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导是没办法继续报导了,一群人就这么站在盛夏的太阳底下,地上“滋滋”往上飘着烟。
刑警二队的人没过多久就已经赶到了现场,而后包括何澹澹在内,一行人全都被扭转到了公安局,现场则由刑警队接管封锁。
——
晚上六点,马路两旁昏黄的灯光开始接二连三的亮了起来,何澹澹开着自己的小车,往回赶。
车是刚从交警队拖出来的,因为昨天突发的化工厂爆|炸,所以直到刚刚,她才抽空去办理手续。
“滋……”
轮胎猛地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漆黑的痕迹,而后就是身后接连不断的鸣笛声。
何澹澹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后视镜,然后重新启动油门。
副驾驶上坐着的正是那位不速之鬼。
两侧的景色迅速的向后划过,夜晚的寂静在这个逼仄的车内显得有些阴森森。
“那个……您怎么称呼啊?”何澹澹小声的问了句。
“管沧海。”
车里的气氛很沉重又显得有些诡异,何澹澹微微开了点车窗,晚风拂过发丝。
“挺…挺好。”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说完很没底气的瞄了管沧海一眼,然后迅速直视前方的道路,连忙道:“我没赶你走的意思啊,就是问问,问问。”
“可能……三天后吧。”他拉了拉帽子,阴影压的更低了,说话的声音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样。
“三天后?”何澹澹心里却暗暗盘算起来,为什么会是三天后?也没啥重大节日,更没什么讲究的地方啊。
“我头七。”
“听说像我这种惨死的孤魂,只有熬过了头七,才有机会走奈何桥。”
“惨死?”听到这何澹澹心里就打了个突突,那群不靠谱的网文写手说什么惨死之鬼会变成厉鬼云云,一想到,不由打了个冷颤。
扭头偷瞄了管沧海一眼,尽管大半张脸掩盖在阴影中,但依旧能够看出几分稚嫩感。
随后,一个巨大的疑惑不由的就钻进了何澹澹的大脑里:这么年轻的一个警察,怎么就去世了?还是惨死?
沉默而又略显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何澹澹打开家门。
“今晚你睡沙……”
管沧海坐在椅子上,将警帽取下放在桌上,透过微暖色的灯光,苍白的脸颊显得十分细腻,标准的浓眉大眼,但是高挺的鼻梁与偏薄的嘴唇又显得五官十分立体。
何澹澹咽了口唾沫,偷偷瞄了几眼,随后道:“你睡床吧,我今晚睡沙发。”
“不用,我跟你一起睡。”
何澹澹又咽了口口水,心里的小鹿恨不得一头撞晕在胸口。
该死的,莫名觉得很心动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单身久了,看只鬼也觉得眉清目秀了?
“不行!何澹澹,你要矜持,人鬼殊途啊,中间可是有生殖隔离的,你要冷静!”
“宁采臣还能跟小倩双宿双飞呢!再说了,小哥哥长得还有几分姿色,现在找个男朋友还要求那么多,找个鬼哥哥多划算!”
“真的不行啊!你要冷静啊!”
“也许这一切就是缘分啊!上天安排的最大啊!”
——
就在何澹澹陷入沉思时,管沧海明显也意识到了这句话有些语病,耳朵有些发红,然后匆忙道了声“抱歉”后便化作一颗平安扣挂在了何澹澹的胸口。
回过神来的何澹澹不由的咂了咂嘴,暗道一声可惜。
随便用黄瓜应付了几口肚子,然后洗漱一番,便穿着睡衣上了床。一天的疲惫,很快就化作了无比沉重的睡意。
——
次日,清晨,时钟悄悄定格在了八点二十。
“啊!!”
一声足以令土拨鼠都汗颜的尖叫从卧室穿破墙壁,再到刺破港市的早晨。
何澹澹捂着胸,瞪大眼珠盯着地板上的管沧海,恨得后槽牙都开始发痒。
要不是他是只鬼,何澹澹发誓今天早间新闻播报的一定是:一女子对一男人上演全武行,男子抱头鼠窜无奈报警。
“抱…抱歉啊。”管沧海显得有些局促,低声道:“那个,昨晚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只好睡下面了。”
何澹澹愣了下,想到平日一贯趴着睡的风格,脸颊不由的又染上一层红,暗恨的咬着牙,总觉得莫名其妙被占便宜了。
早餐做了个蛋炒饭,管沧海板正的坐在何澹澹对面,始终低着头研究着餐桌的材质。
就这么折腾了一小会,等到何澹澹吃好,收拾完餐具,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嗡——”
置在桌角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何澹澹边脱着围裙,边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我是港市刑警队二队队长张雪文。”
“噢噢,您好。”
管沧海默默的在一旁听着,变成鬼之后,许多的记忆都开始慢慢变得模糊起来,这也是地府限制孤魂野鬼的一种手段。
没有了神智,就没有了攻击性,就只能像只孤鬼一样在阴暗的角落中飘荡,等着无常缉魂。
看着窗外肆意的日光,他却觉得有些炙热、疼痛,那些曾经轻易就能够触摸到的万物,此刻都显得遥不可及。
“什么?可能是先前预谋好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匆忙挂掉电话的何澹澹脸上明显多了几分凝重,草草的捋了下乱糟糟的头皮,然后拎着包就往外跑。
管沧海直直的跟在何澹澹的身后,她的影子能够有效的帮他避免人间给他带来的危害。
一路小跑进了地下车库,上了车,何澹澹边忙着看后视镜边瞄了眼管沧海:“安全带系一下。”
管沧海:“……”
看着手掌一次又一次的从安全带中穿了过去,他这才反应过来,小声道:“鬼…也要系安全带吗?”
这是个好问题,显然难到了何澹澹。
“那当然!”她一脚踩着油门,装着一副理直气壮的口吻:“你想想,阳间有交警,死后的世界怎么就没有?”
“再说了,这叫生活的仪式感。”
“可我…系不上。”
“我来。”何澹澹迅速的俯身过去,麻溜的一拉,直接将安全带扣死,接着若无其事的看着正前方,迅速的向着地上驶去。
九点多,正好避开了早高峰。
两侧的泊油路已经被烧的滚热,就算是车内开着空调,依旧能够感受到盛夏的酷热。
知了有气无力的叫着,大树被烤的发蔫,绿化带中的植物也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万物都在炎热下低垂着头。
小卖铺的生意倒是格外的好,两个小孩买着冰棒含在嘴里,任由汗珠从额颈滑过,嬉笑的在一旁追逐。
一辆辆货车不断的按着喇叭,与行道上的轿车并排,何澹澹瞥了左手边一眼,继续往前开。
港市有禁行令,一般来讲,从早上的九点一直到下午的四点,这些大车才被允许在市区通行。
何澹澹打开车窗,空气涌进车内,正好驱了些闷感,一股灼热感顺着喉咙往心底钻。
前面又堵车了,小车只能也蔫巴在路上等着红绿灯。
……
“028后方车辆正常,暂未见嫌疑目标。”
“继续监管。”刑警队一队队长站在树荫底下,装模做样的看着手机,从青风路一直到青龙高架,全都在刑警队的监控之下,就等着猎物落网呢。
“有辆货车可能异常,请前线注意。”
“收到。”
落在手机上的视线沿着红绿灯,正好看见一辆大货车卡着秒过了红灯。
……
“滴——”
“滴滴——”
一辆小车赶在绿灯快要结束时开了过来,而紧随其后是不断响起的喇叭声,一辆9.6米的中型卡车横冲直撞的抢红灯通行。
“滴滴——”
“砰——”
何澹澹撇了撇嘴,刚准备踩油门,但是随之而来的巨大碰撞声让她条件反射的踩住了刹车。
透过开的左窗,她清晰的看见了这一惨案的发生。
大货车似乎是刹车失灵了,猛的向着右车道倾斜过去,马路上两个舔着冰棒的小孩子正在追赶着,大货车司机只能不断的按着喇叭,希望他们能够反应过来。
但是小孩子当时就被吓傻了,愣愣的站在原地,紧接着先大货车过红绿灯的小轿车猛打方向盘,硬生生用车身卡住了大车。
两辆车狠狠的撞向了街边的门面房。
孩子平安无事,冰棒掉在了地上,然后血迹混合着汽油慢慢流淌出来,很快就将地上的冰棒给淹没了。
何澹澹暗骂了声,迅速的拿出手机报警,结果就看见坐在副驾上的管沧海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冲向对面。
太阳底下,连公路上都被烤的冒着烟,更何伦一直鬼魂。
一缕缕黑气从管沧海的身上升腾,接着蒸发,而他整个人也显得越发的透明稀薄。
何澹澹脑海中陡然冒出那些网文写手的设定:鬼是经不起阳光晒的,会魂飞魄散。
“我真是疯了,妈的。”何澹澹骂了声,连忙将安全带解开,然后开门跨过了护栏。
“您好,港城交警大队。”
“青风路跟黄海路交汇处的十字路口发生重大车祸,麻烦赶紧来一趟。”一口气将一段话讲完,然后迅敏的将手机塞进衣兜。
左行的车流漠不关心的沿着这条发生事故的车道向前行驶,何澹澹镇定的在诸多喇叭的警告声中,小跑到了车祸现场。
“许碣!”
“你醒醒啊!许…碣……”
管沧海的声音带着哭腔,一次又一次的将手伸向撞得瘪成铁饼的车,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无助的从上面穿过。
他半跪在车前,除了一开始悲伤的吼了一嗓子,这时候却哑着声扯喉咙,机械性的想要将车里的人拽出来。
泪珠像是雾团一样,练成线的从他眼眶滚落下来,接着化成了烟。
何澹澹从来没见过一个大男人会哭的这么伤心,尤其是看着他这种明知道无意义的举动但偏偏又去做的行为,心里就像是堵了块大石头。
墙壁隔绝了阳光,在街道边上落下一片阴影。
何澹澹站在光与暗的分界线上,里面的管沧海无力的哑声跪地痛哭,外面日光中的车辆喇叭声交织在了一起,汇成车流向前行驶。
没有在意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诶?诶?你们是谁?干什么?”何澹澹刚站到管沧海身旁,还未来得及安慰他,就见三个人一脸严肃的从街头飞奔过来,然后将她双手别在了腰后。
为首的男人国字脸,T恤衫,运动帽,衣摆一撩手铐直接摸出来已经将何澹澹给扣上了。
一张鲜红的印着国徽的证件在她眼前停顿了三秒:“刑警一队,怀疑你与一场案件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调查。”
何澹澹眼睛还往管沧海那里飘,为首的人用力的推了她一把,严厉道:“带走。”
他站在原地望着那辆车,耳麦中重新传来嘈杂的电流声:“01225028丢失位置信息,请前线甄别。”
“01225028……”
汽油味越来越大,警笛声开始出现在街道上……
点击弹出菜单