着杯拿铁，“也不算吧，就是拍摄结束后过来说了两句。”
梁鹏转过头来，“然后呢？”
不知道是不是连续两天起早，人醒了脑子还没醒，余悦朗觉得自己没懂梁鹏想问什么，“然后……程导就走了，素素就过来了。”
梁鹏深呼吸那一刻，余悦朗就知道自己又要挨说。
“导演主动过来和你打招呼，你一点表示都没有？就这么傻乎乎地让人走了？”梁鹏转过身来正对余悦朗，“小鱼，你今年多大了？正式出道也有两年了吧？”
余悦朗像个挨批的学生，坐在沙发上垂着眼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们私底下对我都有埋怨，可我确实也顾不上那么多。打工人大家都是各为前程，你们的团队合约就剩最后一年，有些话我也不妨直说。”梁鹏起身，从背后靠墙的柜子抽出一个黑色文件夹示意余悦朗过来看，“三年约满，你们八个不可能每一个都能留下来。”
梁鹏显然已把彭程排除在外，不过彭程一来不归梁鹏管，二来凭人如今的人气和势头，桃源老板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不和他续约。
余悦朗起身上前翻开，是一份续约草案。
“这个月已经快要结束了，下个月的日程表昨天尹素素也发你了，看过后有什么感受吗？”梁鹏问。
感受？那感受可大了！
工作量减少是其次，最明显的一个变化是，长剧龙套工作没有了，短剧配角也成稀罕物，主要工作基本就是团队商演，还是刨除三名人气成员外的残缺团体商演，自己是已经进入被压榨剩余价值阶段了。
“感受就是自己已经被放弃了。”余悦朗直截了当。
“没错。”梁鹏点点头，“本来确实是这样。”
本来。
“你昨天收到的日程只是初版，MLB和马桶台那边昨晚都有好消息。”余悦朗亮起的双眼让梁鹏有点得意，“MLB代言人的合约月中就能签下来，大联盟那边的打算是趁着新年新气象和谢凛休赛期，定在元旦正式官宣。马桶先一步收到风声，原定和谢凛合作的那个旅游节目，打算把其中一个嘉宾换成你。”
“换？”
梁鹏用的是换，也就是说之前已经有人选，只是因为半路杀出个余悦朗，被换下去。
“很奇怪么？你自己没在片场上被换下过？”梁鹏不以为然，“圈子那么多人关系那么复杂，别说还没开拍，就是已经拍完了，等播出时才发现被换的也不少。用得着大惊小怪的？”
余悦朗讷讷点头。他确实是下意识地为那个被自己换下去的同行扎心了一下，不为别的，正是自己也有过同样的经历。而且不是开拍前被换下，是开机忙活了整整一周被临时通知，自己被换了。
经历过才能感同身受。
“马桶那边也算够意思，不拖着咱，下周签约月底马上开拍。”梁鹏说。
“他们也衡量过风险。”余悦朗垂着眼，“MLB代言人这事是在他们的节目他们的直播里谢凛亲口说的，哪怕没签约，换人的概率也很低。与其拖着，不如卖咱这个人情，事情做漂亮了，以后要再合作也容易。”
梁鹏挑眉看余悦朗一眼，点点头，“脑子转挺快，有这份眼力见平常怎么不多用用？”
余悦朗眼神游移开去，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梁鹏这是没完了？
“你说得不错，马桶这比买卖是亏不了多少，但人要是想拖着你这种小明星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就你现在这咖位，他硬要拖到你和MLB的合约敲定下来再和你签约，你也得感谢他，大平台大制作，这机会不是说有就有的。你也就是撞了大运碰上一次机会冒了头，能不能站住脚还是后话。”
梁鹏绷着脸看向余悦朗，“小鱼，我就不跟你浪费时间了，这个圈子能不能火一看捧二看命。命这种东西，你我都无能为力。捧，我就一个人，能力有限精力有限资源最有限，别说你们一个团八个人，就是砍半我都顾不上。我知道，论唱跳论舞台你都是最强的那个，但现在的环境，就是酒香也怕巷子深，你如果还是像过去两年只会装清高，那就真的是老天把饭喂到你嘴边都不会吃。”
可是姜艺导演跟你不对付啊，还让我打你脸，我这要怎么去跟他搞好关系啊？
余悦朗内心几番挣扎，还是没把话说出口，“我懂了。”
梁鹏欣慰的头还没点下去，“可是梁哥”，余悦朗弱弱开口，“那个冰山王子的人设，我能放弃吗？”
梁鹏眯起眼睛，“怎么？你也想学成亦苒？”
余悦朗摆摆手，“不是，只是……”深吸一口气，“梁哥，很多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像马桶的这个综艺，肯定是这两天你帮我争取，对方才会临时换人的。”
梁鹏面无表情不置可否，余悦朗继续笑着说：“这个节目早定谢凛了，他才是主菜，我充其量就是个小配菜，可有可无。临时换人，对方咖位再小也是改动，节目组不会为了那可有可无的收效无端给自己增加工作。”
梁鹏似笑非笑，“继续。”
“梁哥，我也实话说了吧，其实我一开始就对这个人设持怀疑态度，出于对你的信任坚持到今天，从粉丝的反馈来看，我认为我做得还算不错，可是坚持了两年，长期带着一副面具，让我觉得很割裂，很内耗。”余悦朗鼓起勇气直视梁鹏，“梁哥，你说得对，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但恐怕我的精力，不足够维持人设的同时做出改变。所以……”
两人隔着一张办公桌直视对方，眼神对峙有如一场无声的拔河比赛。
“所以，你想换什么样的人设？”梁鹏问。
“不要人设，我觉得……”余悦朗想了想，还是直说出口，“我觉得我本人挺不错的，还挺有意思的……”话说到最后，在梁鹏锐利的眼神中渐渐没了气势。
梁鹏听着这话感觉自己都想仰天大笑出门去，“做自己？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们要做自己养活了多少吐槽娱乐圈的博主up主？怎么你家有亲戚做这行的想给他添点素材啊？”
梁鹏可能真被气着了，拿出烟盒抖了根烟直接抽了起来，“我知道你和成亦苒关系好，他确实是靠做自己杀出一条路。但放眼整个圈，你问问谁敢跟他一样疯的？大多数都是出了名冒了头才疯的。就这样，他成亦苒自己都时常成为吐槽素材，时不时去看心理疏导，就这样你还要学他吗？”
余悦朗心一惊，梁鹏怕不是有什么误会，“不不不，梁哥，这事跟亦苒没关系，是我自己的想法。再说了他那风格我也学不来，学了也是东施效颦。”
梁鹏眉间都快能压出座山来，“那你是什么意思？”
余悦朗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说的是中文啊，怎么就沟通不了了？
“梁哥，我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不要人设，就让大众，让粉丝看到我最真实的一面。你可能觉得我可笑，可是事实胜于雄辩，我这次的意外曝光，难道不就是因为暴露了我真实的一面吗？”
梁鹏嗤笑一声，“你那是暴露了真实的**。”
余悦朗被噎了一下，仍不放弃，“梁哥，咱俩认识也两年了，我不是那种跳脱放飞的人，不至于让你天天担惊受怕的。而且我也是真的想作出改变和你一起努力，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一个全新的余悦朗！梁哥，你看我真诚的大眼睛！”
浓颜酷哥的瞪眼攻击还是很让震撼，梁鹏被瞪了个措手不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传来一阵“嗡嗡”响。
梁鹏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是莫子恒。
一个二个净是些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行了你先去做造型吧，我会考虑的。”梁鹏拿起电话下了逐客令。
余悦朗也看到了梁鹏手机的来电显示，莫子恒的电话，应该又是陈星渺那边出了什么状况。点头起身离开梁鹏办公室。
余悦朗今天的行程是六人团体商演，地点是位于郊区与市区交接的一处新开发大型高端楼盘。
多亏行业不景气，要是早个几年，这种级别的楼盘即使找不到顶流，那也得是他们全团到场。
虽然是残缺团，但加上助理造型深的的人员还是比较多，公司直接找了辆小巴把余悦朗一行人送过去。
小巴刚到楼盘，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立马展示出一百二十分的重视，漂亮的礼仪小姐，热情的接待员，严阵以待的安保人员，一大群人呼啦啦地围着六人像保护什么贵重物品一样，将他们运送至接待室。
这种规格的接待，余悦朗也就在刚出道，或有幸和彭程、陈星渺、成亦苒他们三个一起出席活动时能享受到。
“他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还是以为彭程他们也在？”范鸣问刚好坐在他旁边的余悦朗。
余悦朗刚想说他也不清楚，斜对面岳明峰的阴阳怪气先一步到来，“这还用问，你隔壁这不坐着这几天的人气王吗？咱小鱼可是凭实力又一次火出圈了呢。”岳明峰重点强调了实力二字。
算上选秀期，在座各位都是认识时长两年半的队友，彼此恩怨情仇一清二楚，岳明峰和余悦朗不对付早不是第一天，其余人闭嘴装死看热闹，就是没人接话解围。
余悦朗在心里翻了个巨大无比的白眼，两年了大哥！能不能有点长进！阴阳人要是能火的话我能把你阴阳道羞愧而死！
每当这种时候，余悦朗都特别怀念小时候练棒球的时光。虽然偶有不对付，也会吵架甚至打架，但在棒球场上实力就是一切，你就是嘴强王者来了在绝对实力前也得低下高贵的头颅，因为强大无需多言。
要是凡事都能这么简单粗暴就好了。
余悦朗懒得和岳明峰辩驳什么，如无意外，一年后他们大概就不会再有今天这般同桌同台的机会了。
想着想着不自觉掏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大螃蟹头像。
【大鱼】昨天才嘚瑟完，今天又挨说，忧桑
【大鱼】挨说后又被同事阴阳，好烦
【大鱼】可是同事大概率要被优化，有点同情他
【大鱼】此刻情绪好复杂
十分钟后，大螃蟹仍然静悄悄。
朗之疑惑，西海岸现在应该是晚餐时间前后啊，怎么没反应？难道在dating？
此时做谢凛旁的张正廷打了一个无敌大喷嚏。
谢凛斜眼看过去，悄悄把自己挪远了一点，“哪棵桃花对你这么大怨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