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在距离市区二十多公里外的一个寺庙找到了盛道远的姐姐。
她先去了盛道远姐姐家一趟。隔壁的男人告诉周瑾,自从盛道远的姐夫去世后,她的姐姐做了居士,一大早就去寺庙了,还没回来。周瑾要到盛道远姐姐的电话,然后直接去寺庙找她。
那是一个非常清静的寺庙,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主殿内,周瑾看到一个女人跪在观音菩萨像前的蒲团上,垂着头,双手合十,正在进行虔诚的祷告。周瑾猜测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盛道远的姐姐。
周瑾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愿打扰她的祷告。她猜想,盛道远的姐姐此时一定在为弟弟的安危祈祷。
“盛女士?”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周瑾轻轻呼唤她。
“你是?”盛道远的姐姐抬起头,眨了眨眼,试图从沉思冥想中清醒过来。她眼中带着一丝惊异和迷茫,似乎很惊异寺庙里怎么忽然来了个陌生人。
周瑾走近一步,语气温和:“我是周瑾,是你弟弟盛道远的律师。”
盛道远的姐姐看起来五十多岁,皮肤和她弟弟一样也有些黑,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憔悴。
四月初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但盛道远的姐姐仍然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呢子大衣。
她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周瑾,似乎在无声地询问,为何她弟弟没有请一位男律师。
周瑾感受到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我来这里,是希望能了解更多关于你弟弟的情况。”
“周律师?”盛道远的姐姐的声音低沉得象耳语,仿佛是从黑色呢子大衣包裹着的衰弱身体里发出的回音。
“是的,我想和你谈谈。”周瑾说。
“我们去大殿外说吧。”盛道远的姐姐提议。
盛道远姐姐有些艰难地站起身,两人一同走出了大殿,来到一间香客休息室。
休息室内阳光从高高的窗户洒进来,给这个简朴的房间增添了些温馨。
周瑾在盛道远姐姐身边坐下,午后的阳光照在她们身上。在这个宁静的环境中,周瑾希望从盛道远的姐姐口中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盛女士,我知道现在对你来说是一个非常艰难的时期。但为了你弟弟的案子,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弟弟的事情非常棘手,他被指控谋杀了自己的妻子。”周瑾说。
“这我知道。”盛道远的姐姐满脸焦虑。
“我想问你些问题,你的回答也许能对我们有所帮助……”
“他来碧水时我没在家,”她说。“你是不是要问这个?我没在家,我去金沙温泉疗养了。我有严重的类风湿,医生建议我多泡温泉。”她解释道。
“我本来打算在那儿住到四月底的,但我不能再在那儿呆下去了。他们说我弟弟干了那种事,我哪儿还有心思疗养?”她的声音逐渐提高,透露出对弟弟的担忧和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的不满。
“你认为他会杀害夏依然吗,盛女士?”周瑾直截了当地问。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杀她!我父母早早过世,我丈夫三年前也患癌症去世了,我弟弟一直照顾我,他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他爱那姑娘爱得不得了,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连大声说话都舍不得,他怎么可能杀她。”
“你弟弟说星期一他来你这儿了……”
“是的,他来了,但他到这儿后才给我打的电话。”盛道远姐姐说。
“你们经常通电话吗?”
“不,我弟弟不喜欢打电话,他每次来都不打电话。”
“他说他在你的邻居家坐了几分钟。”
“他确实去了。”
“你的邻居叫什么名字?”
“祁阿毛。”
“地址?”
“胜利路兰巷68号。”
“你回来后,她告诉了你,你弟弟来看你的事?”
“她告诉过我。”
“她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我回家那天。”
“那是什么时候?”
“上星期三。我一听说我弟弟被捕,就赶紧赶了回来。
“她告诉你,你弟弟二十五号星期一来找过你?”
“她就是这么说的。”
周瑾说:“我想回云城之前见见她。她白天在家里还是外出上班?”
“在家。她已经九十二岁,眼睛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盛道远的姐姐说,“你肯定能在家找到她。”
“盛女士,据我了解,夏依然曾来碧水找过你弟弟,是吗?我指的是他们结婚前。大约两年以前,你记得吗?”周瑾转换了话题。
“记得。”盛道远姐姐点点头。
“她来你家了吗?”周瑾问。
“来了。”
“具体是什么时候?”
盛道远的姐姐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我弟弟是二0二一年十一月从广宁回来的,他俩前年三月份结的婚。记得当时快过春节了,应该是二月。”她的声音似乎很沉重。
“我记得当时她穿着一件厚厚的呢子大衣。你知道,碧水市很少有人穿那么厚的大衣,即使在最冷的时候。可她却穿着一件,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好像她认为这儿会下雪似的。”盛道远的姐姐说。
“她来这儿的情况你都记得些什么,请详细给我讲讲。”
盛道远的姐姐点了点头。
她记得那天她去医院看过一个生病的朋友后刚回到家,没错,准是二月,因为她记得她和那个朋友商量过春节后去泡温泉疗养的事。
她刚进门换上拖鞋,就听见有人敲门。
她打开门,看到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孩站在门口,这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女孩说她名叫夏依然,来找盛道远,问他是不是住这儿。
盛道远的姐姐听出了夏依然的广宁市口音,心中一动,猜想可能这是弟弟前段时间在广宁认识的人。但她不能告诉这女孩盛道远的手机号和地址,因为她感觉到这女孩似乎来者不善。如果这是一个好女孩,盛道远不可能不告诉她自己的联系方式。
瞧她站在门口的那副样子——漂亮倒是确实非常漂亮,但她裹着厚厚的呢子大衣,在二月并不太冷的气温中瑟瑟发抖,口口声声打听盛道远在哪儿,还不知道他的手机号,和她搅在一起肯定没好事。
那时盛道远已经将自己的珠宝店搬到云城了。他对姐姐说云城游客比碧水多,做游客的生意赚头更大。
“你没告诉你弟弟这件事吗?”周瑾问。
“我准备等她走后就给我弟弟打电话,我要打电话告诉他这个陌生女子找上门的事。我想看看自己没告诉她我弟弟的手机号码和地址,是否做得正确。至少我得先和我弟弟通通气。”
令盛道远姐姐吃惊的是,夏依然接下去又问她是否知道一个名叫于昊的人住哪儿。
“这让我更加确信,这准是盛道远和于昊在广宁一起惹的祸。”盛道远的姐姐说。
“你认识于昊吗?你知不知道他和你弟弟一起在广宁做生意?”
“我曾在我弟弟的珠宝店见过于昊两次,不过我和他不熟。我知道于昊和我弟一起在广宁做生意,但我并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合作的。”
盛道远姐姐当时确实不知道于昊住哪儿,她只知道于昊已婚,靠岳父岳母起家,同老婆一起住在碧水市的城西,不过她不知道具体位置。
当然,即使她知道于昊的住址,她也不会说出来,就象她不会告诉任何来找麻烦的陌生女人盛道远的手机号码和住址一样。
“我对她只是客套了一番,”盛道远姐姐说,“我让她自己去超市或酒吧去打听,问那儿的人于昊住哪儿,因为我真不知他的住址。”
“你当时觉得她会惹什么样的麻烦?”周瑾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麻烦,周律师。”盛道远的姐姐回答,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我只知道一位天仙般的年轻姑娘来到我家,口口声声打听我弟在哪儿,这本身就不对头。不过,后来证明是我想多了,只是当时我没意识到。”
“有什么不对吗?”周瑾问。
“嗯,我不知道我弟和她正在谈恋爱,你不知道我弟弟见到她有多高兴。”盛道远姐姐后悔地说。
周瑾望着她说:“你的意思是说,你弟弟见到她非常高兴……”
“是啊,夏依然走后,我给我弟弟打电话,他高兴坏了。”盛道远的姐姐说,“我告诉他,有个叫夏依然的女孩来这,打听他的手机号码,问他的地址什么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是真没想到,我弟弟会那么高兴,我从没听见我弟弟的声音这么兴奋过。他在电话中不停地向我打听——夏依然穿什么衣服,胖还是瘦,长发还是短发,她去哪儿了,她离开时怎么没留手机号码……”
“他说他在广宁最后一次见夏依然是什么时候?”
盛道远的姐姐摇了摇头:“这个……他没说,我记得他好象没说。但是,听说夏依然来碧水,他简直乐疯了。”
她继续说:“我告诉他,夏依然同样也打听于昊的电话和地址。我弟弟告诉我,他挂了我的电话就会立即给于昊打电话,他简直是迫不及待了,连我的病情都没想得起问,那段时间,我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
“那你知道他给于昊打电话了吗?”周瑾问。
“我想应该是打过了,不过打了也是白打。”
“为什么?”
“直到半个月后我弟弟才真正见到夏依然。不,是夏依然去他的店里找的他。”盛道远的姐姐解释道。
“她两个星期后才去找你弟弟?”周瑾问。
“差不多,反正是十多天后了。因为这期间我弟弟又打了好几次电话给我,问我夏依然有没有再来过。”盛道远的姐姐说。
“这我就不明白了。”周瑾皱起了眉头,“于昊告诉我说,他把你弟弟的手机号码和在云城的地址都给了夏依然。”
盛道远的姐姐显得有些惊讶:“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直到两星期后我弟弟才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夏依然在他那儿,他向她求婚,她答应了。”
“夏依然怎么过了那么长时间才去找你弟弟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的婚礼办得非常热闹,我记得那天她身穿着白色的婚纱,大家都说她美得象个仙女。”
“说实话,你弟弟长相一般,但夏依然确实非常漂亮,你弟弟和夏依然结婚,他会不会时时都有危机感?”周瑾说。
“俗话说,家有丑妻是一宝。说实话,一开始我并不太赞成我弟弟娶一个那么漂亮,而且又比他小那么多的女人做老婆,总感觉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盛道远的姐姐承认道,“不过他们婚后还算太平,没听说出什么乱子。直到现在,让我猜着了吧。喏,有人杀了她,嫁祸给我弟弟。其实这怎么可能!我弟弟根本不会杀她,周律师,他爱她还爱不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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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盛道远姐姐后,周瑾径直前往盛道远姐姐的那个邻居家。她敲了敲门,一位老奶奶步履蹒跚地摸索着打开了门。
“老人家,你好,我是周瑾,盛道远的律师。盛道远的姐姐告诉我,你能证实他上周一来看过她。”周瑾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老奶奶点了点头,说:“是的,我可以证明,盛道远上个星期一确实来过。”
“老人家,你的眼睛一点儿都看不到了吗?”
“基本上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一点儿模糊的人影。”
“既然你什么都看不到,你怎么知道来的人就是盛道远呢?”
“盛道远还是个小孩子时我就认识他,我在哪儿都能听出他的声音,辨出他的身影。”
周瑾想,盛道远在碧水的行踪问题上,她将会是一个很好的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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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周瑾去了希乐顿酒店,却被告知,酒店的监控早就坏了,一直没有维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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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瑾捋了捋自己的思路——问题并不在于二十五号星期一盛道远在哪儿度过,而是在于二十四号晚上九点半左右夏依然挨打时他在哪儿,以及星期一夏依然在云城遇害时他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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