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塔雅满心欢喜:“我们举杯同饮,庆祝我们的聚会。”柴蕊思响应,将杯子与普塔雅碰在一起;赖梦打了个冷颤,憋回了扫兴的话,讪笑着也伸出了杯子。
普塔雅忽然大力一撞,举杯饮下,这吓了那两人一跳,杯中有些许茶跳了出来,又落了回去,免不了几滴乱蹦了出去。普塔雅让着两人快饮,伸出手挨个碰了碰,这又使得两人慌了手脚,茶杯倾了倾,又有几滴从自家杯中跳出来,落到对方的杯中。
赖梦和柴蕊思瞬间觉得杯中茶的味道不如方才,相互嫌弃的看了对方一眼,勉为其难喝下去。涂途匿在茶室门边偷笑,瞧着那两人的窘态,替赖梦补了诗,嘀咕道:“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到了年下,亲朋好友出来聚一聚,是一件美好的事。像我们彼此,也有几年没见了,坐下来回忆一番,是值得回味的经历。你们十年未见,这次坐下来,一定会有不同的心境。我想,今晚我们不虚此行。”普塔雅微笑着左右看了两位朋友,又道,“对于我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涂途匿在立式钟表后,两手捂了嘴发笑。普塔雅的话不由衷,倒说得一本正经。一会儿可得酸酸她。
柴蕊思有一丝触动,跃跃欲试伸了手,赖梦一看,迅疾闪身,先进了茶室,嘴里嚷着:“哎呀,都这么晚了,我得赶紧回家了。普塔雅,我们下次再见。”她一边穿外套一边向普塔雅挥手告别。柴蕊思立在茶室门口,束手无措。她知道普塔雅将她的窘态尽收眼底。赖梦穿外套的时候,一只衣袖不小心敲在柴蕊思的额边,力度不大,扰乱了发丝。
柴蕊思向着普塔雅笑了笑:“我也要走了,都快午夜了。”她慢慢的穿外套、慢慢的提起包、慢慢的整理头发,有条不紊,动作优雅。每与普塔雅对视,便会露出一个微笑。普塔雅笑着说柴蕊思永远都是文雅的女子,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柴蕊思已经走到茶室门口,听到普塔雅这样说,停了脚步,顿了顿,抬起头回说:“我也不是一直这样子的——还好有你记得我以前是什么样的,我自己都要忘记了。”她的笑蓦然多了淡淡的伤感。
普塔雅看着远去的柴蕊思,开口道:“原来她们是好朋友。”
“原来你心口不一的时候,更有趣。”涂途悄悄地走了过来,也顺着普塔雅的眼神去看柴蕊思的背影。
普塔雅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口不对心?什么意思?”
“就是你的那套关于聚会的言论呀,前几天才说不喜欢聚会,现在又当着人家的面说出聚会的好处,这不就是言行不一嘛。”
普塔雅正色道:“可我说的是实话。”
涂途不再追问下去,瘪着嘴,背着手,转身向茶室里走。普塔雅跟在后面,问涂途:“我的彩立子变得不错吧?”涂途两根拇指翘起来:“真是不错!一学就会,多亏了我这个师父,所以才会有聪明的徒弟。”
普塔雅反应过来,笑道:“你这师父可不谦虚,到头来还是夸了你自己。我这个徒弟啊,一点骄傲都不敢有。”
“徒弟学会了,师父自然要自夸的。一是因为师父本身的高超技艺;二是因为选的徒弟好,这叫有眼光。”涂途背着手,踱着步,正经道,“其实呢,你我都不必过分谦虚,我教得好,你学得快,都有慧根;也不必过于骄傲,既然这东西能拿出手,说明有教授的余地,有学习的可能,顺其自然必定会发生的事,何必要沾沾自喜。”
“那我现在是该喜还是该悲呀?”
“悲喜交加。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人要有危机意识。当你成功的时候,我可羡慕你了,你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肯定会抢了我的风头,反过来,你也是要羡慕我的,作为师父的我,肯定不会只有一项技能。你说,这不是悲喜交加吗?”
普塔雅皱了皱眉,笑着说没懂。
“我可不是小气的师父,我还会继续教你新的活计。”涂途从身后抽回一只手,伸了食指,煞有介事地向门外一指,普塔雅起先不以为意,只是斜了眼睛看出去,这一看,眼里露出了欣喜。方才还是碎碎琼芳,现在已是琼英满地。纷纷扬扬倾泄而来,在急风中婉转旋舞,凝雨寒酥。
柴蕊思立在街头看漫天飞花,一脸陶醉。躲在站牌后面的赖梦斜睨着她,一个白眼连着一个白眼。她没有柴蕊思那般闲情逸致,不,那是虚情假意。柴蕊思突然回头,赖梦没来得及抽身,被看了个正着,快速而勉强的回了个笑脸,慢慢向后缩着身体,隐匿起来。
柴蕊思有些尴尬,刚才的样子或许很滑稽,不会有想象中的唯美。她又回头向着站牌望了一眼,反复两三次,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嗨。”这一声吓了赖梦一跳,也回了一声“嗨”。
夜,本属于安静的一派。两声清脆的招呼,没能打破夜的静。
因着天气的缘故,车辆走得缓慢。末班车迟迟不来,等车的人逐渐急躁。
两个人经过一番思考,选择搭乘同一辆车前行。一路无话,只觉时间慢得出奇。赖梦觉得还不如就呆在那个聚会,听老街坊聊天也不错。柴蕊思也觉得一动不如一静,早知道就不赌气跑出来。尽力避免想见的人到头来还是相遇、相坐、相伴了。
“哎,师傅,你是绕路了吧?”赖梦直视着前方,觉察线路的异常,脱口而出。
“没看这天吗?路不好走。”
“路不好走,也不该走这条呀!这不越走越远嘛?”
“你不懂,这条路保险。”司机头也不回,带着暗讽的语气对赖梦解释。赖梦只好闭了嘴。
柴蕊思将眼神从左侧车窗外的落英缤纷回正,从余光处注意到了赖梦的不安,也开了口:“师傅,这条路离着我们要去的地方越来越远。这路不好走,您绕道有您的道理,但是往相反的方向绕路,就说不过去了吧?”
“我没有往相反的方向走,就是绕过这一段,还按你们的线路走,懂了吗?”许是因为柴蕊思的语气平和,司机的语气也回之以平淡。
“绕过这一段,得走好大的圈,和南辕北辙差不多了。师傅,我们就到这里下车。”
司机从后视镜剜了柴蕊思一眼,突然刹车,两个女生猝不及防,各自被闪了一下,在座位上前仰后合,吓了一跳。
赖梦大声喊道:“你故意的!”她怒目圆睁,有些骇人。
司机回过头来,眨巴着眼睛:“小姑娘,这天这路就这样,怎么能叫故意的呢?”
柴蕊思结账开门,拉着赖梦下车。赖梦气不过,下车时想大力摔门。柴蕊思拽着赖梦的手,轻轻摇头。赖梦瞥了柴蕊思一眼,只好作罢,可关门时还是下手重了些,不是故意的,也显得她是有意而为之。
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扯着嗓子喊道:“干什么!摔我车门?”
赖梦无言,气鼓鼓地嘟着嘴,眼睛像冒火一样看着司机。
柴蕊思回道:“师傅,您看这天这风就这样,怎么能叫故意的呢?”
“小姑娘,伶牙俐齿没好处。你摔我车门,我得和你说说这事儿。”说着,司机就要开门下车。赖梦一看,急了,从柴蕊思的身后向前冲,摆出一副要理论的样子。“你刚才还绕路……”
柴蕊思却抓起赖梦的手,反身就跑。跑出去还不到一百米,赖梦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连带着柴蕊思也摔在地上。后面司机叫嚣着,听不清在说什么。赖梦怕他追上来,慌忙搀着柴蕊思站起来,还未站定,就要跑。柴蕊思一把拽了回来,赖梦膝盖磕在地上,一副半跪着的姿态。
柴蕊思不怕:“没事儿,他不敢追过来。他也理亏,再说了,咱们俩都摔倒了,他现在过来,不也是有理说不清,到那时就说是他把咱俩推倒的,看他怎么办。”
赖梦一脸惊呆:“推倒的?这边有监控,一目了然。”合着柴蕊思是故意不站起来的。
柴蕊思道:“他故意绕路、态度恶劣、威胁恐吓,这也是一目了然。我们不需要害怕,可以投诉他、还可以报警。这样的天气情况,我们才是受害者。”
赖梦有些震惊的看着柴蕊思:“还能这样?”她抬头看了司机一眼。那司机五十岁上下,也可能不到五十岁,经年累月的日晒劳作,也会改变一个人的面貌;他身材略胖,也只是腹部偏大,该是久坐的原因;脸上没有横肉,五官皱成一团带着凶相。他两手叉腰,看着这俩小姑娘,却迟迟不肯走上前。
“你先起来吧,地上多冷呀。算了,大半夜的在雪地里呆着,算什么事儿呀。”赖梦注意到司机已经上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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