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萍豁出去了,自己将行李箱推落楼梯,上面的轮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她回头看了一眼无措的郦池,眼睛通红:“你想怎么样?”
郦池缓缓伸出手要拉她的胳膊,艾萍将郦池向着墙上一撞,左手大力一推,郦池顺着那滚落的行李箱的轨迹跌落下去。艾萍也要哭了:“真是逼死我了!”她小跑下去,踢了郦池一脚,扶起行李箱慌忙地离开了。
她回到家,躲开爸妈的拥抱。一头扎进自己房间里,坐在床上哭泣。谁喊她也不出去了。爸妈和老师的声音此起彼伏,艾萍就是不露面。她打开衣橱看着那件蓝紫色连衣裙,泣不成声。
老师的说话声传进来:“学校在开学前组织一批优等生参加夏令营,我是来告知这个消息和家访的。”
艾萍自言自语道:“我哪儿也不想去!”
因为心绪不宁,整晚睡不着觉。艾萍心想只要自己大睁双眼到天亮,就不会回到那一天。到了深夜,睡意袭来,艾萍一会儿掐胳膊一会儿掐大腿,狠狠地掐下去,以前被她掐来掐去的面孔突然向她贴过来,是那退学女生委屈巴巴的脸。艾萍心一惊,赶紧闭眼躲避,眼睛再睁开,已是又一个新日子。
满头大汗。
艾萍的心突突蹦跳着。她的两只手在脸上胡乱抹了抹,果真是汗。令人讨厌的一天又开始了。她决定不吃早餐,直接提着行李箱向外走。就算亲戚家的人认为她没有礼貌也不管了。她是大家眼中的乖孩子,人见人爱。她不吃饭直接要回家去,大家一致认为艾萍是有家教的好孩子。
楼道的窗户大开着,有光照进来,有风吹进来。艾萍突然在楼梯拐弯处停下来,想了想,索性将行李箱丢下,轻装上阵,自己走。转过来,郦池照例站在自己门口。
艾萍定了定神,长舒一口气,直接向下走去,连招呼都省了。郦池向前跨了一步挡住了路。艾萍忙向后闪开,尽量不去触碰到郦池。
“你为什么要将我家的事随意散播出去?”郦池的声音发抖,感觉下一秒就要带出泪来。“我家的事,不是你在学校里说的?”郦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师和同学都知道了。”郦池一边抹眼泪一边拦着艾萍。
艾萍想,只要自己不说话,不去搭理郦池,那么接下来的事或许能够避免。
郦池突然从后去拽艾萍的胳膊,艾萍回头看了一眼郦池,赶紧扬手甩开郦池的手,郦池一个没注意,向后趔趄几步,整个身体撞在墙上,重心不稳,身体向□□斜着,从楼梯上跌落下去。艾萍略微一愣,抬脚小跑着下了楼梯,冲力有点猛,对着郦池踢了一脚。艾萍慌乱不堪,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把着扶手,一步三回头,匆匆跑开了。
艾萍呆坐在书桌前,双目呆滞,一动不动。直到家访的老师来到家里,唤她名字的声音此起彼伏,才懒懒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无精打采地对着老师说:“老师,今年我们去哪儿呀?”
老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住了:“学校在开学前组织一批优等生参加夏令营,我是来告知你这个消息和家访的。你是听别班同学说的吧?”
艾萍无力地点点头,有气无力地答道:“可能是吧。”
黑夜如约到来,艾萍蜷坐在床上,两手捂着脑袋自语着“我真的要疯了”。她向侧一歪,倒下去,两眼看着窗外。夜幕如墨,灯光如昼,真是矛盾的搭配。“算了,还是睡觉吧。”不管怎样过,到了第二天依然是老样子。
艾萍闭上了眼睛,忽然又睁开。“为什么不给郦池家里打一个电话呢?告诉她明天早晨别出门,这样不就碰不到了吗?”她很高兴能够想到这个办法,赶忙起床要打电话。“等一下,我不知道她姐姐的号码。”艾萍失望了,重新回到床上躺下来,慢慢起了抽泣声。
这一晚,反倒是安睡无梦。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艾萍抹了一把脸,竟然没有出汗。她侧耳倾听,餐桌前已经有人开始吃饭,不一会儿,响起了长辈叫她吃饭的喊声。她朗声答应着,洗漱换衣,就位吃饭。
吃过饭,她推着行李箱出了门。
她躲在拐弯处向下张望。如果郦池在那儿,她就准备不出去了,等到郦池回家再出去。如果郦池不在那儿,她就会加快脚步赶紧跑。她探头探脑,眼边出现了艳丽的色彩。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一步一步越拉越近。艾萍再一探头,那人已经走到跟前了,原来又是要上天台的葛姐姐。
楼道的窗户大开着,有光照进来,有风吹进来,将艾萍蓝紫色连衣裙的裙边吹成了微簇的浪花。
葛姐姐从艾萍身边走过去,一级一级的台阶走上去,已经拐过去了,又退回来,没头没尾的说:“郦池住院了,家里没有人。”艾萍一个冷颤,浑身抖了一下,抬头向上望去,什么都没有。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影。再扭头,穿制服的人出现在楼梯的拐角处,点名要找她。
艾萍心想:终于可以摆脱了。
艾萍的语气一如既往,略带嘲讽地对心理老师说:“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心理老师,你永远不会得到我的真实想法。你们猜测的那些病症,我才没有呢!”她轻轻一笑,“那都是懦弱无能的人才会得的病!”
很多很多不平的事,在旁人眼里是微小的,但在自己的心里是巨大的。
绣球花只要养分充足,生长到下霜时节也不是不可能的,何况这还是夏日里的光景。它最让人称奇的是,它会随着泥土的酸碱度而变颜色,给人一份料想不到的惊异。
“你整天抱着被子走来走去的干嘛?不嫌热啊?我看着你两条胳膊遮在被子下面,我就浑身发热,感觉下一秒就要出痱子了。你有什么看不开的?”
“你从哪儿得出的结论,说我看不开了?是眼睛看见的,还是耳朵听到的?别人嘴里说出来的?”
“你成天跟蚂蚁搬家似的,慌慌张张。”
“我就晒个被子,怎么慌张了?”
“那天被带走的小姑娘是谁家的?”
“不知道!打过几次照面儿,是来串亲戚的吧!”
“我看那个小姑娘就不面善。漂亮是漂亮,太有攻击力了。”
“你还会看面相呀?那你给我看看,我这面相预示着什么啊?”
先是一个白眼,再是一顿说词:“我告诉你,别总想着辞职。你今天辞职了,明天怎么办?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工作!你就算是个年轻人,也要懂得知足,何况你已经不年轻了,这么大的人一点都不成熟。人家能做,为什么你就不能?你要是辞了,吃什么喝什么?动脑子的活,你没那聪明劲儿;卖苦力的活,你又没那体力。做什么不累?做什么不苦?失业的人那么多,你一辞职,正好给人家挪地方,你就回家哭去吧。你小时候就不勤快,越大越懒。”
“你可真是我的好妈妈,一天不挖苦挖苦我,就好像这一天没过似的。”
“知足吧!你爸爸要是在家,还有更难听的话呢。”
“那我可得先走了,免得又招来一顿骂。”
葛瑞璞将手中的被子向床上一铺,再一掸平,重又折好,收在橱子里。妈妈在一旁撇嘴道:“你倒是靠这个发泄心中的郁闷,被子们可遭罪了,轮番儿在外受紫外线的照射,连个防晒都没有。”
葛瑞璞有些想笑,用了抿着嘴忍住了。妈妈其实是在说她,每次晒被子前都要给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仔细涂上一层防晒霜。她可真要走了,再不走耳朵还得遭罪。要是一会儿爸爸回来,又得教育她一番。
葛瑞璞没敢和家里人说实话,她向公司请了一段长假。这长假可真够长的,领导也没为难她,直接就批了。葛瑞璞当时心里有了数,自己是可以随时扫地出门的。
不敢说啊,真的不敢说。说了也没人能理解。他们只会鄙夷地说你懒,说你不努力,说你知难而退,说你是失败者。只是一瞬,你之前的成绩就被抹了零,他们只知道现在的你令他们失望。
自己的焦虑又有谁懂!
外人的眼睛只会盯着你的大起大落,这样他们才会有笑谈;亲友间的真心更是随着你的荣辱而分亲疏,你得势了一切安好,一旦失了势,那就什么也别说了;就是自己亲近的人,也不见得一辈子就会将你放在心上。
“我的埋头苦干都隐没在黑影里了。”这话都快成葛瑞璞的口头禅了,但也只是悄悄的,哪敢大声说呀。
要想平息一场冲突,总要有人乐意吃亏。在受到周围人语言上的围追堵截之后,她便小声地用这句话作结尾,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听见了,反正他们会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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