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早上八点,周瑾乘机前往碧水市找于昊。
飞机晚点,原本四十多分钟的飞机,周瑾将近十一点才抵达碧水。
一下飞机,周瑾就接到事务所张涵的电话。
张涵告诉周瑾,检察院已经起诉盛道远,法官再次驳回了王正云的保释申请,并要他们两个星期后应诉。
周瑾在机场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于昊的珠宝店。
珠宝店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店铺外装饰着优雅的雕花和金色的镶边,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可以隐约看到里面陈列的各种珠宝。
走进店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齐的展示柜,每一件珠宝都被精心地摆放在黑色天鹅绒垫子上,灯光聚焦在宝石上,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背景音乐轻柔而优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令人愉悦的香气,营造出一种宁静而奢华的氛围。
“请问于昊在吗?”周瑾问售货员。
“请问你是?”
“我找于昊,”周瑾说。
“请等一会儿,”售货员说着转身进了珠宝店的里间。
过了大约五分钟,一个女人走了出来。她看起来三十左右,长相普通,皮肤微黄,穿着一条精致的乳白色小香风连衣裙,她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周瑾。
“买珠宝的?”她问。
“不是。”
“那你是?”她说。
周瑾说:“我是盛道远的律师,想见于昊,请问他在吗?”
“他在店铺后边的仓库,”女人说。“我是他老婆。”
“我能去后面找他吗?”
“可以,”她说。
“但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关于盛道远先生二十五号来这儿的事。”周瑾直接进入了正题。
“问吧,”女人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戒备。
“他来过这儿,是吗?”周瑾问。
“来过。”女人语气平淡回答。
“找你丈夫?”
“是的,找于昊,”
“你记得具体时间吗?”
“他是上午来的。”女人简洁地回答。
“上午几点?”
“大概早上九点到九点半,我们刚开门不久。”
“他在这儿呆了多长时间?”
“就两三分钟。他说他想见于昊,我告诉他于昊去云雾山徒步还没回来,于是他就走了,茶都没喝一杯。”女人解释。
“盛道远说他之后要去哪儿了吗?”
女人摇了摇头:“没说。”
周瑾环视了四周一圈,问:“盛道远都说过些什么?”
女人耸了耸肩:“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道了声谢谢就走了。”
“谢谢你,于太太。我可以和于先生谈谈吗?也许他能提供更多信息。”周瑾说
女人点点头,领着周瑾向店铺的后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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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铺后的这个大仓库堆满了各种杂物,从旧自行车到破损的家具、零乱的工作台,再到尘封的工具箱,散乱丢弃着的大大小小的石头,无一不诉说着主人的散漫。
空气中弥漫着油腻和潮湿的气息,墙角的蜘蛛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光线穿过旁边大树的缝隙透进来,斑驳地洒在这个乱七八糟的空间。
于昊站在仓库中,他的身形在有些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魁梧。
他看上去三十多岁,身高约一米八,体重九十公斤左右,身穿一件白色T恤,复古蓝牛仔裤,体型健硕,肌肉线条分明。
他正将一块粗糙的毛石从仓库的一端搬到另一端,尽管这块毛石看起来份量不轻,但他毫不费力地搬着它行走,步伐稳健。他胸前和臂上的肌肉随着动作鼓起,如同雕塑般坚硬。
他用力哼的一声,将石头放下,随后,蓦地向周瑾转过头来,脸上浮现出惊奇的笑容。
他英俊的面孔上汗光闪闪,更加突出了他那引人注目的高额骨和古典式的直鼻梁。他的皮肤与盛道远一样,呈现出一种棕色,健康而有光泽。
“是你打的电话?”他问。
“什么?”周瑾的目光在于昊脸上搜索。
“买珠宝的事?”于昊眉头微微皱起。
周瑾摇了摇头:“不,我叫周瑾,是盛道远的律师。”
于昊的表情从疑惑转为惊讶:“啊,没想到你会找到这里来。你好,周律师,我是于昊,很高兴认识你。”他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周瑾的手,随后领着周瑾来到接待室。
“喝杯啤酒吧?我都渴死了。”于昊接过老婆从冰箱里拿出的一瓶啤酒。
“谢谢你,我不喝,”周瑾说。
“我还当你是那个来买珠宝的人呢,”于昊倒了一杯茶递给周瑾。“十多分钟前她给我打电话,说要来挑一枚钻戒送给未婚夫。”
他用牙咬开啤酒盖,喝了一大口,说:“啊,真解渴。”
“这么说盛道远这回遇到麻烦了?”于昊老婆问。
“是的,所以我专程飞过来。”
于昊将手里的啤酒放到茶几上:“你是想找我了解盛道远的情况吧?”
“你和他是老朋友了,我想你一定很了解他。”周瑾说。
“在我看来,他是想利用碧水之行给自己设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据,对吧?他不可能说案发的时候他就在云城。”于昊提出了自己的假想。
“嗯,但他的确是在碧水市,不是吗?”周瑾说。
“他上星期一早上确实来了这儿一趟,跟我老婆说了两句话就走了,我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儿。”
“当时你还没有回来,所以没见到他,是吗?”
“是的。我去云隐山徒步了。我本来打算在周一回来的,但是由于有别的事耽误了。”于昊解释。
“你都做些什么生意,于先生?”
于昊挺直了身子,自豪地说:“我卖翡翠、钻石,各种珠宝。卖毛料,也卖成品,批发,零售都做。”
“听起来你的生意做得很大。”
“还算不错。”于昊笑笑,转身握住坐在旁边的老婆的手,“你知道,这行竞争激烈,还好我有岳父岳母大人的支持。”
“你事先知道盛道远二十五号那天要来找你吗?”
“知道,我们头天通过电话。”
“但是你却不在?”
“是的。我以为我可以在周一中午赶回来的,可是事情临时有变化,我只好失约了。他在这儿也还有其他的几个生意伙伴。”
“你认识盛道远其他的生意伙伴吗?”
“不认识。你别看盛道远长得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他这人向来喜欢肚子里做事,做生意历来守口如瓶,他不可能把他的客户透露给我的。其实,他做什么事都不愿意告诉别人。”他说。
“你们认识多长时间了?”周瑾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他一直都这样吗?”
“哪样?”
“不爱说话。”
“我们认识十多年了,他一直都这样。呵可,他是俗话说的,闷声发大财的那种人。”
周瑾认真地听着:“他似乎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于昊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几年我们在生意上合作还是很多的,做我们这一行的,同行之间常常换货。有时,我们也一起去矿山买毛料,但是作为朋友,大家肯定都得大度些才能长久相处。”
“去矿山买毛料的工作很艰苦的吧?”周瑾插话,她试图更深入地了解盛道远的日常。
“确实很辛苦。你看看我和盛道远都晒这么黑就知道了。”于昊叹了口气,“当我们雇的那些在矿山挖石头的工人因为偷懒或者喝了酒后怠工,盛道远会想出各种法子拼命地折磨他们。你是没见过他的管理手段,严厉到近乎残忍。”
“听起来他对待工人非常不友好?”
“他这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如今干出这种事来,我一点都不意外。”
“你是指夏依然的事?”
“是啊,当然是指夏依然的事。我们在矿山时,他就经常用皮带狠命抽打那些不听话的工人,用脚踢他们。嗯,我是想说,他会杀夏依然,这一点儿都不奇怪。”
“你说他经常打工人?”
“是啊,当工人在周末喝了酒不能按时起床,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多睡了一会儿,盛道远就严厉地处罚他们,就好象他们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他用脚踢他们,往死里揍他们……”
于昊说最后这句话时声音逐渐变小,话没有说完,他又呷了一口啤酒。
这时,于昊老婆的手机响起,她站起来,走到外边去接电话。
“你什么时候认识夏依然的?”周瑾继续问。
“二0二一年。”
“在什么地方?”
“在广宁市。刚才你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是的。但我想知道在广宁的什么地方?你们在什么样的环境下认识的?”
“嗯,你知道广宁翡翠在全世界都是有名的,加上它又和我们国家距离不远,所以我和盛道远经常一起去那里进货,有时也参加珠宝交易会。广宁的翡翠虽然品质好,但是工艺跟不上,所以我们也会在这里加工后拿去那边卖。一天晚上,我和盛道远一块儿去约会——当时,我有一个女朋友在酒吧唱歌。哎,这可是男人的小秘密,千万不能我老婆知道。”他挤挤眼,扭头看着在外边打电话的老婆说。“我当时已经结婚了,可离家那么长时间,真的很不容易。你结婚了吗?”
“我结过婚。”周瑾说。
“那你该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特别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
“你们俩一块儿去约会?”
“是的。我们去了月波桥附近的一家酒吧。你对广宁市熟悉吗?”
“不熟。”
“就是那天晚上在那个酒吧,我第一次见到夏依然,但我和她没说过话。后来,盛道远就和她单独联系了。”
“为什么?”周瑾觉得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于昊反问。
“既然盛道远跟你是朋友,怎么……”
“哦,是的。不过……当时我和我女朋友正打得火热,我俩单独在一起……”
“夏依然就是广宁市人吗。”
“不是。据说她的老家在榆宁市,她十六岁的时候,一个人来到了广宁。我认识她时她才二十二岁。”
“你就只是在那天晚上见过她一次?”
“不。后来我们在碧水又见面了,她来这儿找盛道远。”
“找盛道远?”
“是的。她首先来到盛道远的姐姐家,因为她以为盛道远住在那儿,但她扑了个空。然后她就找到我这儿,是我给她盛道远在云城的电话和地址的。”
“她竟然没有盛道远的联系方式?”
“她说原本是有的,但是手机弄丢了,换了新号码也就断联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于先生?”
“大约两年前。”
“他们结婚之前?”
“当然。要知道,她千里迢迢找到这儿,就是要来跟盛道远结婚的,她疯狂地爱着盛道远。”
“盛道远也疯狂地爱她,是吗?”
“是吗?这我就不能肯定了。当我们的珠宝展会结束回碧水时,盛道远拍拍屁股就走了,连屁都没放一个。”
“什么意思?”
“盛道远没见夏依然,也没给她打电话,连个招呼都没打,收拾东西就走了。”
“你怎么知道的?”
“盛道远告诉我的呗。”
“盛道远告诉你,他离开广宁前没给夏依然打电话?”
“是的,”于昊回答,“他告诉我他根本就没打算跟夏依然继续。”
“为什么?”
于昊叹了口气,继续说:“盛道远说,他压根儿不想娶夏依然那么漂亮的女人做老婆,养不起!一切都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他回家后要找个实实在在过日子的女人。”
“这是他的原话?”周瑾追问。
“是的,他的原话。”于昊确认。
“当时盛道远已经有女朋友了吗?”周瑾问。
“嗯?”于昊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没听说过。”
“可夏依然却不远千里追了来?”
“是啊,夏依然真是个从一而终的女人。”于昊笑了笑。
“她在碧水没找到盛道远,就一路直奔云城,杀到盛道远那里?”周瑾接着问。
“是啊。夏依然说她非常爱盛道远,哭着喊着要嫁他,说如果盛道远不肯娶她,她就跳海自杀。”于昊补充。
“这是谁告诉你的?”周瑾问。
“肯定是夏依然呀。”于昊回答。
“这么说夏依然离开碧水市后你又见过她了?”
“当然见过,我还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呢,我是盛道远的伴郎。”于昊说。
“盛道远不娶她,她就跳海自杀?夏依然是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个的?”
“嗯……这个,我记不清了,好像是夏依然和盛道远同居不久后吧,有一段时间我常去他们家。那时,大家喜欢聚在一起。”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夏依然一直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来讲。她喜欢讲述自己如何使一个坚持独身主义的男人上了钩,每次说起,她都会笑得很开心。”
周瑾静静地听着,她能想象到夏依然讲述这个故事时的情景:“盛道远也笑了吗?他对这个笑话怎么看?”
“盛道远也笑了。他似乎并不介意夏依然开这样的玩笑。”
“他们结婚后,你仍然常去他们那儿,是吧?”
“时不时地去一趟,有时我们也一起吃饭。我和盛道远有生意往来,盛道远每个月都来给我送货。”
“夏依然当时有了吗?”周瑾问。
“有什么?我没听明白你的话。”
“她当时怀孕了吗?”
“没有。你怎么会认为她怀孕了?”于昊反问。
“一个女人千里迢迢追到云城,说如果盛道远不娶她,她就跳海自杀……这种情况通常不是怀孕了吗?我有些想不明白,于先生。”周瑾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不管你想不想得明白,反正夏依然没怀孕。”于昊肯定地说。
“你怎么这么肯定?”周瑾追问。
“我百分之百地肯定!如果夏依然怀孕了,我肯定会知道。再说,他们结婚的时候,夏依然也没有挺着大肚子穿婚纱呀。”
“她穿的婚纱是紧身的?”
“是的,白色婚纱,紧身的。”于昊点着头说,“你是没看到,她实在太美了,用倾城倾国来形容一点儿都不夸张。宾客们私下都在议论,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嫁给盛道远这种一个对于她来说又老又丑的男人。”
“她穿的是紧身裙?”
“她的婚纱是白色,紧身的。”于昊点着头说。“真的太美了,象仙女下凡,天知道她看上了盛道远什么。”
“你认为她看上了他什么?”
“谁知道?”于昊摇摇头,“说实话,夏依然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盛道远一点儿都配不上她。尽管盛道远是我的朋友,但我仍希望他为夏依然偿命。一枪崩了他太便宜他了,我真希望能将他千刀万剐,让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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