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堂妹的眉头不紧皱了,面容也松散了,抽出自己的手,期期艾艾道:“我不去你家了。”
潘攀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小堂妹继续期期艾艾:“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问问你前男友回来找我怎么办,其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嘛。好马不吃回头草,为什么会成为前男友,肯定是事出有因的,要是能化解,当时不就把话说开了嘛,用得着现在求复合!对吧,姐?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吧?我肯定不会像你那样用词丰富,但就是这么个意思,是不是?”
潘攀机械般地点点头:“是!”自己什么都没说,可小堂妹已经心满意足,向着她欢天喜地地一挥手,像是天边的云,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给吹走了。她被小堂妹阴晴不定的情绪搞得莫名其妙,唯有不知所措的发笑。
周遭确是在潜移默化之中发生了一些变化,起先并不在意,以为是一时的巧合,时间久了,这样的“巧合”变得越来越多。
是从谁开始的呢?对了,是同事。那位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姐姐总有说不清理还乱的家务事。她以两天一个问题的频率向潘攀诉苦或寻求解决方法,直拿潘攀是免费的婚姻咨询师。
那天一早,这位同事就拿着水杯守候在潘攀的办公桌前,从潘攀进门到落座,嘴巴一刻也不停。潘攀不需她开口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但还是一边整理自己办公文件一边听她讲,万一有什么新鲜事呢!
老生常谈的家务事,无非就是各种各样的矛盾,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明明昨天调和好了,今天又将事情再演一遍。同事说累了,一边叹气一边伸手去拍潘攀的手,一声叹息还没完,同事的脸色红润起来了,心情也顺了不少,期期艾艾道:“其实吧,这也不是些大事儿。”
潘攀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同事也感到一丝诧异,继续期期艾艾道:“家长里短嘛,来来回回就是那些。不想看的人就少看一眼,不想听的话就装聋作哑,看不惯的事就当看不见,何必给自己找气受。我一天天的还要上班,家务事嘛,回家解决喽。老中青三代都不容易,互相体谅一下啦。对吧,潘攀?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吧?我肯定不会像你用那些文绉绉的词,但就是这么个意思,是不是?”
潘攀机械般地点点头:“是!”自己什么都没说,可同事已经豁然开朗,向着她兴高采烈地一挥手,像是淅沥的雨,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给吹散了。她被同事阴晴不定的情绪搞得莫名其妙,唯有不知所措的发笑。
应该就是从那天开始,周遭的事情发生了变化。她觉得这样也挺好,自己清净了许多。不必再接其他人不愿做得工作了,甚至可以主动将扔出来的工作再心甘情愿的接回去。
一心想坐享其成的同事得意的将文件一股脑的堆到潘攀的桌上,还要再说上几句带刺的话:“能者多劳嘛。”潘攀双手接过一堆文件,不经意间与同事的手触碰到一起。同事竟话不成句,期期艾艾起来:“哎呀,我的分内事,还是我自己做吧。”文件没落稳,又被同事顺势捧在两臂之间。
他的言语也变得诚恳,继续期期艾艾道:“以前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大家是同事,你也不要计较。工作上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不能找理由推诿出去,只管坐享其成。自己得不到锻炼和经验,还给你添加负担。不过呢,有些地方,我还真的不懂,到时你得帮帮我。我会和领导说,就算是我们的合作吧,一举多得嘛。对吧,潘攀?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吧?我肯定不会像你引经据典,但就是这么个意思,是不是?”
潘攀机械般地点点头:“是!”自己什么都没说,可同事已经似有感悟,向着她无比真诚地一挥手,像是一股热浪,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给吹散了。她被同事阴晴不定的情绪搞得莫名其妙,唯有不知所措的发笑。
不,再不会有不知所措的笑了。潘攀的心豁朗了许多,没有那些无谓的负能量侵扰,真是好极了。她的工作效率提升了,生活方式更有节奏了。本就顺遂如意的潘攀,现在更为惬意自如。
家里的小孩子说妈妈更漂亮了。潘攀笑问是不是有所求才会这样说。小孩子摇摇头:“我说得是真的!妈妈以前就漂亮,现在更好看了。”潘攀伸手在小孩子的脸上宠溺的一抹,将桌上的作业拿起来,小孩子的话音也跟着响起来:“妈妈,老师说想让你到班里再讲一堂课。”
潘攀淡然地“哦”了一声。小孩子继续说:“可我觉得还是拒绝吧,我明天会向老师说的,这次就把机会给其他同学的爸爸妈妈。我的妈妈虽然讲得好,但是她也有工作呀。对吧,妈妈?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吧?我肯定不会像你那么会说,但就是这么个意思,是不是?”
潘攀忍着笑点点头。现在连七八岁的小孩子也会这一套说词了,真是有意思。
她想起同楼层的单身女性,无论是快递还是外卖,总要写潘攀家的房号。潘攀理解她的顾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证安全,可是却打扰到潘攀家的生活。
今天更甚,那位单身女性竟然买了□□的电器。那时潘攀刚好到家,快递员紧随其后。“我是一定不会收的!”潘攀不为所动。在单身女性回来之前,潘攀已经和快递员僵持了好一阵,执意不肯签收。电话打过去,单身女性好说歹说,一定要潘攀先垫付收下来,再帮忙试一下电器功能,潘攀斩钉截铁地说不,这一下就成了“坏人”。快递员和单身女性都恨着潘攀,一个怒目圆睁埋怨潘攀,一个怨声载道质问潘攀,都嫌她不通人情。
她不要这种以妥协的方式获得的“好”。她不会为了这个“好”字,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压抑。她从来都是随心的人,能帮得忙责无旁贷,不能帮得忙就算了。她的幸福顺意不是别人嫉妒的毒药。
潘攀不喜欢朋友小时候的一件事。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朋友想要,却被弟弟妹妹抢了先,那么朋友只能成为长辈嘴中的“好孩子”。如果是潘攀,她会将这个苹果均等分,每个人都能吃得到,或者都不要吃,这样也是一种公平。
“要做一个真正幸福又顺利的人,不能只是活在别人的评价里。”
潘攀与朋友坐在茶室的落地玻璃窗边的木制长桌前,一边品茗一边聊心事。朋友问她后来是如何解决那件事的。潘攀笑着将事情回忆了一遍。单身女性怒气冲冲地敲开了潘攀的家门,欲要质问潘攀为什么不帮忙。
“你之前都能帮忙的,这次为什么不帮?”
潘攀不慌不忙,佯装无意轻轻拍了单身女性的手。她的怒气果如潘攀所料消了大半,期期艾艾道:“其实我也理解你的做法,之前也给你家添麻烦,应该向你道谢,但我没太在意,单纯地觉得邻里之间,不是你帮我就是我帮你,总有互相用着的一天,所以就疏忽了一些礼节问题。我一个人住,也是想提高自己的安全保障。不过,今天的电器,的确不该强人所难。对吧?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吧?我肯定不会像你能言善辩,但就是这么个意思,是不是?”
潘攀用手背挡在面前,轻轻笑着点着头。这样的说词,她已有准备,不许慌张与无措。
朋友听了,也觉得新奇:“怎么会这样巧呀?”
潘攀抿了一口茶:“我也不知道,但我蛮喜欢这种感觉的。以前事无大小都要操心,虽然我有解决的能力,但对方也能够去做,只是将事情任意推出来,恰巧由我接收而已。我平添了一些负累,得到了我并不在意的赞美。现在不一样了,我欣喜他们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问题,也能够得到发自内心的体谅。这种感觉真好。”
朋友点头,将话接过去:“我也想有这样的能力,既能顾及别人,也能顾及自己。但现实好难呀。有些话直接说出来,自己无法开口,对方也不见得会接受。双方都不落好。”
潘攀轻叹一口气:“所以,我很知足啦。”
她的耳朵灵敏,角落里的立式钟表静立着,钟摆发出的顿感冲击着她的大脑。她背转身去,正巧看到一上一下蹦跳的小球。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涂途正手握木板,全神贯注的拍打着小球。简单的一仰一俯,对于涂途来说,蕴含着无穷的乐趣。
潘攀看着那小球,炯炯有神的眼睛慢慢有了睡意。钟摆的声音不停歇,朋友的声音也在耳边凑热闹。
“对吧,潘攀?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吧?我肯定不会像你巧言巧语,但就是这么个意思,是不是?”
“啊?怎么了?”潘攀愣怔着回过头来,朋友的手熨帖地搭在她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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