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个姓就是一个人吗

早在两个月前,唐蒄就来过丹楼村一趟。那时刘梦桡和柳别霄没有动手,她混在人群里,俨然一个趁着暑假来旅游的普通游客。

祠堂被烧前招待所的生意还算红火,也有人帮柳别霄打下手。夜深人静时,唐蒄停在前台,对坐在桌后的柳别霄摘下遮阳帽。唐蒄向来随和,柳别霄打趣道:“你瞎啦?大晚上还戴墨镜。”

“人家在度假,当然要烘托一下气氛。”唐蒄顺手把墨镜取下来,笑道,“好多年没来这里了,近来还好吗?”

“好啊。”柳别霄看着她身上挂着的土特产,“咱们当年疏忽,没把刘家的祠堂一起烧掉,现在有人又要借着祠堂爬起来了。”

“这种东西想什么时候烧就什么时候烧,动动手不是又能盖起来?”唐蒄饶有兴味地转着商店里买来的绣花手绢,“听说之前祠堂闹过火灾,是你和梦桡弄的?”

柳别霄承认道:“那次时运不济。”

“时运不济啊。”手绢上的金属饰物在灯下闪闪发光,唐蒄说,“这几年我可是过得顺风顺水,不但熬死了说不通的老古板,还一下达成了协议,马上就能完成我的任务了。”

“蒄姐,你以前从不跟我说你的事。”柳别霄像是嘲讽般地看着她,“这次来难道就是跟我炫耀你过得好?”

“高兴嘛。”唐蒄一下把那块手绢投进墙边的垃圾篓里,趴到柜台上说,“我来这里当然还有别的事,梦桡呢?”

“在屋里头算账。”柳别霄站起来给她引路,毫无征兆地问,“你那个怪模怪样的药水,还能维持多久?”

“加大剂量,活到地球爆炸都没问题。”唐蒄和以前没什么区别,还是笑嘻嘻的,“有兴趣活到地球爆炸吗?”

柳别霄淡淡道:“我跟梦桡都觉得这辈子太久了。”

唐蒄略显惊讶:“你们两个活得不耐烦了?”

柳别霄没回头:“你讲得难听。是这个意思。”

“我就说搞不懂你们,第一次听说有人急着想死……哦,严格来说是第二次。”唐蒄跑到她前面,一扭身转过来看着她,“行吧。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停药?”

柳别霄道:“等我们下次烧了祠堂的时候。”

“还想着烧祠堂啊,你们高兴就好。”唐蒄继续往前走,忽然说,“你们就不怕你们死了以后我会难过?”

柳别霄惊讶地问:“你会为我们难过吗?”

“说得我好像是个多冷血的人一样。”唐蒄哼一声,又说,“你们要烧祠堂,算是帮了我个大忙。要是有鬼神作乱的传闻,枕棋氏会主动派人过来的。”

柳别霄没听过这个名字,问:“枕棋氏是什么?”

“邪|教团伙。”唐蒄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要你帮我传个东西给枕棋氏派来的人,行不行?”

柳别霄道:“什么东西?”

“这个。”唐蒄陡然摸出一条蛇,“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不是总怪我不跟你们说我的事吗?今天就告诉你们。”

柳别霄讶异地伸手,将那条蛇接到自己手中。无论是谁它都毫无戒心,极为亲昵地顺着手臂爬上来。或许是活得太久,柳别霄逐渐明白了许多,唯有唐蒄不能看透。

她觉得唐蒄跟她说的话里掺了假,但柳别霄没有一探究竟的勇气。如今唐蒄愿意揭开谜底,她反而害怕起来。

“蒄姐她……非比寻常。”柳别霄一时想不出别的形容词,艰难而缓慢地吐露道,“甚至是你们那位周锦,遇见她也是束手无策。”

唐霖追问道:“到底是什么,能不能说清楚点?”

刘梦桡也不是很想说这个话题,只是道:“她不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她是造就了我们的人。她能活这么久,不是因为她如我们一样借助外力,是她本就如此,且有余力来救我们。”

“哪有这么不科学的人?”唐霖下意识反驳一句,才记得补充道,“虽然你和大师就挺反科学的。”

柳别霄放弃细说唐蒄,转而是劝唐霖安心:“不管怎么说,她还算善良,不会对你们不利。”

“还算善良?你这么说我好害怕。”唐霖撑着地板要站起来,蛇将她缠得更紧,她将蛇尾从手上拨下去,“这条蛇就是她给你们的?”

“不要再问关于她的事,我们不会回答的。”刘梦桡说,“我们会从后门出去,只要将门上的插销抽掉就能开门。等我们走后,你立即带着你的朋友们走,这里很快就会爆炸。”

这两人属实是多此一举,唐霖猛地站起来,大声说:“那你早放我们走不就好了?”

“我们必须让你收下它。”刘梦桡指了指那条被她遗留在地上的蛇,说,“引爆这里之前,我会打个电话通知你。毕竟我不想看到除刘家人以外的人因我而死。”

“能不能别炸,就让它留着不好吗?反正前面烧得不成样子,这里不会再有游客来。”唐霖说,“丹楼村里的村民们都是靠山吃山,靠祠堂吃祠堂。你已经把这里毁了。”

刘梦桡冷笑一声:“你这么优柔寡断,和蒄姐完全不一样。”

唐霖说:“我们又不是一个人。”

“是,你们确实不是同一个人。都怪她说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我脑子都乱了。”刘梦桡看向柳别霄,“这世上只有她会支持我们的决定,偶尔帮她个小忙也无可厚非。”

柳别霄如实说:“我们帮的算是大忙。”

两人相视一笑。柳别霄还有话要说,看着唐霖最后透露道:“唐蒄走的那天跟我说,天是河水,云是船。”

“什么意思,这是你和唐蒄之间的暗号?”唐霖颇有闲心地猜测道,“是想用谜语来提醒我她的真实身份吗?”

柳别霄道:“她不在你们之中。我是觉得这话你能懂,才跟你说。”

唐霖说:“我初中的时候看书就不记好词好句了。”

柳别霄感谢道:“谢谢你帮我洗碗。”

唐霖干笑两声:“谢谢你把我拖进来恩将仇报。”

“好啦,时间差不多了,待会儿你就出去,和你的朋友说不想死就不要离开祠堂。”刘梦桡没有参与这场告别,她拿着钥匙打开那扇挂着锁的铁门,对柳别霄说,“留在这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不如去找她问个清楚。”

柳别霄表示赞同,刘梦桡推开门,阳光像是避讳般地用浮云遮去自己的踪迹。门外停着一辆汽车,柳别霄先走出去,刘梦桡转头冲着唐霖说:“我们走后你就可以去和你的伙伴们团聚了。啊,你想跟警察举报我们的话我也不反对,因为这辆车的车牌号是假的。”

唐霖皱眉问:“你们这个年纪还能开车?”

柳别霄掏出车钥匙开车门。

唐霖又问:“你们不怕被炸死吗?”

刘梦桡觉得她这个问题好笑:“被自己布置的炸药炸死,那得多蠢的人才干得出来?”

柳别霄先上了车,她从车里探出头来,望着唐霖道:“我们这回真的走了。”

刘梦桡也跟着上了车,笑着问:“还想再见到我们吗?”

唐霖双手合十,说:“我会很想你们的,尤其是你,刘奶奶。我会写信寄到埃及,希望你能收到。”

刘梦桡像是赶苍蝇似的朝她一挥手,两个人开着车逐渐远去,就算是往门那边追过去也看不到了。

唐霖还是觉得头痛,刚才还要提防她们暗下杀手,现在松懈下来,后脑勺的痛感就愈加明显起来。

其实唐霖能稍微理解些柳别霄留的那句话,天和云、水和船,都是同时出现的东西。唐蒄说天是水,云是船,但实际上运动着的是水和云,天和船是静止不动的。

船向前航行,陪着它往前的就是一路推动着它的水。而云向前流动,是像旅行者一样飘往不同的地方,而天空是不会动的,它只能留在原地,看着云飘过自己身边。

说出这句话时的唐蒄应该很难过,因为唐霖猜想柳别霄和刘梦桡是水和船的关系,不管两人之间有什么隔阂,都能与对方相伴着走下去。可如果唐蒄是把自己比作天,那她就留不住游云般远去的柳别霄和刘梦桡。

不过这两人走了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这点倒是值得庆幸,像她们那样无法无天的人,要是卷土重来肯定又要造成大麻烦。

唐霖觉得今天自己经历太多,还要回去拯救那群尚不知道危险临近的朋友,真是身负重任。她准备出门时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东西没拿,跑到墙角把那条忘在角落里的蛇捡起来。

它绕在唐霖手上,把脑袋搁在唐霖掌中。这么一看居然有点可爱,唐霖轻轻挠了挠它的头,小声说:“我们家已经有一个量角器了,还要再给你取个名字。”

量角器的名字是程玉起的,因为它吃得圆滚滚的,弓着身子时从侧面看去背部的轮廓很像量角器。安鹏举不止一次说这个名字太没营养,说出去别人都不知道量角器是猫的名字,可大家都习惯了这么叫,她就没办法了。

以后要住在一起,自然要给它取个正经名字,最好还能和量角器的名字配上,听起来就知道它们是一家人。但程玉的起名方式过于刁钻,想弄出个差不多的名字还挺难。

它缠在唐霖手上,缓慢地挪动着身子。唐霖灵机一动:“卷起来很像泡面!就叫你小泡面!”

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太好,听起来和量角器不配套。唐霖把它从手上拉下来,握住两头抻直了,点头道:“这么长,就叫刻度尺。和量角器一样是测量工具。”

唐霖松了手,它又盘回她手上。唐霖捏着它的头,说:“你这样不行,会被小安她们鄙视的。做人要行得正做得直,不能整天趴在别人手上,就算我答应她们照顾你也不行。”

她说完,像是放下什么似的松了口气。那两个人现在估计已经走远,那么,是时候离开这个狭小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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