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蕊思这才与赖梦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整理着自己的仪态。赖梦讶于柴蕊思的平静,跟没事人儿一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柴蕊思还在安慰赖梦呢。“没事儿,我已经在平台上投诉了。”
赖梦抿了抿嘴唇,问道:“然后呢?”
柴蕊思理了理帽子:“等结果喽。”两个人退到路边,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相视笑了起来。柴蕊思问赖梦怕不怕。赖梦问是不是指的刚才的事。柴蕊思摇头:“半夜在街上站着,你怕不怕?”
赖梦嗐了一声:“这有什么!我曾经的一份工作,总是半夜下班,冬天车少,有时候走路回家;夏天的时候会一边看着小吃摊的食客吆五喝六,一边步行回家,要走一个小时呢。我的工作运似乎不是太好,毕业到现在三年多,换了数不清的工作,每份工作最多半年,有时一个月、三个月,刚过了试用期,无论做成什么样子,人家就是不要我。为了抢一份工作,我坐过咱这里的早班车,那是凌晨四点半。”
柴蕊思说她也不怕:“我虽然是在校园,也要熬夜的,写论文、做研究、找课题,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记不准四季的变换,只知道白天和黑夜。学校宿舍到点关大门,我常常在半夜去敲宿管阿姨的窗,有时候我会站在门外等半个小时,宿舍门前的灯光,一点不比平常的亮。”
“我也不知道以后能干什么,去了外地还是一样的命运,找的工作都与本专业无关,常常处于无业状态。如果不考虑生活,我想去做群众演员,想做坏人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做坏事,想做好人就可以不计后果的做善事,没有任何负担,就可以体验不同的人生。”
“按计划,我已经研究生提前毕业了,过了年就可以参加博士考试。”
赖梦不无羡慕的说:“哇,你可真是从小到大一路优秀啊,都要读博士了?我妈知道的话,又要露出羡慕的眼光了。我读书没天分,能够考上大学混出文凭就烧高香了。我妈说,读书多了,眼界就会不一样。人都说书呆子,我妈就不认同。书读少了才会成呆子呢。”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照本宣科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早点踏入社会。书中的黄金屋,还有那颜如玉,也得从现实中去找啊,书可不会发给你。我挺喜欢你的经历,换职业频繁,也增长见识,不见得就一定是坏事。我小的时候,我妈就说‘赖梦的性格多好啊,以后吃得开’。刚才你想动手打那个司机吧?我也想,但我不敢,还嘴硬呢。”
赖梦朗声笑起来:“如果刚才我俩能够心平气和的说这些,普塔雅就不用费劲巴力的找话题了,气氛那么尴尬,想起来挺好笑的。”
柴蕊思没有笑,偏头看着赖梦:“像以前一起上学、放学,一个大院儿里玩儿,终于分开了搬出来,倒有些想念了。”
赖梦迎上柴蕊思的眼神,摇头道:“我没想!我一刻也不想小时候在大院儿的事,我只想尽快摆脱你,你是我们这群孩子中的佼佼者,是我们的噩梦。”
柴蕊思盯着赖梦的眼睛:“彼此的噩梦。”
气氛不祥,赖梦于心不忍让大家难堪,嘴角挤出一丝笑:“这么晚回家,你爸妈不急吗?”小时候的柴蕊思可不会天黑之后在大街上出现,她爸妈不让。现在虽然长大了,但身份还是学生,不像赖梦在社会上两三年,思维总有些变化。
“吵架了,爸妈的气还没消。你呢?这么晚,你爸妈也急呀。”
赖梦摇摇头:“我这一年在外地,他们都习惯了。”
最后还是叨扰了普塔雅,回到了那个麻雀般的小窝。普塔雅给两人上了茶:“暖一暖吧。瞧你们俩,这是在雪地里站了多久?行为艺术吗?都快成了真雪人。”
赖梦饮了一口茶:“我俩比雪人漂亮。”
“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你俩走了,直接在店里呆一夜。”
柴蕊思转着手里的菱口杯:“你倒是有心,给我们连杯子也带回来了。”
普塔雅突然凑近看这俩人,像在欣赏刚刚收工的两尊塑像,直看得两人皱眉相觑才罢休,低下头,露了不明所以的笑,又抬头看着两人:“别喝这么多,容易睡不着。今晚喝了不少了。”她从两人的手里将杯子收回来,“你俩商议吧,怎么安排?”
这一说,倒真是困意袭来,两个人瞬时感觉大脑变得空白,眼神片刻呆滞起来,浑身无力,止不住的呵欠一个接着一个,就着沙发东倒西歪,打发这突如其来的睡意,安眠到天亮。
普塔雅又没睡好,一脸倦怠。涂途奇怪的看着她,疑惑她最近总是一副劳累的样子。普塔雅无奈地说:“与朋友相见本是一件快乐的事,没想到会如此劳人心。我想我今天应该休息,让我的身体好好放松一下。”
涂途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人的体内有40-60万亿个细胞,这些细胞在身体里按照一定的机制运作,它们决定着身体的健康与潜力,但是我们无法操控它们。人只有身体的使用权,却没有控制权,正如我们无法操控自己的身高,还有情绪。那我们的身体归属权在哪呢?”
普塔雅一个响指打在涂途的眼前:“我就当你同意了。今天我休息,闭门谢客。”
身体没有得到好的休息,大脑也跟着困顿。柴蕊思的呵欠打了好几个,眼角溢出了泪,困意丝毫未减。赖梦同样如此,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从床上脱离开来,不过几秒钟,又倒床不起。
“为什么人类不能冬眠?”赖梦的感叹还没有尽兴,房门已经打开,一张愠怒的脸紧盯着她,语气平稳又寡淡:“为什么还不起床?”
赖梦勉强想从床上直起身来,却以失败收尾。脑袋贴在床上,眯了一只眼,喃喃道:“这就起……别急……”
“别急?这都几点了?回家这几天,我看你散漫了不少,现在竟然学会了赖床。我数三声,必须起床。”
赖梦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开,另一只眼睛也跟着渐渐张开,这才发现房门口没有人。“妈妈倒是有活力,她不困吗?”不觉又打了个呵欠,强撑着精神穿衣洗漱。“哎,天还没亮呢!”透过卫生间的窗,赖梦这才发现妈妈口中的赖床,有些危言耸听了。她一边刷牙一边喊着妈:“这才几点呀,天还是黑的呢,这么早叫我干嘛?”
“早?你的作息时间发生了变化吗?你要几点起床才不会耽误30分钟的早间新闻?”
“啊?”赖梦不解,“早间新闻?”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已被守在卫生间的妈妈拽到了书房,强行安坐在书桌前。宽大的红木制书桌,已摆放好一本书,是故意做旧的泛黄的纸张,印刷的是从左向右的竖排字体。赖梦看了直眼晕:“这是什么?”
妈妈还没等赖梦完全抬起头来,立时将头按下去,指着面前的书:“十五分钟时间已经定好,从这页开始,今天要背下五首古诗。”
赖梦心里发笑:背诗?我小时候背下来的都不记得几首了。
“腹有诗书气自华。不要浪费时间!”
赖梦昏昏沉沉背了五首诗,什么都没记住,面前又换了一张报纸,上面密密麻麻印满了英文,再看日期,是昨天的。“报纸?我都好久没见了。”赖梦的感叹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耳边传来妈妈的厉声:“十五分钟英文口语时间,大声读出来,既练语法又练口语,倒计时开始。”
赖梦咧着嘴磕磕绊绊的读了两三行,还没闹清楚单词的读法和意思,时间已到。报纸被妈妈从手中抽走,换上了曲谱。“这是今天古筝和钢琴要练习的曲子,十五分钟背下来。”
“啊?”赖梦一脸愁容,“两种乐器弹一个曲子?”她摇了摇头,眼睛越发花了起来,曲谱上的音符欢呼雀跃,化作了蹦跳的精灵,嬉笑着,冲着赖梦做了鬼脸。“妈呀,这都是什么?”“音乐是最好的调剂,它可以缓和你的情绪。”
音符一个没记住,妈妈将纸和笔放在了赖梦的手里,接下来是数学时间。“十五分钟解一道题就可以,这道题有三种解法,写出两种算合格。做数学练习是为了锻炼你的大脑思维,不至于过早的进入老年痴呆。”
赖梦僵硬的握了笔。一道数学题,题目表述直逼十行,旁边图例还要自己添加辅助线。“我不会呀,这都是什么!”赖梦痛苦的抱着头,欲哭无泪。情绪还没有酝酿好,身子已经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她被妈妈带到餐桌前,一个小匣子正在发出好听的广播音。“一边吃早饭,一边听新闻与报纸摘要,早饭之后三十分钟的早间新闻。七点半出去跑步。八点之后,时间属于你,上午四个小时准备你的博士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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