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活动开奖,其中抽到了葛瑞璞,奖品是一个小小的漂亮的发夹。葛瑞璞留了假的电话,接电话的人一头雾水:“我没有参加这个活动呀!”
店员挺执着:“电脑里登记了你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对方很诧异:“我的名字?”店员一边查看电脑上的登记一边点头回道:“上面登记的是普女士,留的是现在通话的号码。”
那天葛瑞璞灵机一动,将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化用了普姓,又故意改动了手机号的中间四位。
“可是我真的没有参加你们的任何活动,我连贵店的位置都不清楚。”店员一再坚持登记上的信息,对方不再纠缠,直截了当将电话里推掉了,说转送给其他人吧!店员一再强调需要本人签字,这样可以避免纠纷。接电话的人很是无奈,告诉店员:“发夹就寄存在那儿吧,如果有人想带走它,那再好不过。不是我的,我不会去领取的。”
“谁呀?”
“说我参加什么活动中奖了。”电话却挂不断,店员又打回来,由着它去响,一直响个没完没了。过了两三天,又打来电话;再过两三天,电话依然不绝。这边的人真的是烦了,接起来,不等对方说话,先声夺人:“上次说过了,电话打错了。我没有参加你所说的活动,别再打电话了。”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这家店员很负责,电话断断续续来了一个月,才终于放弃。
“她可真是执着啊,电话一直打过来,我真是生了好奇心,好想去看看这是一家什么样的店。”
“这有什么好奇的?我连去过都没去过,店在哪儿都不知道。”
“是什么奖品呀?”
“一枚发夹。”
“嗯?”搭话的人眨巴眨巴眼睛,“嗯。”又捣鼓着手里的东西。金属丝制成的九个圆环,套装在横版框架上,贯以如意形框柄,各环以铜杆相接。分分合合,上下翻飞,变化多端。
这是考验人耐心的游戏,看得人早已眼花缭乱,玩得人念念有词,按着一个一个的步骤解下去。看得出来她有时也会心急,强捺着性子玩儿下去。
“你这要几步才能解出来?”
“大约得三百多步吧。”她心不在焉地答复着,眼睛不离手,嘴里念叨着像是口诀似的话,慵懒地陷在椅子里。
旁观者看了一会儿,实在是没看懂玩者的手上活计,便起身离开。转身之际,目之所及先是瞥到了柜台上的木制框架,肖像画要再换一幅了。
本来全神贯注在自己手上的人,因为眼睛的随意一瞥而全盘皆输,索性不玩儿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那突然愣神的人:“想什么呢?”
愣神的人回过头:“不玩儿了?”
“不玩儿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思路早就被打乱了,一步错步步错。如果坚持一开始的选择,说不定就不一样了。”
“那就歇一歇,换换思路呗。总有办法解开的。再说了,玩儿的东西嘛,那么认真也就没意思了。”
“无所谓了,反正这一局也放下了。”
有些事本来是放下了,突然间又想起来。葛瑞璞停下手中正在切得菜,思路转到了那间店,活动是不是该结束了,不知道开奖名单上会不会有自己的名字。虽然是不抱希望的事,但还是乐意见到自己能够出现在“光荣榜”上。
她掐着手指推算了时间,差不多该开奖了。人突然变得莫名的快乐,嘴里不觉哼了歌,带着切菜的节奏也明快起来。她想着明天去看看,万一中了奖呢!
儿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旁,一脸严肃地看着手舞足蹈的妈妈。
葛瑞璞的余光注意到了儿子:“马上就做好饭了,再等等。”
儿子换作了一张苦瓜脸:“啊?就吃这些啊?那我岂不是要惨了?”
葛瑞璞的眼神里充满了疑问,儿子看到一脸问号的妈妈,面无表情道:“妈,再过两天我就要开始为期一周的军训了,我可不得要在这之前好好享受一番吗?你就给我做这些素菜吃啊?”
葛瑞璞笑道:“又不是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
儿子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这就说错了!这可是我在初中生涯中的第一次集体生活,无论之前怎么样,我得在新同学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呀,如果可以得到优秀学员的证书那就更好了。”
葛瑞璞笑道:“你说得对!但不是还有两天嘛,明后天我再给你做顿好吃的,不行吗?你就趁着这两天好好想想,给妈妈列个菜单。你想好吃什么,妈妈也得准备准备呀。”
儿子两臂抱在胸前,若有所思:“我可真得好好想想,来一顿大餐,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儿子这一番话,倒提醒了葛瑞璞,只顾着胡思乱想,忘记了自己应该上心的事。“妈妈下个周就要回去上班了,正好下个周你不在家,我也就不用费心照顾你了。这可省了我一块儿心事,你爸爸工作忙,成天要开会回家晚,要不然大晚上的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可怎么是好!”
“那有什么呀!我正乐意一个人呆家里呢!”
“哦?或许你真的有机会哦!”葛瑞璞故意装作惊讶的表情看着儿子。儿子不解地看着妈妈,只听妈妈接着说道:“等到真正开学的时候,还不知道妈妈的工作安排会是怎样的,说不定到时你就得自照顾自己了。依我看,你还是去奶奶家好一点。”
儿子自有主意:“不去!我放学自己回家就行,去哪儿都是浪费时间。关于吃嘛,我自己会做一点简单的小菜,饿不着自己。”
葛瑞璞乐了:“什么小菜?你爸教你做饭了?”
“泡碗方便面,里面有现成的酱料包,齐活儿。”
儿子说得很轻松,葛瑞璞笑得很开心。这是假期里儿子与她说得最多的一次了。她着实有些不适应呢。饭是素了点,儿子很有礼貌的吃了几口就不吃了,等到爸爸回家的时候,爷俩鬼鬼祟祟的躲在房间里吃外卖。葛瑞璞知道,但不点明,由着他俩去。
她与丈夫的感情尚好。两人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日渐有情,彼此不讨厌而已。相安无事了十几年,在外人的眼里倒也是恩爱,但葛瑞璞总觉得感情中像是缺少了什么似的。她也不是非要轰轰烈烈的爱情,普通平凡的一份就好,只要不是像现在这样就行。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话都不多。儿子与父亲很亲近,无形中将她撇了出来,其实也怪她,是她主动与父子俩疏离的,以前觉得这样做可以给自己留出一个空间,现在觉得真是愚蠢。
葛瑞璞真的露了一脸愚蠢样站在店员的面前。她的脑子短路,想不起来当时留的是假姓氏。直说姓葛,又报了一遍手机号码,两个都不对。店员摇头说没有。葛瑞璞已经走到店门口了,又折返回来。“不好意思,姓普,普通的普。”这个人倒是有,但是联系方式对不上,葛瑞璞想不起中间的四位数,一连编了三四个号码。店员耐着性子听她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算了,再待下去就无趣了。葛瑞璞悻悻离开。也不知道奖品究竟是什么。有人与她擦肩而过时,她注意到那人发间别着的小小的漂亮的发夹,简易的彩虹造型。她撩起店门前的帘子,发觉天色有些阴——这段时间总是飘雨,往往只是一阵。雨停之后,天空一片湛蓝,好一个秋日序曲。
儿子有话不与葛瑞璞说,只等着爸爸下班回来才单独讲。他说他很怕即将开始的新学期,明天就要去军训了,他感到紧张。爸爸问他为什么。他说:“我就一个人,孤零零的。没办法,谁让这个班里只有我一个是从原先的小学分过来的呢!别的班级有以前的同学或者是校友,但不是女生就是说不上话的男生,再就是高我一级的同学,几乎全无交集。”
“嗐,你们才返校一次,彼此只做个一次自我介绍,真正交朋友的时候还没到呢,急什么?怕什么!”
“其实我知道那次返校的时候,我妈在学校的马路对面偷偷看我,当时我怕没面子,故意找了走在周围的同学说话,其实我是装的,人家也没正经搭理我。”
父子俩的声音越来越低,只剩下了嘁嘁喳喳的余音。葛瑞璞早早关灯睡觉,明天结束假期回去上班,她的心情比儿子的心情还要紧张,还要复杂。
公司还是老样子,只是自己的办公桌上积了一层灰,用手一抹,像是涂了灰色的油彩。葛瑞璞捻了捻脏掉的手指,四下看了看,没有新面孔,全是老熟人。
简单的收拾后,葛瑞璞刚刚坐好,电脑跳动的消息提醒她部门主管的私聊留言,她的心里有些不安,其时刚刚结束早会,领导对于她像是见到空气一般,完全没有给她布置工作,那时已经觉得奇怪,现在看到信息时,内心顿感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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