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收留

一千块,这就能让他心疼了吗?还真有点。他连吃饭都不舍不得多点一个菜,衣服半年才添一件,沈于斯的一千块说给就给了?太过分了,这是什么,这是因为他不够努力吗?

万恶的资本家什么时候能施舍一下我们这些底层社畜啊。

其实夜清澜工资也不低,到月底结算的时候足足有六位数,这都是他每天晚上跑来跑去除这个又除那个一点一点换来的血汗钱。

旁边那些围着他们转的东西越来越多,一个个面目狰狞,眼睛空洞。得,今晚又得加班,说好的吃饭,非得来算一卦,看不顺眼你就来骂我一顿嘛,这是干嘛,纯折磨啊!夜清回头幽怨地盯着沈于斯。

后者淡淡看他一眼,从兜里拿出一张卡,夜清澜眼前真是一亮又一亮,咳了一声:“哎呀,这饭是吃不成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热爱工作啊,我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啊,您说是吗沈队。”

拿过卡的同时往旁边扔了张黄符,正好把悄眯眯靠进的一只东西炸飞几米,中间发出刺耳的叫喊。

这一喊像是什么开关,那些东西不转了,直接扑上来,数来也得有50来只,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恶臭。这种臭味不是所有人都能闻到,像每天晚上和夜清澜一起出任务的那些,那些怎么说都是职位资历都不低,就是什么都闻不出。

夜清澜第一次闻到这种恶臭还没被沈于斯找上,那天晚上他在学校待得是有点晚,走了大路回家,奇怪的是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平时这条街到一点人都还是满的。

他在平时常去的面店点了份今晚的晚餐,那种店的桌子都摆在外边。正低头吃着面,臭味一股脑地往他鼻子里钻,他眉头皱起来转头就朝店里喊:“不是,老板你家面是不是加料了?”

老板一听就不乐意了:“谁加料了?爱吃吃不吃滚。”

夜清澜:……

脾气还挺爆,没加就没加嘛。

刚把头扭回去,脸大的碗里被一颗头覆盖,整张脸都趴在碗里,只给夜清澜留了个后脑勺。

那一刻他心脏都挺停了,抓住它后脑勺的头发就往地上砸,脑门给砸出一个洞,嘴里发出爆鸣声。

打得差不多,夜清澜放开那只东西,四肢被砸得扭曲,不敢看夜清澜一眼,慌不择路拖着扭曲都四肢逃跑。

他再去看那碗面,里面什么都没有,看着是挺干净,但他不想继续吃下去,倒胃口。

自从那以后,那些东西一接近他就能闻到它们身上的臭味,忍这么久没吐出来,看得出夜清澜耐性不错,就是那碗面怪可惜的。

那些东西朝他们扑去,算命老头捂着鼻子喊:“谁家老鼠死了,这么臭?”

“你能闻到?”夜清澜投去疑惑的目光。

老头:“干嘛,你鼻塞闻不到啊?”

夜清澜:……

这些看着歪瓜裂枣的,基本上都是些低等东西,扔点符炸炸得了,被吓到自然就自己跑了。

刚开始夜清澜确实是这么想,符把它们全部渣飞出去,他们三个也没挤在一起,沈于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车门旁边,夜清澜拉开他们的距离。那些东西这回发出很纯正的尖锐爆鸣声,这是他听过最纯正的爆鸣声,叫完又扑向他们,准确的说是扑向那老头,它们死死地压在老头身上,他只能被迫蹲下。

还挺稀奇,这还是夜清澜第一次被那些东西忽略。

它们压成一团,一起炸了也不行,里边还有个人,夜清澜干脆直接上手,一手一个往地上砸。

从老头身上拿起最后一只东西,夜清澜把东西四肢砸扭曲,往地上随便一扔,刚想问他有没事儿,回头一看,直接给他吓愣了,这哪还是什么老头,这分明就是一个妥妥的男高中牲啊,只是他的身体变得透明,幽篮色。

“你别看我。”他用手捂着脸埋进双膝。

没人说话,世界显得格外安静。半晌,夜清澜离开他身边,走到沈于斯跟前接过一张符,回到中心对着符念了几句,他能感觉到周围升起的暖意,十几年来第一次感觉到温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点声音也没有,他有点诧异地抬起头,正好对上走过来的夜清澜,周围的残骸都不见了,他又迅速低下头。

“原来你不是老头啊。”夜清澜道,“干嘛低着头,这不挺帅的。”

不是老头,但死挺久了,从一开始他摸上夜清澜的手他就知道不对,冷冰冰的触感,谁家活人这个温度啊。

见他不说话,夜清澜干脆坐在他旁边,夜景还挺好看:“你叫什么?”

“时淞。”

还成,还能回答。

问完这句他没再说话,他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给人一种“你爱说说不说就不听”的感觉,除了钱他什么都不关心。

“我死了有十几年了,”时淞突然开口。

夜清澜:“嗯。”

他是孤儿,流落街头到十岁被一个道士捡走,道士对他很好,毕生所学都教给他,他在道观里一刻都不敢闲下来,他怕又被抛弃,每天争着道士做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道士年纪也挺大,又算不上很有钱,自己生活都有些困难,但他从没后悔捡走时淞。

道观在山上,一周会下山采集,不管什么时候,道士都会留些碎钱给他买串糖葫芦,他知道钱不多,每次和道士说不用给他买,他不爱吃。他这个年纪挨饿受冻这么久,一个掉在地上滚了几圈的馒头都会捡起来吃掉,又怎么会不爱吃糖葫芦,道士不说,还是每次都给他买。

那次道士走山路,晚上下过雨的路都是滑的,道士上了年纪,腿脚有些不利索,踩到石头滑倒摔伤了腿,采集只能时淞去,道士很放心,告诉他,给自己买糖葫芦。他背上竹篓就下了山,时淞很聪明,看过的东西几乎都记得,把东西买完直接回观里,他没买糖葫芦,但道士把碎钱给了时淞,他没要。

他一天一天长,道士一天一老去,到最后只能佝偻着背。

事就出在砍柴,那天他出去之后再没回来,醒来的时候已经和□□已经分开,他很慌,他什么都摸不到,只能拖着半残的灵体回观里,走到道士房门口,他没敢进去,道士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看得出神,经过岁月的打磨,道士苍老的面容更加死灰。

门口的灵体静静地看着道士,愈发愧疚,道士比他离开那天更憔悴,他碰不到他。

接下来的日子他的灵体就一直跟在道士身边,道士上了年纪,从井里打一桶水都很吃力,水洒了他一裤腿,时淞只能干着急。看到道士吃饭时盛了两碗饭,一碗放在时淞的位置上,他又没忍住破防。

每周的采集,道士似乎忘了时淞已经不在,还是每次都买一串糖葫芦,放在一个木箱,可果子没放几天就被分解,成了一滩烂泥。

大概又过几年,道士回归大地,道观被收走,他又变成一个人,无依无靠,没有人看得见他,也无家可归,一个人走在街上,漫无目的,好在他不会饿,不用担心吃的问题,也不用担心睡觉,他不会困。好嘛,这不就成孤魂野鬼了?

漂流几个月,他惊奇的发现可以触碰到实物,也莫名地获得伪装活人的能力,听起来很扯,他自己也不敢信。加上道士教他的那些,他成了道士,不定归所,走哪算哪,有时候一个月都赚不到钱,他不在乎,对他来说,做道士是他的一份念想。

夜清澜什么都没问,但他什么都知道,:“所以呢,接下来你要去哪。”

时淞一愣:“你们不超度我?”

“为什么超度你?”夜清澜疑惑地看着他,“我不会超度,我们这行没有超度这环节,要灭把你魂都一起灭了,谁这么仁慈还给你超度啊?”

时淞:“……”

时淞:“那我没地方去了,走到哪是哪……”

“那就跟我走。”夜清澜起身站在他面前,整个人看着漫不经心,语气却是笃定。

连车里的沈于斯也抬起头看向他们这边,他没想到夜清澜这么说,他明明是个怕麻烦的人,还想要把溺水的人拉上岸。

就是这样,人的感情就是多变,不过是萍水相逢,却有种自来的熟络,让人生出同情。

又是一段沉默的安静,只有深夜的风吹过树梢,枝丫嘎嘎响。时淞不知道抬头望了夜清澜多久,他感觉有东西掉在手背上,很凉,抬手摸了一把才发现是泪。

夜清澜朝他伸出手,他怕夜清澜后悔似的慌忙抓住他的手:“我跟你走。”

“艾玛,干啥,吓我一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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